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她的名字便是取自《庄子》中的“常宽容於物,不削於人,可谓至极。”其中含义,也正好对了她的心意。
宽容师:一棵大树的温柔
文/西原
在山东沂山的山脚下,有一个女尼宽容师,建了一个小院。那里流传了一个叫人浮想翩翩的故事。她养了一群流浪狗,最多的时候有四十多条。其中有一条叫大黑,是一条非常凶猛的狗,咬了很多人,谁也不敢惹它养它。宽容师收留了它。大黑被收留后仍然还是咬人。每次咬人了,宽容师都要给人赔钱。但宽容师从来都没有批评过大黑,或者打过它。她觉得大黑心里肯定充满了恐惧,不然它不会乱咬人的。她要用爱来感化它。终于,赔了四千多块钱后,大黑再也不咬人了。它和宽容师之间也有了很深的情感。每次见到宽容师都非常热情地扑上去拥抱她。然而有一天,宽容师出门回来后,大黑不像从前一样扑过来了,而是远远地望着她,嗷地叫了一声,就跑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故事给沂山这个小小的院落增添了一份神秘。有人说大黑染上了一种病菌,它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不想以死来与宽容师分别。有人甚至说,大黑是宽容师曾经的丈夫的一个影子,那时的离开,是一个彻底的告别。是为了他们都能得到解脱。当然,这是戏剧化的猜想了。无论真相为何,宽容师对待动物的慈心都是动人的。
宽容师和狗是这个寂寞的院落里温馨的风景。
一天夜里,我在院子里走走,突然间前面响起热闹的狗叫声,原来是宽容师和她的一个弟子路过。狗们许是有一会没见着宽容师了吧,激动地往她身上扑。也有更多的狗叫声近了,有的狗扑上去,有的摇着尾巴围在旁边。若是在别处看到十几条如此大吠的狗,我会吓坏了,但那时,我竟然感受出狗们孩子般见到父母的那种欢快和热情。宽容师亲切地跟它们戏言。嬉闹一阵,那一群狗便静静地跟随宽容师消失在了夜色里。院落里重又没有了声响。此时,细弯钩似的月亮挂在墨蓝色的干净的天空上,特别亮,星星点布着闪烁。院落旁的沂山卧着起伏的身线休息了。人间天上,这样简简单单的画面,什么滋味?修行也许就是从能享受这份孤寂开始的吧。不是绝然清冷的孤独,内心因为有爱而饱满。
宽容师最近建了一个放生园。里头养着她从餐厅里解救出来的鸡鸭羊之类的动物。早晨,宽容师做完早课,就会先去狗圈里喂狗,然后去放生园。她会跟它们说话。有一天,放生园里传来小羊的哀叫。哀叫里混杂着宽容师温和的山东口音,“想妈妈了吧。想妈妈了吧。”原来,前天夜里,羊妈妈失踪了。声音从宽容师宽厚的身躯里流露着,那慈祥的气息叫听者对小羊也不禁生出一种疼来。
宽容师说,看着这些动物,她会觉得它们受苦了。她想,你们跟着我就不用再受苦了。每每喂养它们,她心里也想着,希望众生都不要再受苦了。雪漠老师说,一个人对动物如此,可知她心有多好。
宽容师接触佛法十多年,一直都用利众的心做事。她就认定了学佛的人应该是为众生做事,为众生弘扬法益的。她做过很多善事,捐书,放生,扶助老弱病残,组织弘法活动等等,只要可以做的,她都会全心地做。她还会不厌其烦地跟她遇上的人讲佛法。不过不是谁都愿意听她的。她也会失落,但从来不退缩。她唯一的希望是自己能更有智慧,将佛法更好地弘扬。也有人会被她感化。有一次宽容师在街上遇到一个流浪的老太太。知道她有儿子,却不赡养她,正在跟儿子打官司,闹得苦不堪言。宽容师给她钱,跟她讲佛理,老太太竟也开始学佛了。政府找她,问她官司的事,老太太说,不打了。我学佛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三年前,宽容师初识雪漠老师时还是在家人,人称姜大姐。那次,她和几位朋友去甘南见正在那采风的雪漠老师。彼时,她正有一个大烦恼,就是她的丈夫想出家,她很舍不得,不肯放手。她看雪师这个大胡子是个在家人,也能有那么多人恭敬他,说明在家也可以修好,便请雪漠老师劝劝她丈夫,让他不要出家,在家修行就好了。
第二天,朋友们都去听雪漠老师讲课,沉浸在烦恼中的她也没什么兴趣,就待在酒店里。床头放了雪师两本书,《让心属于你自己》《世界是心的倒影》。她随意翻翻,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厉害的。看着看着,那文字竟告诉了她一些答案。一天下来,她决心支持丈夫出家了。她明白了那苦苦的执著让她和丈夫谁也解脱不了。既然选择了学佛路,既然都放弃了很好的物质名利,就应该更彻底些。后来,她主动去听雪师讲《金刚经》。不知道为什么,听课时,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涌起。雪师的话啪啪啪打进了她的心,激起了她灵魂深处的波浪。她尽心尽力地护持佛法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的事,也未曾有过如此的感受。她从未认为自己是可以解脱的,一直是一身正气和热心支撑着她,而她的心,却仍是在茫茫路途,毫无方向。听了雪师讲课,她才了知还有一种大手印的境界,她才明白自己也可以通过实修实证真正了悟真理。她可以拥有大智慧,再用大力去做事。她的心中充满了欢喜。
回到家后,她开始恶补雪师的作品,那十多天里,她如饥似渴地读着。仿佛雪师坐在她面前为她读书。每一句每一字都在她的身体里发生着反应,她对雪师说,您是为我写的吗?出离的念想在她的心中越来越强烈。她看着自己的头发,各种不顺眼,想能有多短就去剪多短。虽然雪师并不强调出家修行,但每个人自有因缘。她感觉也许自己出家的因缘到了。当她向家人提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反对,都支持她出家好好修行去。于是她顺利地从姜大姐成为了宽容师。
宽容师出家后,她的丈夫却不想出家了。宽容师又将他度化。昔日夫妻如今分隔两地各自清修,洗心净思,发愿一生弘法利生。常常看着一身僧服的宽容师在院子里走过,我也会想,自己虽已向佛道,能否像她那样决绝?金刚誓言早已在心中许下,不该再蹉跎。
世间任何东西都是抓不住的。宽容师成功过风光过,被人羡慕过,但那些没能给她带来快乐。曾经的姜大姐到哪都要操控局面,也常怒人不争气不修善,她评价自己是一棵脾气火爆的大树,霸气的大树,如今,她依然是棵大树,却变成了和煦的风吹拂的大树。那宁静安详是她向往了多久的事。她终于找到了路。她修着她自己的那颗慧心慈心,做着她一直会做的利众事。她看清每个人自有因果,不再执著是否改变了谁。她知道改变了自己,所做的事便是甘泉的自然流淌,随缘流去它会去的地方。不再需要任何一份多余的力气了。她的名字便是取自《庄子》中的“常宽容於物,不削於人,可谓至极。”其中含义,也正好对了她的心意。
宽容师对雪师说,您为我指路,我做就行了。她做到她所说。心印法师圆寂后,雪漠老师嘱咐宽容师,将心印法师的塔建在山东。宽容师二话没说,就张罗这件事。心印法师的塔现在就安落在美丽的九山了。三年来,宽容师一点一滴地在沂山的山脚下建了这个院落,今年将雪师邀请过来,让他在此建立书院,助他将大善文化传扬。尽管建设的工作已经交由书院,宽容师仍是隔三差五地在院子里走走,看看书院还缺什么,时不时的,就分担了书院的一些费用。生活里,她也非常细致,乡下地方习惯自己种菜,我们久不久就能发现书院里添了一两样新菜。那都是宽容师种的。她也常常送吃的过来。一颗事无巨细的全然付出的心叫人温暖和敬佩。
夏天的院子里,宽容师种的向日葵开放着。大树下生发花般的温柔美丽,和向日的力量,仿佛宽容师更为丰富的生命姿态。
2016年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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