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宣强：八瓣格桑花

杨宣强：八瓣格桑花

在高原呆了近20 年，我却不知什么是格桑花。我听了一个与格桑花有关的故事后，才初步了解格桑花。

故事说的是高原、是军人。

一位在高原服役的军人，因工作关系，很少休假，而青梅竹马的恋人因其一再推延婚期，很是不放心，专程千里迢迢赶到高原看个究竟。当她一路乘飞机、坐火车、转汽车，风尘仆仆来到部队驻地———格尔木时，才知道恋人工作的地方还在600 公里外的西藏境内，她顾不上旅途的劳累，又颠簸一路赶往男友的连队。这是七月，是高原最美的季节，然而，她体验到的却是人生中从不曾想像的艰辛，高寒、缺氧、狂风、雨雪还有头晕、胸闷、呕吐、乏力，一天中竟经历了一年四季的反复无常，她在闻所未闻的真切体验中，终于懂得了男友千万遍“一切都好，不用挂念”的博大胸怀。

到达连队时，全连官兵以最高礼遇，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列队欢迎她，见到男友的那一刻，她只有呼吸和流泪。事后，她说，那样的经历和场面，一个人一辈子遇上一回就知足了，它给人的冲击和震憾，仅有感动是远远不够的。她在连队稍作休息，并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与男友结婚。她的唯一条件是要亲手采摘山上的格桑花，是那种八瓣的格桑花。她听一个老兵讲，在当地藏族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不管是谁，只要找到了八瓣格桑花，就找到了幸福。“格桑”为藏语好时光、幸福之意，它是说：在雪域高原一个璀璨的好季节，风姿绰约的格桑花儿就会如约来到草原上，为青春亮丽的姑娘们带来好时光，也带来幸福。

连队几乎与世隔绝，营房后的大山上，长满了格桑花。她了解到，格桑花生长在海拔5 000 米左右，被藏族乡亲视为象征着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也是西藏首府拉萨的市花。它的故乡是西藏、青海、川西、滇西北那无边的大草原，它喜爱高原的阳光，也耐得住雪域的风寒。它美丽而不娇艳，柔弱但不失挺拔。她感到格桑花就是她自已，仿佛在冥冥中的前世她与格桑花有心灵之约。结婚那天，全连的兵都帮她漫山遍野寻找和采摘八瓣格桑花，他们的婚礼被八瓣格桑花包围着，他们陶醉在花的世界里。

她离开高原时，怀里还抱着一大束八瓣格桑花。

他们的生活从此便从理想的天堂回归平淡艰辛的现实。

格桑花随着季节变幻，颜色也会转变，它喜爱高原的阳光，也耐得住雪域的风寒，美而不娇，柔弱但不失挺拔。格桑花也是善变的，到了秋天就成了红色，让高原的色彩一点都不会觉得单调。格桑花的骨子里其实很平民化，农舍边、小溪边、树林下，随处可见，就像守护神一样守护着勤劳善良的藏族人民。它不像高原雪莲一样少见，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如果说雪莲是女神，那么格桑花就是邻家的闺女。

原本他们是世上一对最幸福的年轻人的，事情发展到后来，却发生了一些很大的变化。我只听过他们的一件小事：一次，他们约好通电话（当时打电话很不方便，远远没有现在这种普及程度）。原本是说好星期五晚上通话的，她在邻居家等，却不想让邻居知道自己在等电话，于是装作聊天的样子，坐在邻居家。谁知，他在连队临时有紧急任务走不开身，俩个人都着急，但又都没办法，她白白等了4个多小时。于是每二天，她又接着等，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等待时的复杂心情，这天，他到野外巡线一直没回连队。第三天，她不死心，还是等，邻居看出她的心思，但不好说什么，就陪着她等。当他回到连队时，卫星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他着急得对着话筒直骂。终于，他在第四天打回了电话，他们彼此“喂”了一下，再没有声音，只有哽咽和泪水，他们只是各自握着电话泪如泉涌！

流泪也是一种倾诉、一种交流，只是他们的倾诉和交流慢慢少了。

他们没有熬过时间，时间抛弃了他们，他们在不长时间里分了手，只是分手时，谁也没有责怪谁。我不知那象征着幸福的八瓣格桑花怎么失去了灵验，后来，我才知道，格桑花是矛盾的综合体，因为它是有毒的，连草原上的牦牛也不会吃。也正因为它有毒，所以才能幸运的活下来，不会被人为地破坏而将美丽展现给高原。但是，格桑花的大面积出现却预示着草原末日的来临，这才是最大的矛盾。如何让格桑花继续绽放自己的美丽，又让高原的牛羊能够继续幸福地生存下去，是必须认真对待和急需解决的问题。

美丽的格桑花也有不美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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