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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虎:山居九滴雨

2015-10-09 08:31 来源:www.xuemo.cn 作者:张虎 浏览:48044168
内容提要:此时间的细雨,润于树冠,泽及万木。不时有惊雷阵阵,宛如天龙低吼咆哮。



 

张虎:山居九滴雨

 

\张虎

 

到家已是一个礼拜了,可突然发现静坐的自己身上外套不知是何时穿起的,对此冷暖,毫无头绪。尽管现在是正午时光。

浮躁的心,在毁灭青春;不安的灵魂,在遗忘回家的路。

挽起衣袖,看着自己手臂。想起了一个词语:古铜色。

被可爱而难忘的蚊虫亲咬而所及之处,色彩触目惊心:浅红、淡红、鲜红、绛红、暗红,真是两年多“青春与毁灭”的见证。不过,短暂暑期待在老家此举,颇有几分移驾“承德避暑山庄”的韵味。

今年暑气冲天,热浪奔腾;或闷或燥,时而干烤,时而焖炖;其中的辛苦,不多说。下一站秋冬,如童话般遥遥无期。

感谢巍峨又平凡的祁连山给予山区子民的一片清凉。

(一)

回乡便遇奇怪的雨。一连七八天,午饭时天色突变,黄昏前停止。

上午阳光明媚,鸟儿在树枝和电线之间问答,老人们叩杖闲谝,缭绕的烟雾在神采奕奕的身躯周围,飘渺中颇有几分仙气。原因是避开了恼人的钢筋水泥和无尽的爬楼梯。正如广场舞大妈占了位置,包了个早晚场,累并快乐着。

午饭还没有吃完天空便开始变戏法了——风轻云淡渐渐演变为风云会集盛会,像是朵朵荷花由淡墨痕被调为泼毫的浓墨一般,无明卷地风阵阵吹起的纤白杨絮,好似下雪的世界。巷道中,孩子们的欢笑声慢慢消失在了偶尔的一滴雨里,又随即滑落在滚烫的青石台阶上,骤然遁走,无迹可寻。小蚂蚁们永远是最勤劳又忙碌的,看着他们让我想起了:劳模和蝼蚁之间的某种职业联系。天色变得昏暗起来,母亲开始收拾晾晒干的衣物,全是宗儿和泽儿的,俩调皮捣蛋一天里天还没黑,下午时就必定要弄脏衣服,为何那么多的口水呵……雨滴开始袭来,如枪林弹雨,在地面被无限放大,愈加急凑,屋顶上瓦片被打击的“啪啪”响。街道上满是急促回家的脚步声和无奈却欢快的叫喊声,配合着雨滴打着嘻哈的风格节奏。雨势逼人进屋观阵,不多时,地面开始沸腾起来,可爱的水泡泡叫嚷着、拥挤着,被裂天而下的雨水所打碎,后面的顺势占领其位;线上的瞬间滚落一地,加入他们的狂欢,乐此不疲。骤然感到,一丝凉意。胳膊早已冰凉,整个人随着凉意,呼吸的身体在向心脏紧紧靠拢,穿着的外套在此刻毫无作用,最后,索性拉开被子躺着听雨。“噼里啪啦”渐渐地在睡意中模糊起来了……

我爬上了一座土山,在一缓坡处发现了一块陶片,便开始挖掘,直到挖出一个大坑,自己在坑道中举着火把,还再挖时土质开始变得坚硬,从一道道痕迹可以看出。天已然黑了,四围中漆黑如墨的西天只有一股冷风,我蜷缩在潮湿的坑道里,突然看到土质的横截面隐约有字或图案,怕有敌人发现火光中的自己,将火把移到坑里,看着似懂非懂像用小篆刻上去的文字,面前的历史令我疑惑。每辨认一字便会似有刀剑一样的金属敲砖之声,婉转而清脆,清晰有力而不间断……

(二)

醒来后才知道是梦,造梦终结者便是房檐下的麻雀母子了。

雨还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声很是令人落寞而痛苦,滴答水声想必在击穿蚁穴,生命啊!

为食物或时光而倾巢出动,多雨的盛夏,只能疲惫了自己。

尤其,将空荡的灵魂和疲惫的身躯放逐在漫长的旅途中。隔壁,两个退休老人来自北京,新疆的旅游已完成,下一站莫高窟,尽管已是第五次去,还是为去敦煌而发愁,他们是凌晨三点多下的车。一个九岁女孩的妈妈和他们聊了好久,因为两位老人的年龄和她去世的爸爸差不多,做女儿的内心的愧疚和悔恨,一下子在陌生的夜晚,向陌生的旅客得以宣泄和倾诉她的不孝。其中的一位年长的不停地在劝慰孩子的母亲。是啊!为人爸妈了,才知父母的艰辛不易和对子女们的拳拳之爱。尽管,有时会烦彼此或吵嘴。

列车在穿过熟悉而漫长的乌鞘岭隧道时,我记得天刚朦朦亮。日出是在下车后的牛肉面馆里,从一碗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牛肉面开始的。刚出的太阳就像是我剥好在碗里的熟鸡蛋一样,明亮而剔透,过几十秒后,它会像蛋黄一样挂在南城门楼子上。勤快的老板娘,手制的咸菜有点酸辣,驱赶了我两天两夜的睡意和疲惫。

一条短信。看完删除的还有:记着的一个座机号码和不辞而别的无奈与不尴尬。当然,如果只能打电话,发不出去的短信就拯救了许多。

 为什么昔日的情感变得愈加生疏和淡然无痕。如果心灵深处的音乐知道,那就放逐在睡前的夜晚,默默哀伤或抒情。自己承受着不适。

现代通讯使我们忘记了亲人熟悉的模样,日常的生活态度,房后山坡上的几颗沙枣树和杏树,以及邻家一起玩耍的小妹。和蔼可亲的脸庞,随和自然;勤快真诚的处世,本真质朴;扑鼻迷迭的花香,淡雅清爽;哭了又笑的“跟屁虫”,忠诚可爱。回不去的昨日,不仅仅是童年和记忆,还有找不到的心底无尽牵挂和深深思念。

回不去的将不必留恋。当下远离现代网络的思想毒害和烦扰,灵魂和肉体应该自己喜欢的在村落、山坡或是小河旁随时接受着“洗礼”和“重塑”的准备,不需关注于网络中的自己在线与否,不应沉迷于刷朋友圈、赞好友动态、重见故人以乱心等琐碎之事。现代文明中的某些确实方便了我们的生存、生活,打发了我们的无聊、空虚,放纵了我们的行为、语言,打理了我们的私密、习惯,可最后发现:自己喜爱而离不开的东西玩弄甚至于奴役了自己的灵魂和心智。

一部手机加一个手机控便完成了灵魂的交易。让亲人看着感觉很颓废,反感也是如斯。

原先真挚感人的语言去沟通和交流,如今却仅仅依靠死气生硬的文字或几句客套话搪塞,情感也难以再维持下去。人与人,机械化麻木。低着头只有且只能信赖手中的手机,而绝不去相信面前的真实。或许,有时会错过一个精彩而感人的瞬间使你失去快乐:身边一不小心摔倒的可爱小孩子,初来陌生城市需要问路帮助的乡下老人,被扒手偷去钱包的学生妹等等,虽然自己可以选择假装看不见。假如,他(她)们是你的家人、朋友或你自己……哪怕是欺骗,被骗的也至多是些钱财,而自己却用极少而有限的金钱赚取了人性的无价之宝。

(三)

暑假时, 每每所见都令我或痛或喜。乌市火车站三楼候车大厅,自己默默地等着到点的列车,闷热的天气让人格外焦躁。看着人流中躺在椅子上的人,他们前面是带着小孩和大包小包行李的老人,疲劳无助。此刻,权且视其躺着的为“活死人”罢,他们良心且安而高枕无忧,“请勿躺卧”提示牌而熟视无睹。货!热浪滚滚,人声鼎沸。众目睽睽之下,怎能安心坐拥“公”座 为私“座”下榻酣睡,即便睡着了,也不怕噩梦惊魂?大批无座之人,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无奈就地安坐。

“活死人”有青壮年,有中老年。其中也不乏,带孩子的妈妈。

大包小包和孩子替她占着位置,她泰然睡在另一条长椅上,孩子不知有无发觉妈妈的行为与课本中所讲有冲突。小聪明在此刻成为了孩子眼中“万能”妈妈的社会丰富经历。

孩子,妈妈这样子你爸爸知道吗?回家记得告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还有爸爸。

风从窗户口来,悄无声息的,无踪无影的,有点儿假。

我和我的背包被排挤在人行道上,有点悔恨不该过早进站。此时出站,已是徒劳。自己默默找了一窗户下面坐下,气喘如牛。期间,一老人从旁边小商店那捡了一块废纸板,要找空地坐着休息一会,被凶巴巴的光头店主骂了一通,顺手夺走了他声称要卖钱的废纸板。可怜的老人,难道乡下人在哪儿都这般羸弱不堪,受所谓的城里人另眼相看,无辜的恶骂或欺压?不就一废纸板,大热天表暴躁,被你家那位虐了还是家暴了?

本来口渴,我咽了口唾沫,不买光头店主的水为好。万一,你喝完将空瓶子随手一扔,他凶巴巴的跑来骂你一通,再夺走他要卖钱的空瓶子,该如何是好?此时,一班车已检票进站,人骤然减少,大量空座椅出现,便过去坐下缓一缓。

(四)

过了一会儿,大群似是南疆而来的民族同胞,那包叫一个大,包里的馕更大,吃馕的小孩胆子也大。说话声音却很小。

一个人默默地坐了好久,有点在音乐中昏睡。

抬头一看,空座椅早已不复存在。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感觉旁边有人推了我一下,一看:旁边是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容,裹着彩色纱的头巾,一双善良的大眼睛,穿着一般朴素而很开心的维族阿姨。她用汉语问我去哪儿,我说回老家。她说她去喀什,家在巴楚。大儿子在这上大学,小儿子和小女儿上小学二年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一个八字胡男的和两个小孩坐在大包小包的行李堆中,男的目光柔和地看着俩吃馕的孩子。看情况,家境也不是很好。毕竟三个孩子都在上学。夫妻二人来此打工或做生意,很不容易。因为面容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但她柔和的眼神很是精神。

从她眼神中,我看到了人性中的真挚、美丽和善良,我只有在农村或勤劳坚韧的劳动者的眼神当中才能看的到。她做为一名女性,妻子,母亲无疑是了不起的。长年累月的劳作,她默默忍受着。这一切的对她青春华年的消磨,仍然积极乐观。

我夸她汉语说得好,阿姨说,她从小就在农牧结合地生活,所以汉语说得好,为此一家人才放心外出打工。天热带孩子们回老家去。我点头赞成。

这时候,她小女儿跑了过来站在她妈妈面前笑了一下,又跑回去了。在不远处用大眼睛看着我,我点点头,她笑了。好孩子。

此时,我借故去外面,给他们一家留了个空座位和在一起的时间。

我从远处看到男的让小女儿端大茶水杯给妈妈喝,最后坐在了我的背包旁边,母女看起来很开心。我不忍打扰他们,在候车门口闲转悠。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他们一家要上车了。我刚到跟前,那个小男孩就把我的背包替我拎过来了,小脸憋得通红,我笑着赶紧接过,摸了一下摸他的头,他一脸的自豪与满足,家里人都笑了。

虽然,我不知道和善开朗的阿姨的名字。作家刘亮程的《在新疆》中有这样一段话:生命如此漫长,除了青春短促,年轻人在迅速老去,女人的青春像一阵风飘向远处。那些美丽的女孩子:阿依古丽、左克拉古丽、热孜古丽……宽长的车排上铺着红毡子,上撘红布凉棚。坐着丰满漂亮的女人,服饰艳丽,爱用浓郁香水,一路过去,留香数里,把鸟的头都熏晕了……她们的美丽终生只能看见一次,一朵一朵的花儿开败在巷子深处。独享花容的男人们,早晨出去,卖一张羊皮回来,妻子就老掉了母羊下了两只羔子……

他们检票进站了,目光朝我这边看着,微笑着向我告别。

我微笑示意,目送了幸福的一家子。

(五)

之前我的脑海曾闪过几个词:巴楚暴乱、图木舒克,同她谈完之后想到了:喀什噶尔河与叶耳羌河交汇处的神奇而又美丽的胡杨,周边和善又幸福的人家。

我为之前的戒备之心而感到羞愧。

万事万物与人的心是庞大复杂的,万物融融共存。而人心与人心之间猜疑和欺诈、嫉妒与仇恨、爱慕同敷衍,真诚地沟通变成一件大难事。

经历这个复杂多变的社会,单纯让人在虚伪、欺骗和伤害后变得成熟而老练。经历这个滥情成灾的人生,爱情也使人不再纠结于伤痛过往上的美好记忆或惨痛教训。

打开心扉的人,注定将会拥抱属于自己暖暖的爱。

列车外的天空,干净而随性。时而飘过一朵云彩,时而吹来一缕清风,时不时也会挑逗一下没带伞或外套的你。这感觉说明:马上到站了,准备一下。

哥们早已备好了酒水,我和我没勇气的背包等他在昏乱的长途汽车站。此时,整个人是解脱后的圣徒。

拥挤的车辆,差点让我买票去西大滩(朋友美丽的家乡所在地)。见到迟来的他后,我说与他听我的久等和想法,他用黑脸白牙回答了我。一点没变的脾气和容貌,可是怎会感觉有隔了半年的恍惚。

尽管哥们不太擅长罐装的“超纯”,可这次分别将会是对近两年多朝夕相处的总结。自称俩大老爷们,没打的坐车,提了一下裤子,就将自我内心的苦闷和灵魂的疲倦放逐在熟悉的人行道上。

时间还早,彼此无言。

(六)

没电关机或不在服务区的手机带着我们,穿过花鸟市场和鳞次栉比的茶屋,越过琳琅满目的百货街区和川流不息的东门广场,来到区崇文街。突然我想起了:雪漠和他的《大漠祭》。书中的“灵官”与身患绝症而垂死挣扎的“憨头”。死亡使人成熟而充满对信仰的追求,知识分子相信了“神婆”的“胡说八道”,本分而中途辍学的哥哥为了弟弟义无返顾的选择农民,感觉自己即将要离开人世,从神婆口中花钱买回了“信仰”和“来世”的存在……

我不知道为什么先要带着哥们来这里。突然,到门口雨也越来越大,感觉霎时短袖的我们在雨中回到了“打球后冲凉”的宿舍,却再也回不到彼此一起工作或劳动或玩笑的时光了。也许,祭的是眼前所失去的陪伴,祭的是心中永远珍藏的友谊,祭的是往后对于某一天的淡淡回忆或产生的莫名失落……

没处躲雨,就在人行道走着,反正已湿,雨滴又不大,路人不时地朝我俩瞟一眼,雨中奇怪的短袖青年。

处在闹市的文庙,城东南隅广场附近使他坐落大方,似一位年近半百而饱读诗书的隐者。更像是鸠摩罗什或凉州民众。

(七)

售票员看不清,窗口很小。听声音我倒希望是大爷而不是大妈。

明朝的建筑风格,连房檐上一块块的瓦片,其面容也在青苔的点缀之下:古朴清癯,沉静矍铄。

进大门后,两旁百年的参天古槐,已将你带入到了六百多年前的明朝正统年间。规模壮伟宏耀,绝不能简单概括其整体影响。大体分为三部分的文庙,展现了建筑风格的时代性和布局的对称性,中主线一字贯串文昌宫、孔庙和儒学院(学院侧楼梯口用一块门板盖着上了锁,未能进入,颇感失落)。

几乎没有游人,万籁无声。偶有鸟鸣,清脆婉转而有力。

怎地,二人表情竟有点严肃。

好久才说了句话,因为太安静了。

看着石刻着凉州历代的地方官员或名流乡绅的墓志石碑,庄重而端庄;摸着匠人的凿刻刀痕,默念着碑上的文字,真有:“千古文章祭古人,百年荣辱存今朝”的无限感慨。

此时间的细雨,润于树冠,泽及万木。不时有惊雷阵阵,宛如天龙低吼咆哮。打湿的衣服倒也穿着舒服,凉爽而清新。文昌宫前的左右两旁有口大水缸和香炉一般的半高器物。

看着各种文匾和字牌,令人感到清代和民国时期,无数文人学者,军阀官员,乡绅名流对于儒家文化的顶礼膜拜和所包含的崇高敬意。其中的牌匾,多以乾隆、嘉庆年间为主,少量民国时期。最中间引人注目的是——嘉庆十一年春甘肃按察使司按察使前分守甘凉道的刘大懿题写的“聚精扬纪”四个大字,行草颇有武将的手札风格。题字落款处有两三印章,太小看不清楚。漆墨底色的上好木料,六百多年的风吹日晒,沙尘风暴,依然面貌如新。上面是乾隆十七年一位叫信明主持的献匾,献上的“彩震台衡”蓝底金字的四字行楷。两旁有墨绿色为底的镀金行草。分别为一副对联和献匾人的姓名。做工考究精细,花边纹饰为凤鸟、花朵和彩云。下面的匾是乾隆二十一年凉州名儒康伯臣恭题的《文昌帝君赞》一文,全文盛赞了文昌帝君的贤德教化和济世苍生的美德,并赞扬凉州本土文星常曜,祝愿“人才鹊起,科第蝉联,得时则驾骋步登先”。文章如行云流水,和风欢畅;山高星耀,遗风千古。最后的落款是:凉庠廪胜生员康伯臣薰沐敬撰并书。落四方两枚红印。

看着很养眼,舒服。气息也很浓。

还有各种风格的匾——赭红色的、藏青色的、深蓝色的等等。一种明朝那个时代儒学鼎盛和繁华气息,扑面而来;学问兴盛,教化遍地,场面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而宏大。虽然,“文字狱”使众儒生不再随性做文论道,但乾嘉考据又使传统文化得以在晚清及时的开出绚烂之花。

此外,众多匾文却无主色雷同,书法也多以颜柳王赵张为主。颇有欣赏与领略性。匾文提到了许多当时的地方名士。

熟悉的名人有赵朴初、康伯臣、刘明汉、陆文煜和张其文等人。

整个文昌宫的外围环境很是雅淡,恬静。今年雨水又多,四方花圃中的植物,长势很好,根茎挺拔,花叶繁茂;石鼓、石墩与石狮子布列自然而肃杀有泰,沉稳守静;宽大的叶子,浓绿发深,纹理饱满,叶面上汇积的小水滴已然形成一个“小水潭”,水幽清冽,云影飘游,阵阵西风吹来,沉沉跳摇,珠滑曳动;惊鸟飞起,鸣声响彻。

我们两人又很久没说话,虽然有点不合口味,毕竟出于好奇。踏着前人烧制的大青砖砌成的小道,虽年久有残损,路面崎岖,倒也不必“闲庭信步”以观花。不一会儿功夫就从后院绕了回来。

精致的后院,很是耐看。

侧殿的里面,无人。挂着几十幅字画,多为清人书法。有左宗棠、曾国藩、鲁琪光、张百瀹、张美如等人的书法或诗句,看了一遍,就出来。看到室内不让拍照的提示,才想起时间来,一看,手机快没电,看了一眼时间,就自动关机了。

离正午还有一会儿,二人又穿过园拱门,以为是后庭大院,只有一条摆着大花盆的过道,只是需通过一个侧门,通过后一看,才是后院。怎么会这么嘈杂,原来围墙外面便是马路和居民区。

(八)

防火处的老头在后门口,坐把小椅子,正听曲儿。看着小片菜园子,他想必也是闲不住的人呐!翠绿硕大的西红柿,架齐蔓绕,有趣而生动;茄子是紫叶舒展以承天,花果稚嫩而接地;一寻,不见辣椒所在,便知老头拜佛。这时,一游客误入,问路,指完便欲离去。不得已要走,不顾所义,上前扯了一颗西“绿”柿,开口一咬,果子酸涩多汁,脆美清爽。咬了两口怕闹肚子,随手丢入大白菜群里。浪费呵!悠闲的老头若是发觉知晓,岂不宛若《西游记》中的“镇元子”,定要擒住我等“泼猴”……

走到前门,右侧便是慕名已久的“状元桥”。一看牌楼题字:桥星门,好阔气的门,走进来时居然没感觉,便迅速又走了一遍。不错,桥只是有点小巧秀气,在白色石雕和两旁繁茂植物的精心装饰下,小有意韵和气质。越是烧香而苦求功名,往往令人沮丧。正是:有心求果花常闭,无心建桥门终开。这里的“门”不是桥星门,是求财门道的门;“果”也不是偷吃过的“绿果”,“花”便是功名利禄之花了。

每过一个庭院,门旁不远处便有石碑。看着当地的名门望族,不禁奇怪。一生衣食无忧,锦衣玉食而声名显赫;死后却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一生,又有何意义。看着拇指头大小的石刻楷字,密密麻麻,一个人的一生竟也如此潦草,所做所思,简单明了,一篇铭文。终也未能流芳百世,部分字迹模糊不辨,但从残存,可以看出匠人的精湛技艺。有一块很是壮观,高约丈半,阔约两尺,厚半尺有余。全碑分上中下三部分,上为首、中为文、下位座。首有百鸟、下有瑞兽图案,铭文在中部,很是精美而庄重。

可惜,当时由于运输不善或其他缘由,三部分都断裂开来,好像被身首异处的死刑犯的身躯般。后来,竟用水泥拼接在一起,“修补”之处原来刻字已被覆盖。摸着碑身的斧凿之痕,两人叹制作之不易,更多是对其不幸遭遇和坎坷命运之叹。但这毕竟是块碑,一块坏掉的残品。

记得当时,哥们说了什么早已忘掉,但他一句:哎,走走走,晌午了!我记得清楚,因为我们都饿着肚子在“伤感怀古”。换句话说,装不下去了,午餐的消费记录和吃相就此不提。

回来时,顺道看了看区博物馆。还算满意。

4.7万多件馆藏珍品像是遥远的星辰,一种厚重感和沧桑不断冲击着自己略显不安的胸膛。适宜的灯光,精心的布置,丰富的展品,一切是如此的令人咂舌称奇——璀璨的汉唐雕塑、质朴的汉简、庄重的西夏碑、繁多的明版藏经、清雅的明清瓷器、古韵流长而壮观的牌匾和意境深远的水陆画等等,感觉自己身体是空旷的,灵魂是一种思想的空灵。

在西夏碑前站了半天,又在古版图前咂摸半晌,还是重温历史功课。也不知,外面天晴或雨急。

李元昊这个令凉州人民铭记的人物,太多的故事牵涉在西夏和大宋国土之间,好比吃不厌的三套车和逛不罢的核桃园子。而古城凉州恰似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一块美人璧玉,颠沛流离,饱受苦难。

出来,风和日丽,天蓝云白。雨后的空气,真清新。当然,变幻游弋的云彩最好看。

文庙斜对面的区文物博物馆——河西走廊最大的博物馆,就像是蔬菜摊陪着水果摊一般。文庙在明朝正统二年、三年和四年,近三年多的修建。我不知道六百多年的历史,被戴上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的帽子,当时的建造者怎会想象得出。奇怪的今人如此举动——焚香祈愿,求财免灾。孔夫子的铜像终日被烟雾熏陶,老人家是否也有了宗教信仰。被誉为“陇右学宫之冠”的他,像一位渐渐衰老的大儒,现在的生活,跟晚年的鸠摩罗什一般。在文化氛围中,夹杂着宗教。

令人反感而鄙夷的宗教。

(九)

前些日子,朋友打电话,我老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家里的信号几乎为零,只有出门一步,在庭院里才会有一格信号出现,但我懒得走这一步。任手机这一东西在屋子里,生锈落尘。我又想起了一位朋友的痛苦,看来今年夏天是去不了甘南了,只好推迟到年末放寒假,但愿他能理解。虽然,冬季的甘南也会有几场暖雨和几位熟悉的老朋友。见与不见,而今已是阔别竟三个春秋。大学毕业时,故事的大结局有点“长亭送别”的意味。后续的杳无音信,我该为之调停或翻拍。想起他在熄灯之后的那些肺腑之言,对我的倾诉。

我真心不能入睡。当时,奚落了他的感情经历,很开心,很坏。现在想来,默默流了泪的人,又何尝是他孤身一个人呢?近年来,他作为我的好友,工作不顺心,生活又麻木,坎坷的心路历程使他愈加痛苦。有时候,我想自杀式可能却是存在。有一次,做了一个类似的梦:打电话给他,好久不联系,电话那边的声音却不是他的。他,自杀了?有多么痛苦,折磨了他这么长的时间,我却自认是他的好朋友……

醒来,幸亏只是场梦,而已。

还有很多不再联系或日渐疏远的朋友,你们,还过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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