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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乐无欲――解读《西夏咒》中的男女双修

2011-03-25 19:02 来源:雪漠文化网 作者:明子 浏览:65005151

 雪羽儿是雪漠小说《西夏咒》(作家出版社)中的主人公,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来自于西夏,也许更为遥远。据说,她是一个拜月的狐儿投胎,她的人身就是它无数次地向往某种精神而得来的。西夏中的她,曾给一个僧人送饭。有一天,她要嫁人了。那时,西夏国师有初夜权,即每个女子在出嫁前,都要先供养给国师三天。于是,她拉着僧人用殉情来延续他们干净的灵魂。于是,他们走出了西夏这个时空,又走进了另一个时空。要知道,《西夏咒》本来就与时空无关,时空只是一个道具,上演的人儿总是那些有代表性、寓意性的灵魂。
  在另一个时空中,与雪羽儿相遇的仍然是僧人,他的名字叫琼。琼用自己的脚来实践他的向往,没人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走的,也没人知道他的终点又在何处。琼终于来到了凉州,来到了金刚家,他在弥漫着尸臭的村庄上,看到了金刚亥母的象征――种子字。
  吴和尚是琼的舅舅也是琼的上师,书中的琼有时是谝子的儿子,有时是那个来朝圣僧人,不同的线索交织着构成了此书。也许你会问,作者为何错乱地呈现各种影像?故事总是故事,你我也是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中都没有真正的线索,因为人生就是与记忆和梦分不开的藤。对于梦来说,所谓的白昼又何尝不是梦?庄生梦蝶,是梦是醒?是人是蝶?要清醒的不过是自己的心,不必一定要分清那梦里的与现实的。正如你此刻读到的文章,不久后它将成为你的记忆,谁又能说清楚记忆中的文章到底是谁的?琼就是这样在两个梦中互换着角色,但他的行为从来没离开过向往与追求。在《梦魇》之中,琼虽是谝子的儿子,爹想方设法让琼学习他,成为一个强盗,而琼的妈妈和舅舅却一直希望他能出家,能去朝圣。后来,琼真的成为了僧人,为此妈要每天挨谝子五十鞭子,舅舅要给谝子当马墩。这故事,有着极强的象征意味。
  雪羽儿清俊的脸总是清晰地印在琼的心上,每当琼持着咒子,观修本尊,出现的总是他不请自来的情人。雪羽儿修的是大手印,琼修的是拙火,小腹已经像一个炉膛,他可以不着棉衣在山上的洞里修行。书中说,当印度的瑜伽大师奶格玛生起拙火时,整个雪山的雪都会融化。
  雪羽儿的师父是久爷爷,没人知道久爷爷活了多久,我想正是如此,他才被称为久爷爷。久爷爷虽已是成就者,但唯有一身的武功还没有找到传人,于是他便做法,请护法给他找个徒儿。七天后,一只狼把雪羽儿叼进了洞。没有世间经历的雪羽儿,不懂得人情世故,当她下山以后,违背了上师的教诫,显露了自己能耐,变成了人们心中的飞贼。她虽做下了无数的好事,却没有人愿意领情。后来,雪羽儿的腿在谝子的权欲下,在集体无意识中被砸折了。而她的母亲,受尽了难以想像的折磨,最终在批斗中被村民们煮食。雪羽儿曾在一个劳改农场呆了五年,那五年在《空行母应化因缘》中没有提及,一片空白。后来,作者走进了雪羽儿的心灵,走进了那五年的时光,他看到雪羽儿在那段时间圆满了生起次第的修炼,心灵常若明空,无云无翳。若是你无法想像到那境界,那么就抬起头看看天,对了,那就是雪羽儿,她和作者一样都活在澄明之境中。 据说有凝视天空的修炼法,有位大成就者就是依此而明心见性,证悟空性的。
  为了救出将被金刚家族长谝子做成人骨法器的雪羽儿,琼灌醉了族丁,放跑了雪羽儿和剩下几个“皮子”。琼拉着雪羽儿的手,进了老山,找到金刚亥母洞。雪羽儿柔美的身姿常常让琼在夜晚梦到男女的缠绵。一天,他告诉雪羽儿,她就是那个来自西夏的送饭女子,他们就是那殉情的男女。雪羽儿哭了,“梨花带雨,西湖笼雾”,她告诉琼,他点燃了一座火山。那时的他们已经具备了双修的资格,含情相视,却无半点欲望。虽然作者用诗一般的语言描写双修的过程,但我们还是能够从若隐若现中窥出一点味道。
  他们像世间的夫妻许下誓言时那样,饮下了大交杯酒——两个人的尿液——五种甘露之一。
“琼执着雪羽儿的手,静静地望她。他没有贪欲,但有那种暖融融的空乐。他奇怪,在梦中圣地 的那种劫火般的乐里,他竟然没有贪欲,只觉得清明、空灵、光明和暖乐。”
  这时,雪羽儿的身上飘来了戒香,这戒香源自天神,所有持戒精严者的身边都会有许多护法天神。
  琼将雪羽儿的嘴——甘露钵,捧在手里。他们裹动的呻吟有如天籁,耳鬓厮磨的气息,捎着彼此最细微的神经,那警觉有如湛湛晴空呢。起初琼有了一点欲的味道:
“因为某个部位气势汹汹了……它跳着,闹着,啸叫着,想飞流直下三千尺呢。他明白,那真是凡俗的欲火。”
  琼立刻把自己与雪羽观想成本尊,并极力地忆持空性,在明空不二的定中,他的心又变成了天空。
  “雪羽儿说,那种光明空性中,大乐无二无别的觉受,就是光明大手印。这是久爷爷告诉她的。那是果位光明。宗喀巴大师有本名著,叫《胜密教王五次第论》,书中引言称,那‘光  明’,等于十一地哩。”
  于是琼将自己融入了空性,一切都空了。如果他一直这样就会变成顽空,顽空是不可能解脱的。书中举了岗波巴大师的例子,他曾经在空明无念中达十三天,后来密勒日巴告诉他,那是错的。
  “顽空,也是一种执著,都是解脱的大敌。琼想着那空行母教他的法子,他将雪羽儿观成了天空,他的手在她身上播撒着云彩。他听到了雪羽儿的呻吟,但那呻吟也被他融入了空性。”
  雪羽儿的莲花燃起了琼无尽的喜乐,所有的昏沉与分别心全部消融在无欲之乐中,所有魔咒被一烧而光。琼仿佛不知道他是否来过,也不知道那些故事是否真实,还有朝圣路上的魔之问。
“一晕晕快乐的大火鼓荡着,烧去了贪,融化了嗔,消解了痴。它是来自亘古的智慧。”
  虽然他们外现仍是恋爱和合的男女,但在那光明之中,早就没了男女的二元对立,欲望更加荡然无存。于是,作者在第三十八章《雪羽儿的智慧》中道出了双修——人类本具的大爱――对生命升华的意义。
  对琼而言,雪羽儿最初是他的向往,爱情就是他追求智慧的图腾。所以,若是你总将爱情与欲望混搅,那么真是一种玷污。当然,那些以双修之名行淫欲者是无法觉出那卑劣的,正所谓粪中之蛆,自得其乐。但那“乐”最终总以苦来结束。
  “你叫,奶格玛呀,加持我,给我智慧……你知道,那诱惑,是雪羽儿的智慧。你觉得身心里有气在鼓荡。不用你解释,我知道那是啥……你知道自己在陷阱里,你相信打向你心灵的每一个字。”
  欲火总是让人堕入万丈深渊,挣扎的痛苦来自于地狱。如果琼没有马上警觉是欲火,或是无法控制自己,只想让欲火喷射,那么,他就是一个漏器。但琼永远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向往,他自律、自省,他专一地聆听每一个能够让自己离苦得乐的音符——经咒——上师的教言。他是真正的信仰者。高贵的向往,终会有高贵的灵魂。
  “靠近女子。你看到她潮红的呼吸。两瓣玫瑰似的唇,正发出波来。别笑。我知道你是谁,雪羽儿……天和地,我和你,亘古的现实。你知道岁月的屠刀,终究会削去所有的名字……你的眸子里盛满了慈悲……我说,你走近些呀,可你总在煽动我,我啥都不怕的。”
  不论何时,包括在那“欲”和“乐”时,你都要明白,一切都是无常。美丽的容颜终将布满皱纹,强健的身体终将衰老无力,我们“无计留春住”,只能在蹉跎的岁月中感叹沧桑。但那唐卡中的空行母们,却依旧含悲带怨,悲你不去向往,怨你不曾祈祷。她们只待红尘中的你一次回眸,只消那一眼,你的仇恨便会消融。因为她们是天地间最有灵性的女子,你心中的任何一波善念都会成为她们眼中的风景。她们一直在搜寻,搜寻善的种子,搜寻能超越轮回,拥有爱与智慧的“莲子”,正如守着金刚亥母洞的两条大蟒神,用它们的第三只眼在无尽的时空中,在千年千年的长河之中,去寻觅那能写下书的人——作者——雪漠。于是:
  “玉一样的脸泛红了。那就叫暖玉吧,暖玉好。我伸出手,穿越沧桑,搭上你期待了千年的肩。”
  琼已向往了千年,他从西夏遥遥而来,来了的他灵魂依然那干净。高贵是琼与空行母们结伴的道心。在与雪羽儿的双修之中,一切心灵的沧桑、历史的沧桑、故事的沧桑,都化成了某一种符号——慈悲。
  “执了你的手,揽过肩。大海的潮声也揽了来。亥母呀,请做证,瞧我携了她,去那人迹罕至的所在,或乘上小舟般的驼背,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沙山间,游向生命的未知。在那另一个生命时空里,她会拥了你,唱另一种歌:

谁要成佛叫他成去
我的正果是虞姬
在霸王的乌骓马旁
问天下谁是英雄

  现在,啥都别说了,只享受那份孤独。让那孤独,发酵吧,酵他个千年万年,不信还酵不住一段销魂。”
  那“果”正是大爱空乐的结晶——智慧,那孤独便是明空。前者是妙用,后者是真心。
“我极力将自己融入了大荒。那大荒,无云晴空般清明,还有那海水相伴了,托了你,托了我,激荡在大乐里。别那样销魂地叫呀,别煽动我的疯癫和痴迷。
  瞧,火起了。有人说那是创世纪的蛮荒之火,管它呢,任灵魂在火中舞蹈吧。任罡风吹我,任大浪淘我,任那簸箥不已的地壳,把我从没开垦的土地,揉搓成一张白纸。”
  大荒是空性,喜乐在销魂。琼可能会贪图那无欲之乐,但他又知那还是一种执著。琼将一切欲,化成了火中一线。他发现那火中,就从来没有过贪婪、仇恨、愚痴。劫火般的大乐烧得人心留不下分别的概念,因为每一片都变成了火蝴蝶。
  “你终于发现了火中的通道,那通道,细如马尾,粗如广宇。你不用说出它的名字。啥名字,都是个虚假的字。实的是那乐吗?不,这世上,没有那究竟的字。”
  种子字“吽”就在心间,它虚而无实,像彩虹,看之有形,触之无体。细想想人生与梦又何尝不是这种体性?那中脉的火焰如梦如幻地烧着种子字,像烧着一片虚无。从此,琼知道了什么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烧了就烧了吧,小气而执著的你。大乐的通道漫漫前行,宛如游蛇,宇宙也筛糠般抖。宇宙很大,是岩窟里悬浮的芥子。”
  当气入中脉时,你就会见到空性,当气入心中的不坏明点——如梦如梦幻的五彩的芥子,你可能会大动不止。所有的脉结都在呼啸着打开,那是成就的声音。
  “你终于看到了宫殿,它彩虹般舞蹈着,一个声音叫:‘来呀,我的儿子。’你于是忘我地迎了去。你知道,命运的宫殿有五个。每日里,它们都会齐齐地叫:践约吧,迷失的你。
  你扔下你,扑了去,如精子扑向慈母的宫胎。那大乐的火焰逐了来,塞住诸多歧路。你于是也化成了火,啸卷吧,奶格玛的儿子。那火吞了天,吞了地,吞了风,吞了雨,吞了秦砖汉瓦,吞了那穿串了千年的商旅。最后吞了的,才是你自己。
一个声音叫:觉悟吧,迷失的你。”
  从寻找雪羽儿——光明的琼,到与明妃你中有我,我有中你的朗朗明空——见到空性,再到双修中的如幻之观——保任空性,再到与火为舞——融入光明,最后化成了光明。对真理光明的所有向往和追寻就在小说里了。
  也许你也许会问,为何让那这秘密有着小说的外衣。你不知,小说是最大的梦,小说中的混乱就是梦中的梦,就象活着的你我,还有我们的梦。所有的生命历程就是在用梦幻的眼,在梦境中去寻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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