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百鸟朝凤》之我之呓语

观《百鸟朝凤》之我之呓语

文\康鹏

《百鸟朝凤》--电影。在朋友圈看朋友们争相赞叹，很想早点去看。可累于俗务，迟迟不能成行。今晚下夜班，携妻偷闲，心中充满期待。进场开映后，满场只有八个人，颇有包场的感觉。这样也好，省的有熙熙攘攘的闹腾劲，我好完完全全地品尝这道电影圣餐。这是吴天明导演的绝世遗作，又被称为文艺电影。我不管什么文艺呀，商业呀的。只要能让我的心感动的作品就是好作品。因为我就是一个普通观众，不是这家，也不是那家，也没那么多专业概念去预判深厚浅薄，全凭一颗真心感受作品的鲜活力量。

一听唢呐声，那深沉、醇厚的音调，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好像在荒原上看到了鲜花，干渴中遇见了水流。这种生命里传来的声音把我的思绪顿时带回了广袤的黄土高原上，那里有我的家乡，我的亲人，有质朴的风，有浓郁的土，更有我早已逝去的童年。唢呐是我们生命成长的记忆，这种铜质的器乐，高亢浑厚的音调基本充盈于我们生活的每一个重要的角落。结婚高兴时有它，离丧悲哀时有它，逢年过节庆典时有它，劳作疲累娱乐时亦有它。它已是我们西北黄土大地祖祖辈辈人的灵魂，而传承它的人俗称——吹鼓手。

在传统技艺的传承中，多是靠师傅带徒弟。例如传统中医，武术，木匠，还有唢呐等。这种学习教学方法优点是容易精，可难以广。我们家乡方圆几十里吹鼓手也就数的来的几个，提起他们来，老辈人对他们的师徒、技艺、品行都基本了如指掌。一般谁家徒弟出了丑，人们往往说那是谁谁谁的徒弟，而很少直接评说徒弟。这就导致师傅择徒极严格。选定后，徒弟要备礼品，请证人，摆香案，磕头敬酒。拜师礼及其隆重。师傅至此后就将徒弟接到家里同吃同住，负责传道，授业，解惑，直至学成出道。就像焦三爷收游天鸣、蓝玉学习唢呐一样。这里面有传统的师道尊严。师道在我们的文化中尤其重要，不管是儒家文化还是佛教文化。为师者，必是能传道授业解惑的人。否则是不能被人称师的。在佛教中对依师择徒更是严格慎重，有师看徒三年，徒看师三年的说法。一旦师徒关系确立，那弟子就得全心依从师傅的教导，不得违逆丝毫。这在徒弟的成长中至关重要，就像焦三爷让游天鸣每天去河边用芦苇吸水，徒弟照做就行，不讲理由。这样既锻炼了功力，也磨砺了人格。

当学有所成之后，人格也成熟健全了，为以后做人做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即使不能做好事，起码也会是一个好人，不会对他人社会造成危害。因为有敬畏，敬畏就如宗教的信仰一样，激发人自律、自省、自强。这是传统教学最富魅力的地方。局限在于没有创新，不能随着时代的变化而自我完善进步。当游天鸣的游家班遇见流行歌曲，现代管弦乐时发出迷茫，无奈，惊恐进而与其扭打互殴，深深刺伤了人心，细想我们今日在文化上的迷茫，混乱不就是在面对新文化时力求改变而全面否定自我所造成的吗？我不会责怪游天鸣等的迷茫，也不会斥责西洋乐的进入，反而我深深地痛恨与游天鸣起冲突的小痞子柳三。他的强势出现就是一种文化的自我背叛、自我否定，这种现象的存在是我们优秀文化蜕变的极大阻力。也是我们民族自信心缺失后的形象化呈现。例如汉奸，造反，破四旧，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等由来已久的现象观念，就是这种自信心缺失后灵魂空洞的疯狂所结成的恶果。

文化是需要传承的，就像人是需要繁衍后代的一样。在西部对人最恶毒的诅咒就是断子绝孙。那就意味着这个人是彻底地完了，因为没有后了。他的活就没了意义。焦三爷在传声仪式上说的，不能让唢呐断了种。而能传承的人是把唢呐吹到骨头缝里的人才可胜任。这在文化继承上提出了要求，首先是不能断种。文化是一个土地上，一辈辈人，生活繁衍的精髓。没了继承，就没了民族的根，没了民族的魂。就会像肿瘤细胞一样，肆意生长，畸形发展，最终将自他毁灭，这与人种没有关系。“断种”两个字给我们当代人深深的敲响了警钟，更是激发了人心中的使命感。我们文化的传承不能靠申遗来完成，那就像祖宗牌位样，被他人供起来供我们的后人去缅怀，瞻仰。对我们这些儿孙来讲是耻辱，对祖先是玷污，这是我们面对自己文化继承的一个考验。其次是对传承人的要求，爱到骨头缝里，就是专注、坚韧。深深了解后的文化认同感，而不单纯的是某种技艺的学习。在查村长的丧事上，主家再三请焦三爷吹《百鸟朝凤》祭奠，被拒绝而在窦村长去世后却反而主动要求吹奏。原因是查村长几十年把一个村子里的杂姓人家排挤出走，而窦村长却抗日为国，修路为民。唢呐到这里就不再是一种技艺，而是承载包含教化，明辩是非，扬善抑恶的一种道德精神。这也是师徒传承中传道的“道”，也是我们传统文化最宝贵的地方。学院教育虽然普及了知识，技能的传授，却少了人文道德的修养。致使有些人知识学问越好，为害社会越大。如转基因食品、地沟油、苏丹红、三聚氰胺等现象的出现，哪一个不是高学问、高技术者搞出来的。因心无敬畏，就敢狂乱妄为。

焦三爷最后拼着命，吹奏《百鸟朝凤》，唢呐的铜碗中流淌下一溜溜鲜血，被徒弟发现后依然拒绝停止吹奏，而以鼓助阵。因“百鸟朝凤，上祖诸般受技之最，只传次代掌事，乃大哀之乐，非德高者弗能受也”。一句“大哀至圣，敬送亡人，启奏”顿时使人泪如雨撒。这阵阵哀鸣，其实是在追思传统德育遗失的悲伤，也是缅怀如今后继无人的哀叹。唢呐只是诸般承载传统德化精神的技艺之一，在西方强势文化的侵染下根本无力抵抗。并非这种文化不好，而是我们缺少了与时俱进的勇气和智慧。这又是对我们文化传承者提出的又一命题。恢复民族自信心，继承文化精神，采取与时俱进的方式让我们的优秀文化基因给当代的恼热的人心带来清凉。我们自古就有这种大气魄、大智慧，能善于从不同的文化中汲取营养而造福儿孙后代。如佛教的禅宗、儒家的理学、基督教、伊斯兰教的本土化都给我们的生活、艺术、文化、教育、建筑等注入了新的生命活力，让我们的文化更加璀璨。作为当代的我们，不能让焦三爷的这种哀伤、悲鸣再继续下去了。那是祖宗对子孙的鞭挞，更是我们的脊梁。脊梁断了，腰就弯了，即使无人驱使也是奴才相。丢弃自家的家当，欣慕他人的风光是为无耻，知耻而近乎勇，愿这《百鸟朝凤》奏响时代的警钟，激励他的子孙能传承文明，开创辉煌的篇章。

电影就在这种哀伤的气息中落幕了。尽管只有八个人，我还是等着其他人走后，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近年来，我很少看电视、电影。因为在那些影视作品中我看不到希望，怕自己看得多了，被熏染的不能自已。宫廷剧中一帮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歇斯底里，挥霍生命。现代时尚剧浅薄卖萌，斗富争艳。历史革命剧中，不顾事实，神话歪曲人物形象，动画片中违背自然生命规律，使孩子们不知生命之脆弱，轻视生命，屡屡涉险。自“五四”运动以来多少先辈用生命，鲜血来唤醒国人。可到现在依然有那么些导演，演员，艺术家在用所谓的艺术品毒害着我们及后代。让我们虽然身体站起来了，精神依然是瘫软在地的侏儒。崇尚权利，膜拜金钱，丛林规则依然是这些影视背后的旋律。或许是我的心太过晦暗，误解，误读了大师们的深刻用意。不过，我想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社会这么好，大家这么忙，自我的一点灵魂呓语不会碍着谁什么的。

电影是看完了，可作为文化传承中的一员，我深深感到任重道远。我想这样的电影作品以后会越来越多的，这是时代的呐喊，灵魂的救赎。《百鸟朝凤》将会是激励我们自强不息的一座丰碑。

     ——2016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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