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就是心的明白和自主

 一个人的成功，首先是做人的成功

何羽：雪漠先生，你认为成功是一种偶然，还是必然？

雪漠：必然。这世上没有失败，只有放弃。成功决不是偶然。我若成不了作家，上帝就失职了。为什么？如果你定好了目标，瞅准一个方向，朝着一个方向走，只要你一步一步地走，哪怕是一寸一寸的，哪怕像乌龟那样地挪，只要你朝着这个方向不停挪动的时候，只要有足够的生命长度，肯定能走到，肯定能成功，怎么能走不到呢？所以成功是必然的。以前儿子也问过我，什么叫天才。我说，没有天才，如果你一定要说有天才，天才就是瞅准一个方向，一步一步地走，每天朝那个方向走，每一天走完一天的路，坦然入睡，第二天再接着朝那儿走。什么都别去想。天才就是这样的人。这个人只要一个方向，只做好一件事。

何羽：可是方向要对啊。

雪漠：方向必定要对。

何羽：怎样才知道方向对不对呢？

雪漠：朝着真、善、美的方向走，无论古今中外，这一定是代表人类最终极的向往，永远表着发展的主流、时代的主流，这就是大方向。

何羽：在文学这条路上，爱好者很多，但是，只有极个别的人通过勤奋努力走向了成功。大多数，则是壮志未酬身先死。追求了一生所好，至死也未见到亮光。你是否认为，这样的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人生呢？这些未成功的人是不是很可怜？

雪漠：一个人的成功与名利关系不大，相对好多人把出名当作成功，这是错误的。一个人的成功首先是做人的成功，只有做人成功了，那他这辈子就没有白活。如果一个人的人品不好，却成为一个所谓的名作家，我认为这是一种欺世盗名，他并不是一个成功的人。

何羽：你认为你自己成功了吗？

雪漠：没有。我并不认为自己成功。每当我说这话时，许多人都说我太矫情。不是这样。我告诉大家，我的书房里有两摞书，一摞是托尔斯泰文集，一摞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我每天面对着他们。当你面对这些泰山一样的大师时，要是觉得你已经成功的话，实在是太小气了。我仅仅是走了几步路，《大漠祭》走了第一步，《猎原》、《白虎关》、走了第二步，我才刚刚开始。

何羽：你认为，究竟是什么力量决定了成功？

雪漠：心的力量。

成功就是心的明白和自主

何羽：“三十而立”，是指精神上的自立吗？

雪漠：我理解的意思，是立志的立，选定目标的立，人生定位的立，也许他在事业上不一定就能立起来，但他已经选定人生目标，知道自己这辈子应该做什么，立大志的立。

何羽：“四十不惑”，你现在还有惑吗？

雪漠：我没有惑了。这个“惑”就是说，不要被外界的东西迷惑了自己的心。不要看到外面纷繁、虚幻、闹嚷嚷的假象，就去追逐它。就像一条小狗，追着一团被风吹着的猪尿泡一样，追呀追呀，“叭”，猪尿泡破了，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什么叫猪尿泡，你知道吗？就是猪的膀胱，猪盛尿的东西，我们凉州农村，杀了猪之后，孩子们把水倒掉，吹着玩，吹得胀胀的，像汽球，吹呀吹呀，然后放飞，那些小狗啊，就会追着跑。好多人追着自己的欲望，就像小狗追着这个猪尿泡一样。那是假的东西，没有意义，要做生命中该做的事。

何羽：那“五十而知天命”呢？天命是什么？

雪漠：天命就是上天赋与自己的使命。

何羽：人生未来的路你很清楚了吗？

雪漠：很清楚。

何羽：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预料之中？

雪漠：人生的轨迹就是心灵的轨迹，心不变，人生轨迹就不会变。心变了，人生轨迹就变了，命运就变了，路就变了。至少，在大的方面不会变。几年前，我跟雷达老师谈到，我一直在寻找一种方式，也许是对话方式，也许是别的方式，把我认为的明白、博爱、清凉的文化传递出去，把我认为的真理传递出去，这个大方向不变。我说，在哲学的教条化、宗教的制度化、文学的功利化之后，我一直在寻找一种新的东西。它能汲取宗教、哲学、文学、艺术的营养，但又能超越母体。它抛弃宗教制度化之垢病，抛弃哲学之繁琐，文学之虚浮，成为一种“直指人心”的东西。它简单，澄明，干净，质朴，超越名相，春雨润物般为人的灵魂提供一种滋养。同时，我也在寻找这样一种叙述方式，来充当那传播的媒介。在这种寻找中，我可能会遇到建桥，会遇到周董，无论我遇到谁，只要是值得我合作的人和事，我都会以各种方式进行探索。我的大方向、我的路肯定会这样走下去。

何羽：人生的轨迹表面看起来有许多变数，但实际上是一种必然。

雪漠：所以说，只要你的心里明白人生该做什么事，心里认准了这件事，这条路是不会变的。在走条路的时候，遇上了谁，跟你一起走都不要紧，你都不会变的，变的是别人。如果说人生有不确定因素，那就是你自己的心，你的心变了，人生的路就变了。所以说，心的快乐是最究竟的快乐。如果一个贪图美食的人，他吃排骨的时候很快乐，离开排骨就不快乐了。还有受限制的……。

何羽：离开排骨不快乐了，离开舌头也不快乐了，离开味蕾也不快乐了。

雪漠：而且，这种快乐非常短暂，因为当他吃饱了的时候，再吃排骨就不快乐了，说不定还很反感，觉得油腻。这种快乐建立在物质和感观的基础上，离开物质和感观，就不快乐了。或者当他看到比排骨更好的东西，他就会向往更好的东西，而不快乐了。贪婪又让他不快乐了。所以，真正的快乐是不依托于物质，甚至不依托于肉体和感官。心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究竟的明白就是心的明白，懂得取舍。

何羽：什么叫命运？

雪漠：命运就是，你不得不走的那条路。就是你不一定想走，但不得不走的那条路。比如说，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放弃文学，当写作找不到意义的时候，我就想放弃，就想去修心、出家。但每次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文学就把我“刷”地扯了回来，这就是我的命运。文学象征着世俗的利益，宗教象征着我向往的精神、信仰，它们经常纠斗不休，我有时候竭力想放弃文学，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不放弃文学，始终牵挂她。这就是我的命运。命运就是你想放弃也放弃不了的那个东西。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何羽：什么时候命运会变呢？

雪漠：你的心变了，命运就变了。

何羽：怎么理解？

雪漠：我觉得，如果说有命运的话，就是你不得不走的那条路，但这条路是自己可以改变的，当你心灵中出现某种新的东西，把你过去那个东西冲垮了的时候，又出现另一种新的，你不得不去做的那个东西，命运就变了。你的人生就会构成新的轨迹，命运就变了。所以我说，心一变，路就变了。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我的命运是上天决定的。命运之说，实质上只对一些听凭它、相信它的人起作用，因为那些人“听天由命”，不能自主。

何羽：有些人不能自主自己人生轨迹的时候，就说是命运决定，这是他的一种自我安慰，一个借口？

雪漠：是的，主要是他不能自主自己的心的，这些人都会找这个借口。

何羽：为什么说不能自主自己的心？

雪漠：其实就是不能自主他自己的欲望。比如说，当他看到一些欲望性的东西，金钱，他不能控制这种欲望，他就去经商，那他就是经商的命运；比如，他很想当官，那么他就是当官的命运；他就是被这种欲望牵引着走。所以，心变了，命运就变了。如果你是一颗小人心，恶人的心，就不可能有好人的命运。冥冥之中强大的力量也好，无形的力量也好，实际上就是你的心在起作用，心的一种力量，给你营造了一种氛围和环境。比如，我的作品中，我把我的心中某种力量融进了我的写作，作品就会产生一种强大的感染力。读者就会被这种心灵的力量所感动，被感动的那么多读者，在支持我做更大的事，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的机会，这么多的机会，会让我的人生之路走得更顺，细细想来，这种力量，最初还是我心灵的力量。如果我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写的那些东西虚假、苍白、无病呻吟，根本得不到认可，哪还有什么支持？所以说，最终还是你自己的心灵的力量。

                ——《热血、厚土》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