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用灵魂传递西部文化
《西部时报》记者:李盎
【人物简介】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专业作家,香巴噶举文化学者和瑜伽行者,深造于鲁迅文学院和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先后被授予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甘肃省优秀专家等称号。“雪漠小说研究”被列入兰州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中央民族大学等高校的博士生、硕士生研究专题。
雪漠的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大漠祭》、《猎原》、《白虎关》(上海文艺出版社)等。其作品被誉为真正意义上的西部小说和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已被译成多种文字,在《中国西部现代文学史》中有重点论述,被认为是当代西部文学的标志性作品。作品先后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等10多个大奖,曾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和第五届国家图书奖。
“如果需要,我愿意以灵魂为契约,将西部文化之光,传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面对面,雪漠这样对记者说。在他看来,博大、宽容、清廉、宁静正是西部文化的精髓所在,而这也恰恰是人类灵魂所追求的至真至善。
文化的责任
初冬的北京,小巷里的宾馆,风尘仆仆的雪漠。
结束了首届中法文学论坛活动,从巴黎返回北京,十几个小时后,又将应邀前往广州东莞;而之前几乎整整一个月时间,都奔波于沪上的几所大学作中国东西文化交流的巡回演讲。作为当代西部文学的权威符号,雪漠一直都很忙。
“很多社会活动都婉言谢绝了,但有一些不能推脱。”雪漠称。
不论法国之行,还是东部之旅,在雪漠看来,都属于“必须”的范畴,属于义不容辞的责任。“两种文化,不论是东方与西方文化,还是西部与东部文化,是可以交融互补的。这种交融互补,不仅给当下社会,也会给未来人类带来最大的福祉”。
作进一步的解释,雪漠说,因为改革开放,中国东部文化受西方文化影响很大,而西方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人类以求生存及生存之改善为价值追求,是一种智性文化,崇尚知识与技巧,然而却在自然、社会、心灵这3个方面有根本性迷失;相反的,西部文化中很大一部分是一种慧性文化,崇尚觉悟与超越,更多的是形而上的东西。就当下而言,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离不开智性文化,而人类的和谐与持久离不开慧性文化。
“目前,我们正在做这件事。”雪漠说。除了四处巡回演讲,在各方力量的帮助下,他还成立了公益性网站——雪漠文化网。“宣传西部文化,主要目的之一也是为促进不同文化间的交融互补。这种交流不能简单作答,任何一方都不能简单地肯定或否定对方。只是在这种交流之中,西部文化不可缺席”。
“我们需要一大批有识之士承担起这种文化责任。”雪漠说。这个“识”指的是一种见识,一种思想境界,一种洞察万象的深刻见地,一种能够引领文化、站在时代的前沿承担某种使命、承载某种精神的品格与境界。
智慧的宝库
“其实,很多人对于西部文化不甚了解,甚至存有误解。一些符号化的东西代表不了西部文化。西部文化本质上非常博大精深、质朴真诚,而且洋溢着生命的力量。”谈起西部文化,雪漠信手拈来,颇具代表性。一是凉州贤孝,一是大手印文化。他说,前者代表了西部文化的当下关怀,后者则代表了西部文化的终极超越。
凉州贤孝又称“凉州劝善书”,是流布于甘肃凉州地区的一种古老而悠久的民间曲艺。凉州贤孝的内容,主要以述颂古今英雄贤士、烈妇淑女、孝子贤孙、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故事为主,寓隐恶扬善、喻时劝世、因果报应、为贤行孝等宗旨于其中,故名为“贤孝”。作为甘肃凉州人,雪漠坦言,听“贤孝”,是自己最早的艺术熏陶。要是没有“贤孝”的熏陶,也许就没有他后来的人生。正是因为凉州贤孝善文化的滋养,雪漠说,自己才能始终保持用善的心态,爱的笔墨,把生活展现在世人面前。“这就是西部优秀的传统文化,就像雪山上的雪水融化下来,一路滋养着它流经的土地和心灵。”雪漠说。这位一脸络腮胡、甚有风沙气的凉州汉子,以自己家乡文化为例证,诠释西部文化的气质与内涵。
“时下,一方面,许多当代人陷于烦恼和焦虑中不能自拔,他们非常需要心灵的滋养;另一方面,那些有益的文化滋养却早已尘封,无人问津了。在心灵滋养的供应和需求之间,出现了明显的断裂。”雪漠说。大手印文化作为西部文化中最为优秀的文化之一,它被称为大象征,是一种超越的文化,是关于心灵修养的一种文化,能够给人的灵魂带来清凉和滋养。
“事实上,西部的文化积淀非常厚实,富有张力,呈现出多元化,有许多待开垦的处女地。如果有个作家把它上升到人性的层次,灵魂的层次,人类的层次,一定会成为大家。”雪漠说。很显然,西部文化是一个智慧的宝库,可惜的是,很多优秀文化不仅至今未被人认识,还面临着濒临灭绝的状态。
“许多东西要抢救、要研究、要传播,不过,挖掘和发扬西部文化,需要智慧和大善。”雪漠表示。
时代的纪录
2008年,对于雪漠的一生来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份。随着长篇小说《白虎关》(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出版,他写了20年的“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和《白虎关》终于画上了句号。
“我认为,文学的真正价值,就是忠实地记录一代‘人’的生活,告诉当代,告诉世界,甚至告诉历史,在某个历史时期,有一代人曾这样活着。”雪漠不仅这么说,而且真真正正用黄金般的生命为读者“写活了大漠戈壁一家农民,写活了一个时代”。
“托尔斯泰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他忠实记录了一个时期的俄罗斯人如何活着。”雪漠说,“我写作的一个理由,就是想将这个即将消失的时代‘定格’下来。当然,我指的是农业文明。爱尔兰女作家西芙告诉我,现在的爱尔兰文化也成为一种过去,全球化的浪潮卷走了许多地域性的文明。时下,我所描写的这种生活,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那亘古的暗夜很快会淹没一切。而且这种淹没,是永恒的消失,绝不会再有回光返照的可能。除非在另一个新生的大劫里,重新诞生人类,重新孕育出新的农业文明。”
“当然,我想‘定格’的,不仅仅是生活,更是灵魂。”他说。毫无疑问,在雪漠眼里,那些经过历练的灵魂,蕴藏着一种文化,也代表了一种精神。他发现了它们。“许多时候,对一种文化的发掘和一种精神的弘扬,确实是人类的褔音。如耶稣之博爱,如佛陀之觉悟,如贤孝的智慧,如大手印文化的超越光明,它们是暗夜里的电光,每每划破长夜,警示世人。那耀人眼眸的智慧和爱,是人类历史上最美的风景。我们敬畏它,向往它,而我们的每一次向往,都会剥去心灵的污垢,焕发一份本有的光明”。
有的作家,使命是创造文学精品;有的作家,使命是引进非文学因素,使文学的概念得到拓展。雪漠属于后者。有人说,这就是他的价值和意义。
【编后】
美国人詹姆斯•米斯克尔说,当我们审视这张灯火辉煌的地区与暗无灯光的地区相杂的世界地图时,我们就可看出应在哪些地方加强努力。对于雪漠而言,不仅清醒地看到世界地图上那些暗无灯光的角落,更以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无私无畏,传递着光明与信心,担当着使命与责任。与此同时,一种文明与精神,也将因此被人们所向往与追求,那就是博大、宽容、清廉、宁静的西部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