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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写诗的方法有两种

2015-03-30 08:11 来源:www.xuemo.cn 作者:博尔赫斯 浏览:50390700
内容提要:我相信,我们是先感受到诗的美感,而后才开始思考诗的意义。

 

博尔赫斯:写诗的方法有两种

01.沃尔特·佩特说过,所有的艺术都渴望达到音乐的境界。很明显,这种说法的原因就是因为在音乐中,形式(form)与内容(substance)是无法断然一分为二的(我这么说当然也是因为我只是个凡夫俗子)

02.奥地利批评家汉斯立克也这么说过,音乐是我们能够使用的语言,是我们能够了解的语言,不过却是我们无法翻译的。

03.史蒂文森认为文字只不过是阻碍,是权宜之计。然后他才表达对诗人的赞叹,因为诗人得以把这些僵硬的符号用来传达日常生活的琐事……如果我们接受史蒂文森的说词,就会产生了一种文学理论——这种理论就是,文学作品所使用文字的意涵将会超越原先预期的使用目的。史蒂文森说,文字的功用就是针对日常生活的送往迎来而来的,只不过诗人多少让这些文字成了魔术。我认为我是同意史蒂文森的说法的。不过,我也觉得他可能是错的。我们都知道,孤独而有勇气的挪威人会经常由他们的挽歌传达出他们的孤独、他们的勇气、他们的忠诚,以及他们对大海与战争萧瑟凄凉的感受。这些写下挽歌的人好像是穿越了好几个世纪的隔阂,跟我们是如此亲近——我们知道,如果他们能够像理解散文那样地理解出一些体悟的话,反而很难把这些想法付诸文字。

04.诗歌并没有尝试把几个有逻辑意义的符号摆在一起,然后再赋予这些词汇魔力。相反的,诗歌把文字带回了最初始的起源。

05.语言并不像词典告诉我们的那样,语言并不是学术界或者哲学家的产物。相反的,语言是经历时间的考验,经过一段相当冗长的实验酝酿的,是农夫、渔民、猎人、骑士等人所演进出来的。语言不是从图书馆里头产生的;而是从乡野故里、汪汪大海、涓涓河流、漫漫长夜,从黎明破晓中演进出来的。

06.我经常怀疑,究竟诗的意义是不是附加上去的?我相信,我们是先感受到诗的美感,而后才开始思考诗的意义。

07.我又想到一个希腊亚历山大城诗人引用过的比喻。他写过这句话,“三重夜晚的七弦琴”。这行诗的美震撼了我。我接着查阅注释,发现原来七弦琴指的是海格立斯,而海格立斯正是由朱庇特在一个有三个夜晚这么长的夜里诞生的,因此天神享受到的愉悦也就特别的深刻了……事实上,这样的诠释对于诗的本身还是一种伤害呢……就让这首诗维持住谜样的面貌,我们没有必要把谜解开,谜底就在诗里头了。

08.写诗的方式有两种——至少,有两种相反的方法,(当然还有其他很多种方法)。其中一种是诗人使用很平凡的文字,不过却能让诗的感觉很不平凡——也就是从诗里面变出魔术。

09.大家通常把它(写诗的方法)区分成平淡朴实与精心雕琢两种,我认为这种区分方式是错误的。因为重要而有意义的是一首诗的死活,而不是风格的朴实与雕琢。这完全取决于诗人。比如说,我们可能会读到很令人震撼的诗,不过这种诗的文字却可能很朴素,而且对我而言,我并不会比较不欣赏这种诗——事实上,我有的时候还觉得跟其他的诗相比,这种诗反而还比较值得欣赏呢!例如这首斯蒂文森写的《安魂曲》就是一个例子(虽然我刚刚反对过他,不过现在却要赞扬他)。

仰望这篇广阔缤纷的星空,

挖个坟墓让我躺平,

我在世的时候活得很如意,死的时候也很高兴,

我怀了个心愿躺平。

这就是你在坟上为我写的墓志铭;

“躺在这里的人适得其终;

水手的家,就在大海上,

而猎人的家就在山丘上。”

这首诗的文字很平淡;平淡而鲜明。不过,诗人一定也是经过相当的努力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我在世的时候很如意,死的时候也很高兴。”我不认为这样的句子随便就可以想得出来,只有在极难得的机会里,灵感才会慷慨地降临。

10.有人把文字当成一连串代数符号的组合,我认为这种想法是来自字典的误导……我觉得字典里一长串的单字以及解释定义,会让我们觉得解释会消耗掉文字的意义,觉得任何一个生字、词汇都可以找到相互替换的字。不过我却认为——每一个字都应该单独的存在,并且也都要有它独特的意思——而且每个诗人也都应该这么认为。

11.我想文字的起源是魔术,而且文字也经由诗歌产生了魔力,这种说法真的一点也不假(这种说法当然我不是我独创的——我很肯定别的作家也提过这样的说法)。

12.当我们阅读一个作家的时候(我们想到的可能是散文,可能是韵文——不过情形都没有两样),我们必须要相信他。要不然,就应该做到像柯二律治所说的“主动而不确定的怀疑”。……比如说,在小说作品中,我们对小说的信念就是相信故事的主角。

13.迪昆西说过,所有的奇闻轶事都是伪造的。我却认为,如果他能够更深入研究这些传闻的话,他就会改口了,他会说,这些奇闻轶事并非史实,不过基本上却都是真的。如果故事讲的是男人,而这个故事又几乎是他个人的写照;那么这个故事就是他的象征了。

14.在诗歌的领域里,这也许会有点不一样——因为作家都是用比喻来写作的。我们不需要相信这些隐喻。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应该要把这些隐喻连结到作家的情绪上。我应该这么说,这样子就已经足够了。例如说,当卢贡内斯描写到夕阳的时候,就把夕阳形容成“一只色彩鲜艳的绿色孔雀,不加修饰地以金黄色的面貌示人”。我们不需要担心夕阳跟绿色的孔雀有哪些地方相像——有哪些地方不像。重要的是,我们要感觉到他被夕阳震撼住了,而且他也需要使用这个比喻来向我们传达他的感受。这就是我所说的对诗歌信任感。(陈重仁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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