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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卡佛访谈录(三)

2013-09-15 06:55 来源:网络 作者:小二 译 楚尘文化 浏览:59477103
内容提要:小说本身应该能说明些什么,当然不是所有一切,小说里总该有些神秘的东西。

 

雷蒙德•卡佛访谈录(三)

 

CG:你是怎样写你的小说?又怎样来结尾的?

 

RC:对于结尾,一个作家要有戏剧感。你不会奇迹般的来到结尾,你在不停地修改中找到它。我一般修改十五到二十遍,我保留所有版本……早先不这样,现在这样做是为了收集我的书的人。我喜欢写作过程中的体力劳动,我没有文字处理机,但我的打字机可以擦去写错的东西……我总是一遍又一遍的修改。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改写了七遍,他在送去印刷前的一秒钟还在修改。我见过与此有关的照片,我喜欢这种认真的工作态度。

 

CG:这么说来你肯定不喜欢凯鲁亚克(Kerouac, 他宣称他的《在路上》是在一大卷打字纸上一气呵成的。

 

RC:对。尽管我喜欢《在路上》,我并不喜欢他的其他作品,它们简直没法读,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CG:也许凯鲁亚克没说真话?

 

RC:就是,作家都是谎话大王(笑)。

 

CG:包括你本人?

 

RC:(笑)我的天啦,不包括我,我是唯一的例外。

 

CG:你对什么样的作家感兴趣?

 

RC:当我教学时,我选择我所喜欢并对我的成长起过作用的作家。福楼拜(Flaubert)的传奇和书信,莫伯桑(Maupassant)(我曾为他写了首叫做《问他》的诗),契可夫(Chekhov),奥康纳(Flannery O'Connor),加斯(William Gass)的一部长篇和他写的评论文章,韦尔蒂(Eudora Welty)……

 

CG:还有别人常把你和他作比较的海明威?

 

RC:我读了很多海明威,我在十九,二十岁时,读了大量的书,海明威是其中一部分。海明威的作品比我那时读的其他作家(如福克纳)的作品更能吸引我。毫无疑义,我从海明威那儿学到很多东西,特别是他早期的作品。我喜欢他写的东西,如果把我和他作比较,我感到很荣幸。对我而言,海明威的句子很有诗意,节奏抑扬顿挫。我可以反复地读他早期的作品,发现它们永远是那么的不同寻常,它们总能燃起我的激情,真是不可思议。他说过散文像建筑一样,巴洛克时代已经结束。我觉得他说的很对。福楼拜说过类似的话,他说词就像砌墙的砖石一样,对此我百分之百的赞同。我不喜欢粗心大意的作家,他们用的词滑溜的放都放不住。

 

CG:你自己总在说秘密,但从不告诉别人那是什么,读者常会因为你简短突兀的手法而气馁。比如小说结尾处的断裂,常让读者摸不着头脑。

 

RC: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样写小说的。我没有任何计划,只是写。有些作家说小说的情节应该发展,达到高潮,等等。对此我不太清楚,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写出最好的小说……小说本身应该能说明些什么,当然不是所有一切,小说里总该有些神秘的东西。我并不是想让读者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倒是真的,我常常制造出一种期待,但又不去实现它。

 

CG:你的小说里常出现有窥阴癖的人,他们经常窥探别人,对左邻右舍的生活着迷?

 

RC:对。但可以说所有的小说都这样。写作本身就是说一些你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对他人说的东西(笑)。《邻居》里有窥阴癖者,《主意》里面也有,有年纪大的夫妇,也有性冲动。《邻居》里的那对夫妻,在参观了邻居居住的公寓后,变得亢奋起来。

 

CG:你小说中的性似乎都很单调,要不就是因窥探别人的私生活而亢奋。如《羽毛》和《邻居》……

 

RC:我的小说里有关性的描写本来就不多,故事都很冷漠,性也一样,是冷淡的,不是炽热的。我的小说里如果有性,大多都发生在幕后或者是一种机械的……我真的不知道。

 

CG:在《主意》这部小说里,你把偷看邻居的夫妇和水池下面的蚂蚁这两件似乎不相关的事情扯到一起。你总把看上去没联系的事情揉合起来。

 

RC:是的,但它们之间的联系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然的,我不知道怎样把它说清楚。再强调一遍,我写小说时事先并没有一个计划。我在写那部小说时,并不知道我会把蚂蚁加进去,我在开始写的时候不知道最后会写成什么样子。在这方面,我有一个非常杰出的榜样,当海明威被问及他将如何为他在写的一部小说结尾时,他回答说:“我不知道。”奥康纳也说过,写作是个发现过程,有时她在写上一句时,并不知道下一句会是什么。但如我前面所说,你不会奇迹般地到达结尾,你必须要有戏剧感,结尾往往是在写的过程中,更确切地说是在改写过程中发现的,因为我是改写的信奉者。在改写的过程中,故事的主题,还是说对故事的把握吧,我对主题这个词有点过敏,对故事的把握是在改写过程中逐步显露出来。

 

CG:你对法国目前的的写作状况了解吗?

 

RC:嗯,不太了解……自从“新小说”【三】后就没怎么关心过。(这是件好事,对不对?)。但好像短篇小说目前在法国不太流行,我听说去年一年只出了十本小说集。怎么回事,你们可是莫伯桑的后代呀!

 

【一】 本文是法国Editions Mazarine在出版雷蒙德•卡佛的第三部短篇小说集,《请你安静点,可以吗?》法文版前,评论家克劳蒂•格里玛(Claude Grimal)对卡佛的采访录。原文为法文。译者根据美国哈特福德大学威廉姆•斯图尔(William L. Stull)教授的英文译文《Stories Dont Come Out of Thin Air》而翻译成中文。

 

【二】 《洗澡》曾获得哥伦比亚杂志的卡洛斯•富恩特斯(Carlos Fuentes )小说奖。——译者注。

 

【三】 法国新小说派诞生于20世纪5060年代间。以罗伯•格里耶、娜塔丽•萨洛特、米歇尔•布陶、克洛德•西蒙、马格丽特•杜拉斯等为代表。他们公开宣称与19世纪现实主义的文学传统决裂,探索新的小说表现手法和语言,刻画前人所未发现的客观存在的内心世界。这一文学流派在50年代刚出现时被认为是“古怪”、“荒诞”、“好像发精神病”。但到了60年代,新小说派已经蔚然成为一大文学流派。――译者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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