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在一俯一仰中净化——《大漠的狐子》读书随笔
文\古之草
今日重读雪漠的短篇小说《大漠的狐子》,发现自己以前没有完全读懂。雪漠的小说很精髓,不管是长篇还是短篇,即使是一篇几百字的随笔,也渗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这种东西的感触,因人而异。读文学作品是一样的,其见意深浅也随着每个人的心性而有所不同。其读出来的韵味也各领风骚。
雪漠不随便发表东西,每一篇作品的面世定是他唯美的定格,可见一位真正作家的真诚和责任。他从来不是为了发表而写作,只要写作定是他内心中想说的东西,否则,他不会轻易动笔。故,不管是出版的,还是没有发表的作品他都是自信的,这种自信完全体现在他的作品中。他的作品拒绝一些小的东西,一些无聊的言不由衷的东西。即使在《大漠的狐子》这部不到万字的短篇小说里,仍渗透着灵魂的诉说。大漠的白狐子,动物里的精灵,带着仙气的狐子,就在月光下一俯一仰中灵魂得以提升和净化。
“沙漠里的牧人认为,狐子是能像人那样修行的,其方式,便是拜月。我倒是见过一个拜月的狐儿。在月光下,它清清瘦瘦的,很像一位女子,袅袅婷婷,仿佛着了古装呢,那形神,很像一幅画中屈原的侍姬。”一只活脱脱的狐子在雪漠的笔下如此地传神,窈窕。“在那个月夜里,我看到拜月的它时,仿佛看到有轮圣光罩了它。这时,是它最缺乏警惕的时候。人类中,许多残杀就是利用了对手这份虔诚。”狐子拜月的虔诚像一幅画,这画里有月儿,有狐子,拜月的狐子笼罩在圣光之中,也许是狐子的虔诚感动了上天,让它在不久的未来修炼成仙,转世为人。“狐儿拜月很像人类的作揖,它人立而起,前爪相搭,一仰一俯,状极可人。若不是那双眼绿成灯盏,人是很难发现它的。也许,那盘儿,在它眼里,跟我修本尊一样吧。”狐儿就在这一俯一仰中精神得到升华,拜月的狐子不再是兽类,它完全超越了兽类所没有的一种东西。
人呢?相比狐子,人如果没有了灵魂,那是什么呢?和兽类有区别吗?人类之所以区别动物,因为人类有灵魂。要说的是,如今的社会,真正有灵魂的人又有多少呢?多得是有人的躯体而无人的魂灵,少的是既有身又有魂。“身仍在动物层次的狐儿,竟有一种形而上的追求,不能不叫我敬慕。它甚至比猎人们伟大。因为猎人除了口腹之欲外,很少有想到精神的。”信然。精神是什么?在某些人眼中精神不过就是一个词,一句谎言而已。看到拜月的狐子,人的灵魂不得不得到心灵的震撼,身为动物界的狐子,在某种意义上其精神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身为人类,不能不深感羞愧呀。
小说中,我跟着伯父去打猎,亲眼目睹了一场母子分离的痛苦撕心场面。虽然被伯父打死的狐子不是我梦缠的白狐子,但是不管是白狐子还是普通狐子,其实和人类是一样的,都有一条命,这条命一旦丢失永难再来的。狐子和人一样的,天生俱有感情和亲情的,在母狐伤残之后仍未忘记用自己的躯体保护弱小的幼子,这场面,读了之后不能不令人落泪。其实,综观雪漠的所有小说,特别是《猎原》中关于动物的描写,不管是狼,是鼠,还是羊,其在雪漠的笔下在某种程度上不再是单纯的动物,作品赋予这些被人类称为动物的动物,在雪漠的内心中已经是和人无二无别的。因为,动物也是生灵,只不过不会如人类进行语言的直接交流,而在它们的世界里是别有洞天的,而在这个世界里,人类也许无法理解,读不懂,共存共生在同一地球,构成自然界的两大阵营,而自仗聪明和高大的人类总是贪得无厌地想从动物界里得到私欲的满足。往往忽略了一条千古以来不灭的真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人类侵犯了动物,动物自有它报复人类的独有方式。在雪漠的《猎原》里惊心动魄地写了很多人类与动物的较量,人类所谓的智慧只能是自取灭亡,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份极大的嘲弄。
我在马嚼夜草的声音里终于等来了传说中的白狐子。“狐儿走向那个泉眼,饮起水来,它定然也发现了我。狐儿最机警,身边有啥,都知道。它知道,哪是猎人,哪是善人。据说猎人身上有杀气,想害它的人身上也有杀气。心善时,身发善波;心恶时,身发恶气。它显然明白,骑在马背上的那个小孩,跟它一样,是个良善到极致的小动物。”白狐子之所以没有防备我这个人类,因为我和它有一种天性的东西,那就是善良,善良是一种波,一种无形的波,这波的振动能产生磁场,磁化更多善良的精灵。“狐子轻盈地起身,轻盈地跳上那个相对光坦的地方,向悬在空中的那个圆盘作起揖来,像后来城里人养的宠物狗那样,前爪相搭,一俯一仰。我想,做完揖后,狐子定然还会磕头吧,可没有,它只是在作揖。那时,我以为,它定然是谢月亮,赐给了那么好的水。”此后白狐子拜月的映象就印入我的脑海,成为我生命中的图腾。“随着我年岁的增大,它的象征意义也发生着变化。幼年时,它像孙猴子那样有神力,能变化,神通广大;青年时,它成了寻觅爱情的象征,长久地感动着我。我为它写过一首长诗,叫《拜月的狐儿》,写它拜月五百年,才修练成人形,为的是能和郞君相爱;到了中年,那狐子又有了另一种意义,它追求超越,崇尚升华,完善自我,提升生命,成为我精神的一个象征。”生活中也许不经意的一片落叶,不经意的一个微笑,一首精美的诗歌总是让人感悟很多的东西。这东西只能是在宁静的心里才能流淌,浮躁的心是不是心,它有心的念头,却无心的实质。
被伯父的夹脑伤残的白狐子,在清晨拖着伤腿来偿命。欠下的总要还,这个理狐子懂,懂这个理的狐子还是动物层的狐子吗?这不正是它对月修炼的最好正果吗?也许在人类的思维里这是不可理喻的谬论。但在拜月的狐子精神世界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了命债,早日脱身,来世修炼转个人身,成仙成佛,狐子的远见大着呢。难道人类就不能从拜月的狐子身上醒悟到什么吗?人类总是自我的聪明,也是自我的愚蠢,聪明的总想虐取,愚蠢的不知道自己为自己在挖掘坟墓。
大漠的狐子就在这清冷的月光下,一俯一仰地拜着,拜着,灵魂在一俯一仰中净化、提升、超脱……
——写于2007年9月13日
雪漠短篇小说:《大漠的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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