娑萨朗之歌——我看《娑萨朗》

王阳睿

最近，我开始第二遍读史诗《娑萨朗》，我从序开始，逐字逐句地读。因为不急着把它看完，所以这次的读就多了一份从容自在，像喝茶一样，慢慢咽，细细品。

　　第一遍看《娑萨朗》的时候，我几乎是如饥似渴地看完的，一边看一边大呼过瘾，整个阅读的过程酣畅淋漓。关于史诗，我并不怎么了解，只记得很多年前看过《荷马史诗》，当时我很好奇，想知道史诗是什么样子，就买来看看，可是看的时候却怎么也沉浸不进去，看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相应的文化积累，对书中描写的那段历史完全不了解吧。而作家雪漠的这部史诗《娑萨朗》却让我看得非常投入，无法自拔，我经常是白天工作抽空看，晚上熬夜也在看。我相信其他读者也会像我一样，只要看了开头，就会欲罢不能地一直读下去，体会到史诗的美妙。所以，这八本书看起来似乎很厚，但是阅读体验非常好，阅读的过程也是一个很享受的过程。

　　为什么一遍看完之后我还要看第二遍呢？其实喜欢一本书不需要理由，喜欢本身就是最好的理由，但是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理由，那么我会说：我现在要看的不是《娑萨朗》的史诗故事，而是每个人如何走向自己心中的“娑萨朗”，以及作为个体生命的我，该如何唱出自己的“娑萨朗”。

　　八本书看了一遍之后，书中的故事内容我已经知道了，英雄们的初心与归宿也已经看到了，对女神奶格玛的大心与大慧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所以，相对于故事的结局，我现在要看的是史诗中每一个人物的成长蜕变的过程，我想再认真地看一遍这些英雄们在寻觅与迷失、挣扎与超越的过程中所经历的心路成长。现在的我更觉得，一个人在历经磨炼、战胜自己的过程中所走过的那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才是最珍贵的。

　　我将沿着那脚印，走向我心中的娑萨朗。

　　有一次，我跟同学聊天，他问我觉得自己最像《娑萨朗》中的哪一个人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虽然书中的人物众多，但是我看哪一个人都像我自己，他们心里的那些伟大崇高，或鸡零狗碎，或无私奉献，或蝇营狗苟的心思，我也有。虽然我从来不说，别人也许不知道我有那么多的小心思，但是我自己知道。善良与邪恶，斗争与和平，宽容与仇恨，圣道与权谋，沉浸其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我。我不是国王，但不代表我心中没有对权势的渴望；我厌恶暴力，但是当烽火席卷而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种跨上战马叱咤风云的热血冲动；我不是华曼公主，但我也能感受到纯真被现实打碎后的煎熬、心中对挚爱的守望……阅读《娑萨朗》的过程中给我带来了很多的感动，从这些感动里，我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另一种可能性。

　　可能性，一个多么美妙的词，我们的一生，在别人的眼中也许就是一个故事，而同样，在每一个“别人的故事”里，其实也包含着另一个真实的自己。当我不把自己当成自己，不把别人当成别人，我就会变成一个“大人”，就会拥有更大的格局，看到以前不曾见过的风景。所有我憎恨的，其实也是另一个堕落的我；所有我向往的，也是另一个比现在更伟大的我；魔王是好战的我，佛陀是智慧的我，菩萨是大爱无疆的我，巫师是走火入魔的我，行者是孤独求索的我，百姓是随波逐流的我……也许，现实的身份只是虚幻的外壳，灵魂的真挚才是真正的真实。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娑萨朗》中描写了骄傲的天人，好战的修罗，和平的精灵，内耗的人类，谦逊的菩萨，不死的魔王，还有那骇人的十八层地狱众生，还有人间的娑萨朗净土，以及出世间的娑萨朗坛城……众生有八万四千种心，因缘而聚，因缘而散，遂而衍生出层层无尽的世界，每个世界中又有不同的阵营与势力，种种阵营势力之间又演绎出无穷的故事，所有故事在发生的同时又在消逝，一切都会像昨天的记忆一样，渐渐变成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雪漠老师从无尽的梦境中采撷出蒙尘已久的宝珠，用智慧的活水把宝珠擦亮，用现代语言的绳子把时空串连，精心编织成一幅珍宝图，把它装进一本叫《娑萨朗》的史诗里，奉献给了读者。所以，能读到这本书的人，必然是一个幸运的、幸福的人。

　　《娑萨朗》是一部宏伟画卷，画卷展开，是一个宇宙；画卷收起，又归于一心。《娑萨朗》描绘出了一个多层次、多维度、奥秘无穷的世界，既展示出一种大胸怀、大气象，又能在细微处撼人心魄、感人至深。在雪漠老师的创作中，《娑萨朗》把文学与哲学完美地融合为一，更把中华古老神话和人类未来科技融为一体，打通时空壁垒，任意出入，彰显了无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更为难得的是，书中揭示了许多珍贵的中国传统文化在方法论上的具体实践，这些内容对于每一个想要重铸身心、升华生命的人来说，具有很好的学习和指导意义。在此，感谢雪漠老师为我们奉献了如此珍贵的文化大餐，感恩。书中更借助人物命运的推进，深刻探索了许多人类永恒未解的话题。比如，奶格玛对永恒的不懈追问，胜乐郎对小情与大爱的决舍，欢喜郎对命运的痛恨与反抗，密集郎对才学的自负与自省，幻化郎对科技与神通的探索，威德郎对武功权势的无止境的扩张与攀登……可以说，《娑萨朗》这部书，无论从人类文明的涉猎广度，还是在心灵奥秘的探索深度上，在雪漠老师至今出版的所有作品中都是举足轻重、独一无二的。

　　在最后一卷中，最令我感动的还有这样一幅画面：当功德巍巍的一代大德、举世公认的圣人：胜乐郎示现疯相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疯了，渐渐离开了他，而武甲武乙武丙武丁四弟子却不改初心，各自弘法于四方，继续践行恩师的大愿。那一刻，我感动地热泪盈眶。记得，四武士刚开始跟着胜乐郎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有一身的毛病，虽然有时候四兄弟也能团结一致，但很多的时候还是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貌似虔信，实则功利，这让人看着很是难受。但是在胜乐郎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开示，甚至是训斥怒骂之下，他们终于改变了自己，他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打碎，终于使自己的污浊小杯升华为上等道器。这一刻，我替胜乐郎高兴，觉得胜乐郎值了。

　　人是会变的，只是需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在做好自己的同时静静等待智慧的花开。在胜乐郎带着四弟子一起做事的时候，当我看到武甲武乙武丙的心里有那么多斤斤计较的龌龊心思的时候，我心说：雪漠老师怎么什么都知道？竟然连这些都写出来了。在这里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透明的自己、一个自己不愿意面对的自己。因为，曾经我也动过类似的念头，我也有过相似的疑惑，那相处中的那些小心思、心中的每一份小计较、何尝不是写我自己？其实，在老师的眼里，弟子到了什么层次，一眼便知，他不需要你伪装，你也应该放下得失之心，全然坦露自己，对就对，错就错，看到他人的优点长处就好好学习，不要嫉妒，看到自己的缺点不足就立刻改正，不要觉得自己不行、自暴自弃，要让自己做一个像武丁那样的知行合一、光明磊落的人。

　　《娑萨朗》讲述了一个个在变化中成长的故事。世界在变化，我们也在变，一切都在变，《娑萨朗》告诉我：对于每一个个体生命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在变化的境遇中学会正确的选择，让自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是的，不是每个人天生都是完美的，比起曾经的缺点和遗憾，人生最重要的是使自己离恶趋善、战胜自己的过程。四弟子身上也有缺点，甚至有许多令人厌恶的地方，他们也有过退转和远离，但他们终于还是回来了，在恩师的带领下，接受着智慧与慈悲的洗礼。每个人打碎自我的过程都是痛苦的，因为那与生俱来的习气好像根深蒂固一样难缠，虽然他们有了恩师，有了前行的带路人，可那前进的路还是要每个人自己走。不破不立，大破才能大立。可喜的是，四弟子们在关键的时候站了出来，用行为庄严着恩师的功德，用弘道报答恩师的教诲。

　　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由原来的扶不起来的小苗，长成了一棵茁壮的大树，已经能独当一面，能历经风雨而不倒了。这是多么令人欣慰啊！这就是言传身教的力量，这就是文化传承的力量，这也是胜乐郎最开心的时刻。

　　有时候我也会为胜乐郎着急，您花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培养这些弟子，但是当你看到他们这么不争气、不上进、不团结，反而一直以自己的小肚鸡肠来猜疑圣者的境界和心怀的时候，我想问，您是否有过灰心？是否觉得不值得？也许，胜乐郎不会想这个问题，他不会问值不值得，他只管应不应该。弟子的报答也好，世人的诋毁也罢，他只是做好自己，永远向世界贡献一个更完善的自己。他是一支火把，曾被奶格玛点亮，现在他要用自己的光，去点亮更多的人。

　　比起被点亮的结果，我更关注的是每个人点亮自己、让真心发光的过程。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再读《娑萨朗》。对于每一个向往自由、向往永恒、向往拯救、向往被爱融化的个体生命来说，娑萨朗是是一个安放灵魂的归宿，一段超越苦难的历程，是一声声大爱的呼唤，是一曲实现生命价值的赞歌。漂泊无依中的归宿在哪里？变化世界中的永恒在哪里？爱情和信仰该如何决舍？事业和修证哪个更重要？面对现实的折磨和内心的拷问，该如何打碎这梦魇般的魔咒？……生而为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功课，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唱的“娑萨朗之歌”。这首歌，也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自由之歌、永恒之歌、大爱之歌。

娑萨朗之歌一直在唱，自亘古，在当下，一直在回响。现在让我们拨动旋律，一起唱。

再次看到序中的这一段话，我忽然有些恍惚：“一个因沉迷享乐、过度开发而濒临毁灭的星球上，有五位背负拯救家园重任的力士，投入地球的红尘中，在觉醒与迷失中挣扎，在升华和欲望中纠斗。一个勇敢智慧的小女神，为了母亲和家园，深入红尘唤醒迷失的五位力士，先成就了自己，又以光明照亮了他人……”

看完全书之后，回头再看这句话，忽然我有一种错觉：我们现在的地球何尝不是一个沉迷享乐、资源过度开发、疾病灾害危机四伏的所在？那么，是否两位女神与五力士还有108个娑萨朗的心子，还有跟随胜乐郎的四众弟子们已经来到了这个星球，开始了一次新的拯救？那么，你、我是否就是那书中之人？

一本书的结束，也许是另一个新篇章的开始。路在脚下，心怀远方，让爱播撒，让心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