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买了一本文化类的刊物,回家翻开,失望不已,因为里面竟然充斥着一种虚无主义的东西——当然,我只看了开头,下这样的定语未必适合,但我想,一些细小的行为、细节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心,片段应该也能表现出一本刊物的态度?——总之,这样的东西,我实在没法看下去,包括一些宣扬欲望与虚无主义的哲学观点,我同样无法认可,无法对其买单。但我还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这样一本刊物所树立的形象,理应是较有社会责任感的一种,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现在社会上到底在认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态度,什么样的生活态度才是真正应该推崇的,我们是否有着足够的自觉?主流媒体应该承担一种什么样的责任?不负责任的行为将会导致怎样的恶性循环?社会生活中的人,不仅仅是个体,他更多的是整体中的一员,他的行为,他所坚持与认可的东西,他的言论,不多不少在影响着他身边的人。那么,个体人是否应该为所有的这些东西负责任?假如我们选择了不负责任,最终为其买单的又将是谁?当我们将目光放向远处,将立足点放得更高,客观冷静地去衡量问题,这些答案都是显而易见的。
雪漠老师在一些对媒体的回答中曾经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主流刊物的言论中充满了一种不负责任的论调,这种论调正在助长着一种使社会堕落的东西,包括欲望,包括暴力,包括对罪恶的谴责中度之把握的失衡。我深以为是。弘扬暴力欲望的危害已无需再说,社会上实在有太多因欲望与暴力导致的道德沦丧的例子,区别在于一个人是否愿意以社会为镜子反观自己的内心、是否愿意改变自己、是否有所向往,这是一个人自己的角度与选择。但是,关于“谴责恶”这一点,却有着太多的分歧:到底我们该如何谴责恶,什么才是恶,除了恶,滋生恶的文化土壤又是否应该加以谴责,度该设在哪里……
对于这个问题,我很想分享一次读书会中我妈妈与明子的一些发言。
那次读书会的主题是《我们的青春可以错,但不能错过》,但关于青春,我妈妈没有多谈,她非常干脆地用了“不堪”两个字来形容之。我知道,她的心中有太多痛苦的记忆,毕竟她生于五十年代,曾亲历过一次显性的罪恶的集体无意识,她见识过许多人类集体丧失良知的案例,因此心里充满了难言的创痛,甚至对人性中的暴力与无耻有着一种恨意。但这么多年来,她仍然坚持与人为善,坚守着对他人的一种责任,她从来没有降低过自己的底线,知道人该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其原因在于,她的生命当中充满了不求回报地帮助过她的人。这些人令她心中始终存有一种希望。明子在总结中特别点出了这一点,她说,这些人就像晨星一样照亮了我妈妈的心。她还说,佛教非常伟大的地方在于,它告诉人们,你无法改变世界,但你可以改变自己面对世界的态度,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迁,你都可以选择有尊严地活着。这个“尊严”体现在哪里?体现在一种高贵的承担。雪漠老师在《西夏咒》中写过一个叫雪羽儿的女子,我一直特别向往这个女子面对苦难时的姿态。她救了全村的人,但她被碾断腿的时候没人敢为她说一句话,她的妈妈甚至都被村里人给活生生地煮食了,但是她面对巨大的苦难与不平时,仍然选择了宽容,她甚至祝福那些残害过她的人,为那些人而忏悔。她像被绑在十字架上仍然为残害自己的人祈祷的耶稣一样,为这些人因无知而犯下的罪过而感到悲悯,她用一种能包容一切的胸怀化解了巨大的痛苦,最后她的精神感染了成千上万的人。
有的人或许会认为雪羽儿这样的女子太单纯,太不切实际,甚至太傻,但是我觉得她很美,她体现了人性中最美的一面——神性。
我很感谢那些不求回报地帮助过我妈妈的人,因为他们温暖了我妈妈的心,因为他们的存在,妈妈的心中才会留存一种希望与坚守,才会始终与人为善,尽己所能地为他人提供一点帮助与温暖,也正是因为有着一个有希望、有坚守、愿意与人为善的妈妈,才会有了这样一个始终对生活、对人性存有希望的我——这再次证明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影响——正如明子所说,这些不求回报地帮助过我妈妈的人,就像黑暗中的晨星,他们是无尽暗夜中的一点光明,是个体人的希望,但它难道不是全人类共同的希望吗?我想,正是因为这种希望、这点温暖的存在,我的妈妈才会抱有一种相对健康的人格,积极地面对她的命运,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让自己也变成别人生命中的晨星,也给别人提供那样的温暖呢?为什么我们不能让这个无尽的黑暗中尽量多一点光芒呢?即使这点光芒也许非常微弱。
我认为,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迁,我们都有权利做一个自己向往的人,做一个不被自己所鄙视的人,不用一种自己鄙视的方式活着,不活在无尽的绝望、自我厌恶、自我嘲弄与自我逃避当中,因为这永远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没错,人是欲望之躯,人生而有欲望,但人难道不是 生而有与欲望抗争的权利吗?雪漠老师在中科院的讲座上说过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这句话,我一辈子都会记住。他说:“虽然我们没有救世的可能,但我们必须有救世的心;我们虽然不能达到神性,但我们必须有追求神性的心,因为这是人类的希望。”
我总是感到疑惑,到底我们的埋怨,我们的泄愤,我们的复仇,我们的谩骂,我们的自我放逐等等行为,能解决什么问题?我们对自己抱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对整个社会抱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又有何益处?而不单自己抱有这种态度,还肆无忌惮地宣扬这种态度,意图令他们也经过自己的熏染,而认可这种态度,对这个社会,整个世界来说,又有何益处?我们所有的痛苦,不正是因为这种生活观、价值观、世界观笼罩了整个世界而造成的吗?为何我们还要在黑暗中抹上一笔漆黑的颜色?为什么我们不能用光明,用纯洁,来淡化那可怕的黑色呢?为什么我们不选择用一种与之相反的力量来与之抗衡呢?为什么我们要对痛苦屈服?谁又对我们的屈服负责,谁又对我们的人生负责呢?
在许多朋友问我,你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在做文化志愿者,他们说,那也很好,开心就好。但我想告诉他们的,并不只是我的快乐,而是我所认可,我所坚守的东西,和我坚守它的原因: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一群“雪粉”?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一群义无反顾地追随着雪漠老师的人?因为他们向往着雪漠老师所代表的一种精神,在他们的心中,雪漠老师并非一种明星般的存在,并不是一个名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了某种坚持、某种信念、某种坚守、某种可能性的符号。“雪粉”的心愿很简单,他们不需要世界为自己的观点买账,只想无限放大一种自己因之而获益的光明,只想为世界贡献一种美,只想活得对得起自己,只想活得无悔。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曾经不关心外部世界的我,关注了许多学者专家的发言,曾经不愿意看励志读物的我,写了许多别人看来一本正经甚至有点无聊的东西,我愿意这样做。我认为,作为社会的一员,当你受益于一种善,你见证了一种善,你实践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你就有责任告诉别人,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善良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愿意无私付出、不计回报的人,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活法,因为它是一种正面的信息,它为社会提供的是一种正能量。正能量,就是希望。至于世界是否接受它,那是世界的事。
在香巴文化论坛于中央财经大学的讲座中,雪漠老师说过,中国儒家文化中有一种发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个发心震撼了我。我太遗憾,错过了太多国学中的营养。但幸好,只要我们还能掌握自己的生命,就有追求和改写的权利,我愿意重新去学习很多东西,去吸纳很多东西,去更好地表述自己所看见的许多值得去展现的东西。祝福所有与我有着类似愿望的人,愿我们一起加油,为了自己心中的一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