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波秘传》称:更香多杰们的火祭诅咒的另一种结果便是流言。这流言,困扰了琼波浪觉的一生,后来,甚至波及他的传承弟子们。于是,他的传承弟子中,纠纷一直不断。因为流言是诛杀瑜伽行者慧命的另一种武器,正是在流言的侵蚀下,许多人的信根没了。而没了信根,也等于没了灵魂,这是比杀死肉体更为残酷的事。
从琼波浪觉的信中,我读出了他那时内心的挣扎。他不是天生的圣者,也有着凡人的情欲和牵挂,但跟寻常人不一样的是,他有自省,更有自律和向往,这让他终于走出了狭小,走向了伟大。
离开莎尔娃蒂之后,琼波浪觉又遇到几位佛教大师,学到了多种密法,他们是希巴咱萨连纳、克什米尔贡巴哇、弥年多杰等。
但琼波浪觉仍不满足,他游历四方,继续寻找奶格玛。但是,奶格玛已成为一个传说,谁都听说过她,但都没有见过她。
后来,他的步履移向了印度。
也许是真的中了诅咒,琼波浪觉老是生病,有时病得很厉害,时不时就处于死亡的边缘。虽然他一直观修着防护轮,但老是觉得有些魔能轻易地冲破火帐,举着利器扑向自己。
那本不曾公之于世的书中,还记载了一件事:遭遇强盗。这很正常。在九百多年前的蛮荒之地,遭遇强盗是很正常的事。
人们普遍认为,琼波浪觉遭遇强盗同样是咒士们的诅咒所致。按书中的解释,世间的许多表面看来很偶然的事,其实有着人们不一定能洞悉的因缘。咒士们的诅咒之力,定然能改变那些强盗的心念,让他们在琼波浪觉正要经过的时刻,生起劫掠之心。
书中还说,琼波浪觉生命中的许多违缘,其实都是魔在干扰。那魔,借了那咒坛之力,一直伴随着琼波浪觉。只要有机会,它们便会出现。
一天,几个大汉挡住了琼波浪觉和班马朗。
需要说明的是,那个时候,因为路途遥远,西行求法的人,总是要结伴同行。班马朗便又一次出现在那本书中。在那本书中,班马朗跟琼波浪觉的关系,相似于提婆达多同释迦牟尼的关系。班马朗总是在上演着跟琼波浪觉作对的角色。这很正常,许多时候,没有邪恶,便显不出善良的珍贵;没有黑暗,便显不出光明的难得。正是有了班马朗等人的反衬,琼波浪觉的光明才显得愈加珍贵。
但有时候,许多东西很是难说。佛教中虽然将提婆达多当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但他却有着很多信徒。据玄奘法师记载,就在他西行至印度求法时,印度尚有许多提婆达多的信徒。那时,距释迦佛住世时,已过了千年。同样,至今在不少地方,仍有班马朗的信奉者。他们仍在逞口舌之能,将佛教教义视为谋利之资,言谈时口若悬河,心中却恶念纷飞。
书中记载,当两人遭遇强盗之时,班马朗跪地哀求。这细节,也是可能的,因为善变是小人的特点。当小人遭遇命难时,下跪当然是可能的。我们可以从许多小说中发现这类情节,而且,他们还可能说出“家有九十老母”之类的话。
据记载,那个时候强盗极多,因为西行求法者必须带金子。那时,没有金子,是求不到法的。琼波浪觉的多次返藏,就是因为带的金子用完了,他得回藏地再筹求法之资。当然,这也不是那些印度尼泊尔的大德们贪财,而是为了显示教法的珍贵。得之太易,弃之不惜,所以,当代的许多人总是将一些珍贵的密法胡乱扔弃。
我在清风的吹拂下看到了琼波浪觉,那时,他的脸上已有了络腮胡须。根据秘传的记载,琼波浪觉当时只有三十多岁,虽然年岁不大,但因为常年跋涉,在风刀霜剑的侵蚀下,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相一些。
强盗们带着藏刀,他们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举着长枪大棍,因为强盗也是老百姓。他们总是相机而动的,看到有机会了,他们就抽了刀子,威喝一声。跟汉地强盗不一样的是,他们不喊留下买路钱,而是喊:留下金子!
班马朗吓白了脸。
琼波浪觉说,我们穷出家人哪有金子呀。
强盗不信说,你背上的包裹里装的啥?
琼波浪觉说,是梵文经卷。
是古董吗?
我们哪有古董?是我们手抄的。
取下来看看!
琼波浪觉取出了经卷,强盗翻了翻。一个说,真他妈的晦气,候了几天,竟候来一堆破玩意儿。他抽出一本,几把撕了。碎纸片蝴蝶般飞舞。
琼波浪觉就是在这时“怒相而指”的。这些经卷,他看得比生命还贵重。
秘传中记载,琼波浪觉“怒相而指,强盗吐血而亡”。以此来说明,那时的琼波浪觉,已经圆满了生起次第,有了增息怀诛的能力。同时,书中还写到,琼波浪觉将强盗们的神识超度到了佛国。
我们不知道那吐血而死的,是一个强盗,还是所有强盗?
我们仅仅知道,琼波浪觉暴露了自己修证的功力,引起了班马朗的忌妒。他定然想,大家一同去印度,凭啥你一人有了这般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