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咒》：揭开人类命运的“魔咒”

《西夏咒》：揭开人类命运的“魔咒”

命运是什么？什么是命运？命运怎么改变？这一命题是作家雪漠所有小说中始终围绕的主题。从《大漠祭》、《猎原》、《白虎关》到《西夏咒》，一路读来，都是围绕着“命运”展开的。不管是写个人的命运，一家人的命运，还是写整个人类的命运，其实都是一样的。一个人首先属于人类，每个人身上都带有整个时代，整个人类的信息，个人命运的改变与整个人类命运的改变是息息相关的。正如《西夏咒》（作家出版社）中所言：“芥子纳须弥。小小的你我，同样是琼、阿甲及诸多人类的全息。”

每个人都应该正视自己的命运，都应该观照全世界的命运。特别是在当今时代，我们生存的这个地球日益恶化，人类的欲望极度在膨胀，灾难更是频频发生，人类陷入热恼和焦虑之中无法自拔，精神空虚，信仰丧失，优秀文化的频临湮没，作为有良知，有责任的作家，这一切都不得不面对，应该思考一下人类的命运趋向，应该把个人的命运与整个的文化使命紧紧联系在一起。

作家雪漠就是这样一位作家。他用二十年的生命写就的“大漠三部曲”，就是立足于个人命运与整个西部农民的命运，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心变了，命就变了；心明了，路就开了。而《西夏咒》更是上升到了对人类命运的关注，对历史文化的反思，对终极关怀的追问，揭开了人类命运的诸多“魔咒”。不管是个人命运，还是民族命运，国家命运，整个人类的命运，最终的改变都是心灵的改变，文化的改变。

在《西夏咒》中，通过中国历史上一个响亮的民族西夏王朝的灭亡，写到了人类历史上难以摆脱的梦魇——屠杀，人类相互之间的仇恨和暴力。从西夏人与元朝人之间的争斗，到后来的金刚家与明王家的相互仇杀，自有人类以来，小小的地球上几千年来总在上演着这样的“轮回”，从西夏、春秋、唐宋、明清、直至当代、现代各朝各代都是如此，不仅仅是中国历史，外国历史也是如此。人类械斗的武器从刀、枪、箭一直到了今天的导弹和核武器，越演越烈，都在这样的“魔咒”里跳不出来。即使一代代的人死去，一茬茬的人再生，外显上怎么地变化，但一直没有摆脱命运的本质——愚痴。

什么愚痴？就是看不到命运的真相，死亡的真相。不管是党项人李元昊，还是成吉思汗；不管是金刚家的谝子们还是明王家的村人，实质上生前的人都被眼前的“强大”和“虚幻”所迷惑了，看不到这一切消失之后的结局，才产生了诸多的惨剧和灾难。所有活着的人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强也罢，弱也罢，富也罢，穷也罢，最终都会被“黑狼”吞噬的，于是小说中的主人公琼发出这样的叩问：“人呀，为啥自相残杀呢。好好相待，也不过几十年。拼杀呀，争斗呀，是无意义的事。”

而这些拼呀，杀呀，斗呀，最初其实是个别人的贪欲而为，他们为了满足个人的欲望而发起争斗，发起战争，带领自己小小的部落挥舞刀子去屠杀同类，以暴力抢占对方，地球上延续了几千年的惨叫声和爆炸声，便因之而起。但千年的阅历告诉我们：舞刀者，必定会招来刀子。如李元昊被自己的儿子削去鼻子，成吉思汗死在自己的弓箭下，就连谝子也被儿子打折了脊梁骨……这些“屠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歌颂“屠夫”的拉拉队们，他们将这些“屠夫”奉为“英雄”，千年来一直在膜拜，在颂扬，他们歌颂屠杀，认为这是“民族大义”，是“英雄业绩”，殊不知这是人类之间的残杀和暴虐，是集体的堕落和毁灭，是罪恶。就是到了今天，人们也是浑然不知，不知道那是罪恶，不知道那是应该受到谴责和诅咒的，而到处张扬着血腥和暴力，到处都是杀人和灾难。

那么，什么是英雄，什么是罪恶呢？书中写到：“你衡量一个人的伟大，不管群体，不管国家，虽然你来自西夏。但你眼中的参照系，至少是人类和历史——当然，还有众生呀宇宙呀啥的。有些人，有些学说，其出发点是好的，但若是带来了残暴，让世界血流成河，给人类造成了巨大的灾难，那么，它就是罪恶。”

当历史的长河中涌现血腥的时候，人的命运是很可怕的，小说中便出现了阿甲、吴和尚、雪羽儿妈、瘸拐大等人的命运遭遇，同时，还出现了琼和雪羽儿这样历练灵魂的智者。

守护了千年的守护神阿甲，一直想改变命运，他目睹了太多了血腥和邪恶，经历了太多的沧桑，他也想拯救人心，但总是力量单薄，处处碰壁。即使一次次地死去，他仍然放出“咒子”，来惊醒一个个昏睡的灵魂。吴和尚是真正的修行人，当历史的巨轮滚滚而来的时候，他仍然要被“修理”，被当“马凳”，但并没有影响后来人对他的信仰。最为悲惨的是雪羽儿妈，她的命如浮萍一般地漂着，随着命运的大海颠簸着，裹挟着，不能自主，小说中写到的“骑木驴”、“煮食”等都是她命定的遭遇。许多地方写到了暴力和血腥的场面，但这又不仅仅是单纯地展示，而是找到“病根”。 “有时的展览暴力，是为了消除暴力。医者只有在洞悉某病的症状和病因之后，才可能找到良方。”而“大孝子”瘸拐大因为自己的愚痴，也因为自己落在邪恶的环境里不能自主，其命运也是悲惨的，先是害了自己的妈，随后被逼“剥人皮”，最后自己也落到极为凄惶的地步，不得善终。

有黑暗就有光明；有暴力就有慈悲；有邪恶就有大爱；有大厄运就有大成功。救世先救心，救人先救己。人类命运的改变都是从个体开始的。个体的觉醒，个体的明白，如一盏灯，就会照亮更多的心灵。于是，便有了主人公琼与雪羽儿智慧的修炼和灵魂的历炼。这是本书中最为耀眼的地方。

为了解开这命运的真相，揭开整个人类历史的面纱，书中多采用了“反小说“的形式，常规小说所有的忌讳，在《西夏咒》里都一一得到展现，且漏洞百出，荒诞不羁，表面看起来的那些漏洞，又浑然一体。有些章节，有些内容彷佛与整部小说故事无关，但是与人物的灵魂历炼有关。小说中最为忌讳的议论，在这里到处都有，正因为有了这些大段大段的议论，才使这部小说有了独特的思想，独特的体验，继而有了独特的形式，在艺术探索上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这种形式是有其内容决定的。整部小说就是灵魂在流淌，在跳跃，在澎湃，在那些呓语中，梦魇中，疯言疯语中，将整个真理展现了出来，构成了一个魔幻而现实的世界，其实，这也是最为真实的世界——心灵的真实，正如雪漠在《西夏咒》后记中写到：“那个看似荒诞的世界，其实也活在每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