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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雪漠小说《美丽》的评论

2011-03-25 19:35 来源:雪漠文化网 作者:贺绍俊 等 浏览:65004450

  一、我们从“青楼”里看到了什么

                  ■贺绍俊

  古人给风月场所想了一个美丽的词:青楼。关于爱情,关于性欲,关于道德,这几项可以说是文学最基本的主题之一,而这几个最基本的主题可能通过妓女这一特定的角色而聚合在一起,因此文学从来都对妓女给予特别的青睐,古人还专门将这样的文学命名为“青楼文学”。青楼似乎是古代文人除了庙堂、家庭、江湖以外必不可少的寄托之所,少了青楼文学,传统的文学大概就少了很多的韵味。有人做过统计。《全唐诗》将近5万首中,有关妓女的达2000多首,约占1/20。自从新中国成立,彻底消灭了卖淫这一丑恶现象之后,青楼文学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文化土壤,但是,随着近些年某些地方的繁荣“娼盛”,妓女逐渐成为了当代小说中的重要角色。最近出版的《小说选刊》第10期,就有三篇小说都涉及到妓女和卖淫的生活,一篇是石钟山的《一唱三叹》,一篇是阿宁的《米粒儿的城市》,一篇是乔叶的《解决》。这也许只是一种巧合,但也足以说明作家们对这一社会现象的关注程度。

  卖淫现象自从在上个世纪80年代死灰复燃以来,至今已发展到相当严重的地步。据专家估计,在全国范围内,目前商业化性质工作从业人员约为400万人。放眼今天城市的街景,在灯红酒绿、雕梁画栋的背后,涌动着的是不可扼止的欲望。所不同的是,古代的青楼是公开的,今天的青楼是变相的,也许就藏在那些装潢艳丽的洗浴中心、歌舞厅、发廊等等场所的里面。这种社会现实的顽强存在,就在一点点地腐蚀和瓦解社会的道德精神世界。新青楼文学就是在这一文化背景下展开的。从一定意义上说,新青楼文学是一份及时的社会档案,客观真实地反映了中国社会中普遍存在着的性交易现象。这也正是今天的新青楼文学与传统的青楼文学的最大的不同所在。有人概括传统的青楼文学是一种诗化的青楼、浪漫的青楼。但对于今天的小说家来说,青楼不再是诗化的场所,作家们基本上是以批判现实主义的立场反映社会的“青楼”现象。

  而对这种现象的揭露,比较集中在经济根源的追究上。季栋梁的一个短篇小说《燃烧的红裙子》(载《时代文学》2005年2期)可以说是把这个问题推到了极端的地步。红喜是一名农村姑娘,村里干旱没收成,就跟着大伙到城里去打工。她在城里做上了妓女,卖淫时被公安抓住,遣送回农村。最后红喜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一头栽进水窑里淹死。一直愤怒对待女儿的父亲终于放声大哭。但他哭的不是女儿的死去,而是女儿临死还把家里的一窑水给糟蹋了。在父亲的眼里,女儿的生命还不及一窑水值得心疼。作者并非要谴责绝情的父亲,虽然从现代性的观念来衡量,这样的父亲太缺乏人性,但事实上在人的生存还无法得到保障的情况下,讲人性是一种奢侈的要求。因为这是一个干旱得都要冒火的地方,一窑水将维系一家人一年的生活。作者正是要借此诘问那些为人性解放开空头支票的启蒙主义。

  作家通过青楼表达对社会的批判,这自然是一个很好的角度,但也由此形成了一些简单拙劣的故事模式,比方写青楼对爱情的弑伐,本来是恩爱夫妻,因为男人或当官或做生意与青楼发生了关系,结局则是夫妻反目;本来一个单纯诚实的年轻人,因为商业化的追逐使欲望膨胀,沉湎到青楼女子的声色犬马之中,葬送了原初珍贵的爱情……一旦这样的故事被模式化后,也就失去了现实主义的真实性,作者的批判本意也大打折扣。

  相比之下,雪漠的一个短篇小说《美丽》(载《上海文学》2005年9期)也写到青楼对爱情的弑伐,却是一点也没有模式化的痕迹。小说的主人公是一对新婚的农村青年,但新郎灵官没想到妻子月儿竟然患着梅毒。他们俩小时候就在一个学校上学,相互就萌动着爱情的种子,但月儿也像大多数的农村姑娘一样总想跳出农门,后来月儿到她爹开的卡厅里管收钱,但“卡厅里的淫荡空气腌软了心中的防线”,她抵御不了勾引,委身于一个来卡厅的老板,就染上了这种可怕的病。梅毒不仅仅一点点地吞噬月儿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吞噬她对爱情的祈盼,最后她在沙漠中自焚。按陈思和的理解,作者笔下的梅毒“象征现代都市中靡烂与繁华同体孪生的文化,是如何给淳朴的农村女孩带来毁灭性灾难”的。月儿在风月场上患上梅毒才惊醒过来,她想回到从前的生活,想悄悄治好病,与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小说重点写到灵官及其父母在得知真相后的态度和心理。在他们的态度中交织着双重的道德标准。一方面他们绝对拒斥青楼现象,所以他们恨月儿;另一方面亲情伦理使他们不得不把月儿当作妻子、媳妇来救治。这一切更唤起月儿对美好爱情的祈盼。但尽管心头的爱情火焰越来越炽烈,现实中的爱情却被一个正在溃烂的身体所阻隔。月儿最后选择了自焚,就是不想看到自己的身体彻底溃烂,她不想毁掉她留在爱人心中的美丽。作者大概是把主要的寓意都托予自焚的情节了,也就是说,青楼对女人的伤害是无可救治的,哪怕这个女子还心存美好的愿望,也无法在现实中实现。

  现代化的矛盾往往集中体现为城乡冲突,所以在新青楼文学中经常会以城乡冲突作为构思的基础,在这种构思中,青楼女子就代表了乡村,她在城市遭遇到的屈辱和蹂躏,也体现了城乡冲突中乡村文化的被动位置。阿宁的《米粒儿的城市》(载《北京文学》2005年8期)通过乡村女孩米粒儿对城市的向往、满足、失望、仇恨的一步步的变化,反映出在城乡冲突中,城市的欲望至上是如何恶性地利用和糟践纯朴的乡村资源的。米粒儿满怀感激和爱意去答谢城市和城市的男人,却没想到这样就天真地钻进了男人为她设置的圈套里,成为了风月场上的牺牲者。

                            --《中华读书报》

                二、美丽的生命内聚力 

 
                      ——读雪漠的《美丽》
      冷烛

  个人认为“喜欢写作的人都有自虐倾向”这句话对女作家的歪曲,其实,我见过的真正的优秀女作家还真不少。她们生活中比普通女性更有规律地生活,女作家的作品中人物绝对来源于现实生活的观察以及自己的了解。比如池莉《来来往往》中的人物,卖鸭颈子的来双扬的确来源于生活中千千万万这样的女性。
  最近读甘肃八峻作家雪漠(男)的小说《美丽》(原载《上海文学》2005年9期),雪漠的长篇小说《大漠祭》和《猎源》,有亲历浩瀚的沙漠里的凝重,而作者在这篇短篇中主要写了人们对乡村女子月儿患了“杨梅大疮”后人性中不同的污垢,她的丈夫是在被隐瞒了真实情况下娶了月儿为妻,这在闭塞的乡村是耻辱,当然,这意味着对月儿的丈夫灵官是一种身心和理智的考验。
  雪漠在创作中把月儿与月儿的身体分开来写,通过一系列的生活场景:接亲、公婆发现实情、不让月儿身子感染灵官、治病等从容地展示了人物灵官,是如何怨恨命运到接受挑战命运。转变为倾心相爱。这里作家彻底赞美了人性中的:坚韧、希望、善良、担当以及对美的爱和维护。这里用药的盆子以及一系列物都成为了一种反衬美丽的道具。这里,爱情的力量升华了美丽的内涵!终于在精神上战胜病魔,脱离腐烂的身躯和红尘里的讥笑,走向天堂使美成为永恒!
艺术与存在的勇气
  现实中唯美主义的理想是通过艺术形式来表达,有一个圈内写作的朋友说:月儿不应该写死,写死了就失去了意义。应该写她为了治病,因为在用酒精消毒时,引燃自己可能更有悲剧感染力。其实,美无论是在现实生活还是艺术中,都要一个焦点:就是弘扬博大的精深的内聚力,是通过人物语言对现实中无望的美丽的亵渎和嘲讽为意象,来达到人物对美的抽象认识。“艺术就是生活。”作为自然一部分的人类,在缔结着文明与文化的过程中生存着,艺术为人对生活以及生命的感悟的一种形式,如文学、绘画、雕塑、音乐以及舞蹈等。
  在诸多外国文学作品中,比如但丁的《神曲》,就是对宗教文化勇敢的探索,而中世纪以来的一些大型岩画反映了人类对是生命和美以及幸福的执作追求。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们则预示出存在艺术,如布希(Bosch)、博鲁盖尔(Breughel))、格吕内瓦尔德(Grunewald)。南意大利人以及晚期歌德似教堂的建筑师们,在通往艺术的艰难险阻中,也构造出人与自然以及生命对话的宏伟篇章。
  在V.凡高先生的一本画集中有一幅肖像专门画了农夫的一双鞋,农妇的鞋成了一种道具,用具在抽象体中不是它本身而在现实使用中是它本身,农妇没有仔细端注这双穿着鞋的健康之脚,她随意脱掉了这双鞋,晨风拂面,迷雾中有些许凉意,她起身便套上了鞋子,踏在潮湿的田埂上,粘满泥土的鞋仿佛发出清香,鞋颤动着无言的召唤,鞋“属于”土地,而在农妇的世界得到保存,“正是受到保护的归属中,器具本身才得以自栖自安。”(1)艺术唯美的存在着。
德文词Verk为作品,美的艺术作品本身就是烘托出一个特定的世界。“为此朗照的光把它的闪耀注入作品,注入作品的这一闪耀就是美的东西,美是真理为之无蔽而本在的一种方式。”(2)
一切美的艺术之存在,进入哲学的境界里其作品都有内聚力,如小说《飘》、《情人》,油画《梦娜丽莎》、《向日葵》、列维坦《春讯》,以及雕塑《思想者》等,这些作品成了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而有恒久的生命力。古希腊人所谓“美”即是约束,是他包含精神俯视的内审和自律,而现实中人们对美的掠夺已经造成了艺术的衰亡,美学中对艺术中不竭的追求,已抵挡不住人对自然以及生命的占有与支配,市场里到处是假画和请人代笔的作品,甚至在大型国际拍卖中,有些拍品本身就是构造出的赝品,有的急功近利的艺术家为了捞取名利,不惜在巨大的光环下有意鉴真为假,让国宝流失海外。
  有些人欲把艺术物欲化,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武器不惜一切占有艺术之源,这是要不得的。我想起了丢勒先生的句话“艺术就藏在自然里,谁把它揪出来,谁就占有它。”任何人对艺术的占有都是一种对文化的践踏,而对个体精神的禁锢就是其本身对存在的焦虑(anxiety)和恐惧(fear),即“非存在”(non-being)的虚无,“‘存在’是生命,是绵延,是创造;而‘非存在’就是包含在生命的死亡,也包含在绵延中的停顿,包含在创造中的毁灭。”(3)
  一个不能容纳先锋文化的民族艺术市场是一个“营养不良”、苍白的“贫血者”。艺术以自然、传神的意蕴,使人顿悟内心的空间,思维偏狭的个体怎么能主导人文艺术的精神走向?艺术需要自然,需要反朴归真的淡泊。艺术以“沉思的实践、自我的表现、生命力量的发现和解放”(4)来诠释人类本身存在的勇气,作为过客的人正是靠了这些精神力量的支持,方能坦然而从容的生活在“万物之异旅‘的天地间。
  艺术的本质就是真理,艺术具有超越时间性、超越个体生命力等共性。艺术的“在场”艺术本身的持久性意味着不以人的先行决心而存在着,艺术同样以最本己的“主格”而存在,“被臆想的 Subjectum(hupokeimenon)(主体)的持久性借助于凡而被‘廓清’”。(5)无论绘画、音乐、舞蹈、雕塑,一切艺术以流动的诗句,以崇高的精神内涵载入了哲学的浩瀚无极,而原始的时间与生俱来就毫无终结,黑格尔在《哲学全书》里称时间为“抽象的彼此外在”,而奥古斯汀在《忏悔录》第11章里问“也许时间是某种Distentia in anima。”意即灵魂中的某种扩张、某种延伸。
  艺术超越了时间的能在,从古代岩画群到今天欧洲的现代建筑以及现代小说、戏剧以及电影,从中国书画到油画,从古典音乐到摇滚,无论是中国传统的民间织锦、剪纸、蜡染,还是日本的浮世绘,以及二十世纪初战火毁掉的圆明园,以及美国对伊拉克战争中毁掉的古巴比伦雕塑等,凝眸古往今来人类恢弘艺术作品,它不会以世俗个体的磨灭而不复存在,反之因其不息的艺术生命而永存!

注释;
(1)《艺术作品的本源》P19,M。海得格尔(转引自陈嘉印《海德格尔哲学概论》三联版)
(2)同上P43面。
(3)《存在的勇气》P。蒂利希(贵州人民出版社1987年 5月版“现代社会与人”名著译丛)
(4)〈艺术与实践》塔比埃斯
(5)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美〉约瑟夫.科克尔曼斯著。

〈艺术与存在的勇气〉原作于1999年春于朝阳区金台西路
修改于乙酉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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