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我们的汉学不是外国学,因为我们都受到了中国最好的学者的影响。
顾彬:汉学是外国学吗
中世纪的中国文人会不少语言。在开放的六朝与唐朝,掌握外语对一个人来说是生存的问题。在丝绸之路的每一块绿洲,人不光需要水或城墙,也需要译者。因为在那里各种语言都有。
语言对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从当代哲学来看,如果没有我们的语言,就没有我们自己。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没有话可说,对于他人来说我就不会存在。语言决定了它就是我们的存在。因此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Gadamer,1900-2002)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除了他的语言以外,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意思是说我们的语言决定我们的精神、灵魂、思路等。因此每一种语言给我们打开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更大的宇宙。语言多,天空多,大地更多。
差不多五十年前,我开始学古代汉语,一个完全新的世界给我开了它的门。李白来了,孟子来了,庄子打个招呼,我就入了中国的梦。从1967年的冬天到现在,我离不开这种中国文化的梦。有人批判我住在梦里头。是的,是这样,我喜欢这样,我需要这样。但是这个梦不是噩梦。这个梦给我很多力量。要不然我不会近五十年来写这么多书,包括我的文学作品在内。
中文是语言,是很美的语言。这个语言给我打开了门儿,打开了梦的门儿。是错的吗?我希望不是。我今年70岁。坦率地说,没有中国文化就没有我。但是我对中国的了解只是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了解吗?我将近五十年活在中国的文明之下,我还是一个外国人吗?从德国来看我太中国人。李白与庄子不光过去决定了我的路,现在还是。没有李白,就没有顾彬。是中文,是语言,是外语让我找到我的路。
跟丝绸之路时代的文人不一样,很多中国当代学者不会外语,连好的英文他们也不具有。问题不在于他们不会,而在于他们也不想学好。我认识不少从美国回来的中国学者,他们连自己住了一年的美国某一个州的英文名字也说不出来。中国学者太舒服。毛泽东说过我们的朋友遍天下,现在该说会中文的朋友遍天下。因此中国学者可以不学外语,到处都会有他们的译者。这是他们开的新丝绸之路。
我不反对他们这么舒服。不过有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学好外语的话,中国学者会知道我们所谓的外国汉学家在干什么吗?最近在大陆有声音说汉学是外国学,我们可以不管。真的可以不管吗?最发达的中国研究在美国,因为中国最好的学者都在那里留下来。第二大概是在日本。第三可能是在德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中国的汉学开始落后了。
最近有一个北师大的教授告诉我中国学术界乱七八糟。如果是这样的话,中国学者应该怎么办呢?他们应该学外语,看看我们在写什么。我们的汉学不是外国学,因为我们都受到了中国最好的学者的影响。谁说我们的学术是外国的,谁就是看不起他们自己的人。因为没有北大的王锦民,没有华东师范大学的臧克和,没有清华大学的肖鹰,就没有顾彬的汉学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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