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晋巧：我是谁？

我是谁？

作者：伍晋巧

你不知道你是谁

你忧郁

你知道你不是谁

你幻灭

——余光中

当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着手术刀的白衣人。寒锋乍起，冰冷地剖问自己：“你是谁？”我不禁打个寒颤，一叶而惊秋，何况此问发乎腠理，深及内腑。

这真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命题，有时，它简单质朴到连婴孩也知答案：“我是圆圆。”有时它令人神迷心醉、内心狂乱不能自已；有时它单调到只有一张身份证、一张简历、一个符号、一个代码；有时它柔美到是梦中的伊人、翘首而盼的郎君……它就像不断深入的螺旋，钻之弥深，解之弥难。皓首穷经、搜尽枯肠，往往一无所获、荡荡空城。但还是要于错落千结、盘根纠缠之际，问一句：“我，是谁？”这是置身苍天黄土仍要追问的问题，无论在大漠还是江南，无论在病院还是火山，无论是耄耋朽朽的老者，还是青青子衿的少年。

第一次意识到有“我”之存在，源于童颜稚齿年代的一次心光石火，惊鸿照影的一念忽然翩然降临一颗懵懵的童蒙之心，刹那间，幽冥之洞光明四射。我被照得晕眩，近乎惊恐地追问自己：“我怎么忽然长这么大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只是一刹那，却仿佛经历百千万亿劫的孤独，往前追溯的回忆如一座荒凉的空城，无人踩踏，没有痕迹。

那一刹那触电似的惊颤，是生命的转折点，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我”了，但是天门中开却无所依凭的孤独烙印深灼我心。感觉自己就是一片浮萍，不知来自何方，亦不知向何处去，漂泊于深海孤洋，无可救赎。

终于开始有记忆了。所历之事，不再像之前飞鸿踏雪了无痕迹，而是踏踏实实清晰可循。有了记忆便开始欢喜，也开始伤悲。不断地染境着境，将色、声、香、味、触、法一一尝遍，生命的锁链不断开启，不断封合，连环的水波一般重重叠叠，晕晕漾漾。来处，是圈圈涟漪，去处，涟漪圈圈。风不止，波不息。

多年丰盈如水的日子就这样，将三十多年的回忆充填得饱满而圆润。我可以清晰地记得自己和同学上山采茶苞将靴子划破，也记得自己在冰雹将来时的狂风中奔跑，爸爸将我一把抱住，当然也不会忘记那次爬衡山，累到虚脱，竟在路旁与朋友相偎而眠。。。。。。丰富如泡沫的回忆让我心安，我像满抱面包与牛奶的贫儿，梦中也觉安心。我不用再面对空空如也的自己，我不用再问自己：“我怎么忽然这么大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似乎找到了自己，我，就在我的回忆里啊。

如果回忆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那么我将不再寻觅。可是，我分明感到不对劲。当曦光在晨风中温柔地敲破我的梦境，醒来的刹那间仍会迷茫，有如秋水雾天。刚从梦的渡船上归来，我似乎并不习惯土地的厚重与沉实。我明明走过了一段飘渺的旅程，如何又来到这现实的世界？庄周与蝴蝶的故事又开始重演，好混乱。

我绝不怀疑梦中之我的真实，也不相信现实之我是虚妄的。然而它们有若水火非此即彼不可调和，两者之间的交战历久弥深，硝烟烽火只为争出一个结果：“我是谁？”

于是我又开始询问：“我是谁？”

或许所有的你都知道我是谁，只有我在迷惑。妈妈认为我是她眼中长不大的女儿，老公说我是他蛮不讲理的妻，我还是学生口中严肃的师，是老师心中笨拙的生。我是朋友眼中的朋友，路人眼中的路人，是市民堆里的市民，凡人中的凡人。是风中的风，是尘中的尘。是千年淋洒梦境的一滴泪水，是万古仰望虚空的一缕埃尘。我是谁？唉、唉，过尽千帆皆不是，我似乎与万物同体，又似茕茕独身。丰富到迷乱的信息柳絮般装满心城，随手可拾却乱花迷眼。我是谁?

无穷的回答零乱如麻，但我发现还是有迹可循。我有些明白，知道了你是谁，便能知道我是谁。你是母亲，我便是女儿，你是师长，我便是学生，你是朋友，我便是朋友。

我开始高兴，以为自己找到了“我是谁”的结果。将皮球远远地抛给了你，我在此岸享受肤浅的知识之光。然而，就像赝品终究通不过检验，我的答案漏洞百出，不久，我便惊恐地发现我依然疑惑，因为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没有你，便没有我。这时，我发出一声惊讶而困惑的轻嘘声：

啊，你又是谁？

附：

●雪漠（XueMo）作品专卖：http://shop35991997.taobao.com/

●雪漠（XueMo）墨宝义卖：http://www.xuemo.cn/list.asp?id=89

●《无死的金刚心》卓越网专卖：http://www.amazon.cn/%E6%97%A0%E6%AD%BB%E7%9A%84%E9%87%91%E5%88%9A%E5%BF%83-%E9%9B%AA%E6%BC%A0/dp/B007VX0VSU/ref=sr_1_1?ie=UTF8&qid=1335400266&sr=8-1

●《无死的金刚心》当当网专卖：http://product.dangdang.com/product.aspx?product_id=22726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