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我为什么学外语？（上）

我为什么学外语？(上)

雪漠

我最近在学英语，由于我的学外语，身边的很多学生也开始学外语，他们买了一套又一套的英语教材，什么类型的都有，也有人买了英文原版书，还有人在看电影学英文。我的学英语，要是能引起学生们学外语的兴趣，也很好，他们的生命中，或许就会多了一种可能性。

英语，是我接触过的第二门外语，我学的第一门外语是俄语。有日记为证：

1981年6月16日 星期一 （小雨）

我昨天开始学俄语，没想到我的记忆力那样好，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我要坚持学下去，争取在两年之内达到基本的翻译水平。我很爱好俄语、文学、武术、唱歌等等。

有时，我也会显得玩世不恭，不知内情的人或许会认为我不正派。但是，我不管他们怎么看，只要我内心纯洁就行了，这比起那些外表实在而内心肮脏的人总好上几百倍吧。

在我早年的日记中，这是第一次出现学外语的讯息。上高中时，我学的是俄语，那时真的下了功夫，因为当时想考大学。高考时，我的俄语分数不高，四五十分，但在那时，也算是比较好的分数了。因为我们总共只学了两年——说是两年，其实也就是每周两节课而已，学不上什么东西的。

上师范时，我又拣起了俄语，就有了上面的那篇日记。俄语我学了六年，当时我肯定花了很多时间的，但是没有用。闭关二十年，我抛下了一切，其中就包括俄语，待得出关时，我已记不起多少单词了。当初，我的水平，是已经能看原著的，可是今天，除了还记得几篇课文之外，我什么都忘了。这说明，我虽然花了时间，但没起大用。那时节，这类事，我还做了很多，现在想来，许多时间真的浪费了。

某一年，我跟《飞天》杂志的李禾老师谈了学俄语的事，他劝我别学了，因为他学过多年，但一不用，就忘了。他叫我把时间用到创作上，但是，那已是几年后的事了。

现在，我仍想学英语，只是我的记忆力没小时候好了，加上平时已经习惯了无分别智的状态，想走出那种状态，去死记硬背，效果就很差。但无论如何，我学英语的心没有死。

从三十三年前的学俄语，到今天的仍想学英语，说明了一点：我是一个不满足于现状的人，总是在挑战自己，最怕死于安乐。一旦成型了，就想打碎自己。

这，是我人生里很重要的一个特点。

许多时候，我的学习，不是功利地学，而是纯粹为了打碎自己，实现新的成长和超越。当然，也是天性里爱学习。

进入五十岁后，我还迷上了绘画。我最喜欢画的动物有两种：一是鹰，二是骆驼。我喜欢鹰的“势”，也喜欢骆驼的“韧性”。这两种东西，我都有。

因为有势，我做事很有魄力，一旦决定，就会勇往直前，不会退缩，更不会给自己找失败的理由。所以，我的一生中，很少有萎靡的时候，我一直处于一种乘风破浪的状态，哪怕有时乘的是逆风。

因为有韧性，我做事就能坚持，我会像骆驼那样，就算扛了很重的东西，在糟糕的环境里走了很久，还是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我见到生命中的绿洲。当然，我跟骆驼不一样，它会停下来，但我不会。我会一直走。走穿了千万双铁鞋，见到了灯火阑珊处的伊人，我仍会继续走。那走，已经变成一种生命的习惯了。不同的，仅仅是走的目的。

关于鹰，我常给朋友们讲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那故事，我也不知道合理性有多少，但我非常喜欢它。

我觉得，我们不该用科学之类的东西去破坏一个故事，我们应该去体会它营造的那种氛围，去享受它给我们带来的感动，去汲取它带给我们的启示，而不是追究它的可信度，用逻辑来摧毁它。有时候，看起来你摧毁的是它，实际上，你摧毁的是自己的诗意。

当我们看到书上写了一只拜月的白狐子时，我们就想，在母爱般温暖的月光下，一只白狐子直立着，它的前爪像人们双手合十一样，握在一起，上上下下地作着揖，它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夜空中的月亮，显得神圣、庄严，就像基督教的少女望着她信仰的上帝……当你想到一只狐子也有虔诚的目光时，你的心里就会充满了一种感动，充满了一种敬畏，充满了一种对伟大存在的敬仰，那种情感，会像甘露一样清洗你的心，让你的心变得柔软，让你的心变得清凉。但是，当你用科学的标准提出一种假设，比如这是一种有病的狐子，它的拜月只是病态的表现时，这种氛围立马就消失了。甚至，在你生起那科学的念头时，一切的清凉、柔软、庄严、圣洁都不会出现的。只剩下一只自然界里很奇怪的动物，甚至，你连那白狐子的存在都会怀疑的。那么，你就消解了自己心里的一种东西。

——2014年4月16日写于雪漠文化网（www.xuemo.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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