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奔：记“疫”（抗“疫”征文）

王 奔：记“疫”（抗“疫”征文）

这个年的这个月，一定会成为许多人记忆中不可磨灭的种子。

记得就在除夕夜时，团圆饭桌上，还一家人看着新闻，讨论疫情。虽然心怀同胞，却也暗自庆幸远离灾区，没想到10来天的功夫，家里变成了“灾区”……

二月七日，农历正月十四。

抗拒去医院一冬天的爷爷忽然前列腺出了问题，非常时期，医院、诊所无法出诊。在全家软硬兼施的软磨硬泡下，怹答应去医院下尿管，但坚决不住院……很快，120的急救车到了，医护人员先要求所有人佩戴口罩，而后一一测了体温，我与两名护工一起将老人抬下楼，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只能坐下一名家属，由叔叔跟车前往。

不久，我也赶到。平时医院所在的街道，从十字路口便开始堵车，而今冷清且便通，街道旁是一些小区门口的执勤人员，口罩、红袖箍、消毒液、登记簿、体温枪，有的严阵以待、有的气定神闲……医院左进右出，左车右人，一进正楼大厅，是红外线成像仪，每个进去人要脱帽看着摄像头，有的人动作滑稽，没见过红外线成像下的自己，像照镜子般摆了些姿势，引起了旁边看管护士一阵笑声，就这一点笑声，成为了那冷清、压抑环境下的一点美好。

  也许是物极必反，爷爷作为老大夫，却不相信大夫，只信自己，坚持导尿成功后，回家静养、自治，非常时期，大夫们只能充分尊重患者及家属意愿，于是下了尿管之后，又由120急救车拉回了家中。

二月八日，农历元宵节

今天，是元宵节，也是难得有些蔬菜摊营业的日子，我买了两大兜蔬菜送往爷爷家，途中遇到口罩断货已久的药店卖口罩，每人五只。爷爷有头晕的毛病，最喜欢我用沾了风油精的手指给他掐头。这一次，他睡着了，虽然一天没有吃饭了，睡得还算安稳，今天有了一个喜讯，在北京的堂妹，顺利产子。好消息在这个非常时期显得珍贵与难得。晚上回家，小区开始挨门挨户发门禁卡，许多人抱怨防控工作不近人情，我觉得，非常时期的“无情”恰是最大的人情，这里面有责任与担当。

回到家里，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坏消息，阿尔兹海默症早期的姥姥，长褥疮了，她并非卧床不起，每日都能起床走几步，这么多年了，头一回长，主要是她太胖，因为一直以来胃口好，不知不觉十几年来就成了今日的负担，安排好她敷药、睡下后，我今天才有空看手机疫情，趋势喜忧参半……

二月九日

单位开网络会议，商量着国家倡导的“停课不停学”相关事宜。老师们都积极准备网课资料……我反思了疫情以来自己的心境，是心性的旁观还是冷漠的借口，理性分析后，脑门一层汗，心里惭愧很不舒服。有看了网络上种种所谓“过激”的人与行为，不管好的坏的，理性上感觉，都事出有因，可以理解，只是不知道如果自己身在其中，是否当局者迷。

二月十一日

今天上午，在家中正在进行老师倡导的祝福灾区活动，接到叔叔电话，说爷爷情况变重，而且坚决不肯上医院，于是我带了口罩，前往爷爷家。虽然他的意识处于半清醒状态，但据说，昨天他就叫表弟给他准备出了寿衣，而且虽然虚弱，晚上却不肯睡觉，家里人当下决定强行把他送往医院，对于九十岁的人来说，是否寿数将至还不好做判断，虽然从学传统文化以来，了解了许多关于生与死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到了临近关头，既难以做判断，也无权下决心……心性的旁观还是冷漠，我依然难以判断，我瞎想，冷漠比枯禅更糟糕吧。但在医院跑上跑下的忙乱中，每个人都一身大汗，或许这热汗能冲淡些冷漠。难怪老师总是强调行为与做事，我的心得是，不管心处在什么状态中，都不妨碍做事，而且心状态的好坏与否只是个人的事，跟别人没有关系，而行为却和别人直接发生真实的交集……

  傍晚回家，简单吃了口饭，给姥姥换尿不湿，查疫情数据，全国还算平稳，湖北依旧严峻。

二月十二日

  又是上午，十点来钟，叔叔打来电话，说爷爷情况不好。我武装好后，到了医院，一进病房，叔叔忽然躲入卫生间嚎嚎大哭，边哭边说，“我没照顾好他……”我爸则在爷爷床边红着眼，他们哥俩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了，吃不下、睡不着，在这之前，他俩十几年不怎么见面、交流了，血脉的业力倒在这个关头让二人有了合作与相互理解。我走上前，他已经开始用嘴呼吸，半闭着眼，翻开他的眼皮，虽然瞳孔没有扩散，但眼已然无神，除了对抽血和下胃管时候的疼痛有条件反射，我的脑海浮现出几个杂念：在他还算健康时，我多次见缝插针地跟他聊过生命问题，只要一涉及到实质性问题，就被他的唯物主义者姿态挡住，戛然而止，既不接受因果的可能性，也不接受生命的相续性；在他六十多年的西医生涯中，无数次给病危病人插管，过去他也提出过，自己有朝一日不行了，拒绝痛苦插管，但如今，决定权在他自己养育的儿女们手上，半点由不得他；如果我有决定权，我想我是能下某种决心的……

病房内的爷爷，神志不清，一息尚存。病房外，疫情严峻，精诚团结。千里之外的湖北，全国各地，互不相识的人们，都在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博弈着，其实生活一直如此，只是困境中，让它显现的更为真实、清晰罢了。记得中国古代神话里有个故事，是说一位菩萨看见了人间的痛苦永无绝期，痛苦自己不能救度而裂身千片，后经弥陀点化，大悲永固；民国高僧虚云老和尚圆寂前留下一首辞世诗，我记得最后两句是“众生无尽愿无尽，水月光中又一场”……

2020年2月12日写于石家庄

以笔为援，同心抗“疫”——雪漠文化网发出倡议并征集抗“疫”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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