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远的吴哥窟（三）

荒远的吴哥窟（三）

文\江月

凄美壮观的小吴哥

旷古的建筑，山河的岁月，凝成了昨天的辉煌与记忆；

艺术的奇瑰；精细的浮雕，演绎着穿越历史的梦想与探秘。

这就是小吴哥，就是柬埔寨吴哥古迹中最大、保存得最为完好、知名度最高的一片建筑，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寺庙建筑。它不仅享有“雕刻出来的王城”之美誉，还因其宏大的规模、完美的对称组合、均衡的比例设计、精致而繁杂的浮雕而闻名于世。

这座被称为高棉古典建筑艺术高峰的寺庙，是一座包括有四座神庙建筑，三层长方形回廊环绕须弥台和象征须弥山的五座山峰的独立寺院建筑。它与大吴哥相距只有十分钟路程。

午后三点，站在小吴哥城外护城河的围栏边远眺，只见护城河对岸在一脉荡漾的碧波和四周繁茂的古树虬枝环绕与依衬下，沿着寺庙中轴线，沿护城河向两旁一路绵延的长廊在氤氲的水汽中一字儿排开，长廊中间顶上那几座佛塔明显地被无情的战争和时间削去了头颅，廊墙也有点坍塌破损的小吴哥，在三月热辣辣的太阳下虽然显得很沧桑，但却依然不失其恢宏的气势和独特的风采。

炎炎的烈日下，我们穿过横跨于护城河上没遮没掩的大道进入小吴哥入口处的长廊，站在凉风习习的长廊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我们一心想看的那有着三层长方形回廊环绕须弥台和象征须弥山的五座蓓蕾状莲花圣塔离这入口处还很远，还要通过一条比横跨护城河的引道还不知要长多少的院内引道方能到达。

踏上被烈日晒得滚烫的院内引道，一路行去，两边的路上、草地上，到处可见七头蛇支离破散的浮雕残驱，它们不是缺尾巴就是少头颅，两边长廊也都颓败严重，到处都残留着虫咬鼠啮的痕迹。路左右当年的一些神庙建筑也都损毁得厉害，战争的痕迹随处可见。

走了好长一段甬道，我们终于来到了三层长方形回廊环绕的须弥台和象征须弥山的五座蓓蕾状莲花圣塔前。

那圣塔确实是巍峨壮观，五座蓓蕾状的莲花圣塔肃穆庄严地耸立在三层平台上那高高的神殿顶上。神殿每层都有石雕门楼和石彻回廊。步入神殿长廊，迎面迎接我们的就是那幅扬名在外，雕刻在长廊石壁上，取材于印度神话《罗摩衍那》里“搅拌乳海——毗湿奴战胜群魔”的浮雕，浮雕出神入化地将传说中的战争场面以恢弘的手笔镌刻在了这座占地4万平方米，主塔高65米，周长800米的神殿底层回廊石壁上。

进入神殿第二层，只见墙上的浮雕发生了完全颠覆的变化，这里没有战争带给人的沉重。回廊的内壁、廊柱、石墙、基石、窗棂、栏杆上基本上都是微笑着的仙女、莲花蓓蕾等的浮雕。这些浮雕给人的印象是温婉可爱，充满着和平吉祥的韵味。

第三层，就是神殿的最高层。也就是被人们视为诸神居住的地方——天堂。以前，要上这座天堂，唯一的路就是一条被称为“天堂阶梯”，高13米，几乎与地面垂直，台阶陡而滑，没有扶手，攀登时人们必须手脚并用攀爬的石质天梯。以前许多信徒都以体会此天堂之路的艰辛来表达自己的虔诚。据说，1973年，一名法国女游客就是在攀登此天梯时失足跌落致死的。现在的这座有扶手的“天堂阶梯”，就是那位跌死的女游客丈夫不忍再让妻子的惨事在这里重演，特捐资在原天梯西面台阶一侧修造的。我们顺着这道安装了扶手的“天堂阶梯”爬上了“天堂”。

站在“天堂”的台阶上，沐浴着来自于云天之外的清风，远眺小吴哥周边的景色，真让人有一种“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步入“天堂”回廊，站在那些雕刻精美的窗前俯瞰“人间”，小吴哥那规模宏大、对称完美、比例均衡的所有建筑全都一目了然地铺展在我们的眼前。远处，树影婆裟下的护城河如银链般地环绕着寺庙，由四条长廊围成的寺庙院内中间那道长长的引道两边是一碧如海的大草坪，两边草坪中间分别建有两座小寺院。眼皮下，层层缩进的主塔那三层回廊上造型精美，雕刻着跳舞女神、趺坐的佛陀、坚强不屈的小草，飘飞的树叶，舒卷的云絮、灵动的鸟兽虫鱼等的廊檐、窗棂、砖壁、栏杆、天井石柱也全都姿态万千、栩栩如生地呈现我们的眼前。多么壮观的建筑，多么精美的雕刻啊！我由衷地赞叹着。

移目回廊内部，只见田字形的的回廊和十字形的游廊将四座矗立于天堂四角和中间的五座圣塔以五点梅花式连接在圣坛上。圣塔、回廊、游廊及廊中的石柱、穹顶，到处都斑驳陆离地充满了沧桑。尤其是幽暗的长廊内、圣塔的佛龛里许多庄严的神像都被入侵者残酷地割去了高贵的头颅而让人惋惜不止。看起来，神也没有力量阻止人世间的杀戮、掠夺与毁灭啊！

神殿上圣塔、回廊、游廊、穹顶、窗棂、石柱上的浮雕虽依然清晰可辨；但神殿昔日的辉煌却再也无法重现在人们眼前。昔日诸神的居住地现在已成了鸟雀们快乐的天堂，它们不但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那些为它们全天候开放的门窗里飞进飞出，还可以自由自地在这里飞翔、恋爱、筑窝、生儿育女。它们对所有的游客都熟视无睹，在游客们嘈杂的说话声中，还能安安静静地在蹲在窝里做着自己的一帘幽梦。

在这里，众神默默，只有世人的喧嚣声和鸟雀快乐的鸣叫声充塞在神殿的角角落落。

废墟中的崩密列

满目凄凉，遍地沧桑；

不堪入目的一片废墟；

史前蛮荒般偌大的一片废墟！

在洒落一地的一节节五头蛇、七头蛇石雕残驱的引领下，我们穿过崩密列门口长长的引道，来到了离女王宫东北方约10公里，建于12世纪的苏利耶跋摩二世，建筑规模几乎与小吴哥一般大，曾经是高棉古国皇太后棺椁存放处，也是高棉古国第一座宫殿式寺庙建筑的崩密列。

这是一座依然被原始丛林严密包裹着的历史遗迹，也是柬埔寨境内毁损最为严重的一座寺庙。这里所有的建筑都坍塌崩溃，已经找不到一座完整的建筑。在这里，你根本看不到寺庙原来的样子，寺庙所有的精华都被坍塌的大石块和纠结的树根、到处攀爬的藤蔓遮挡在了流逝的时间里。你只能从这片历史的废墟中被掀翻的院落断墙，坍塌的穹顶回廊，溃崩的廊柱窗棂那些犬牙交错的缝隙里感受到弥漫在这一片废墟上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关于远古寺庙的神秘气息。

穿过一座坍塌的石门，踏上那条为了方便游客观看，特地悬架在废墟上的木栈道。我们开始左转右弯，忽而随木栈道穿梭在一片狼藉的院子中，忽而又随木栈道攀爬在高高的围墙上。一路行去，只见这里一片残留的回廊，那里一道仅存的颓壁，触目之处皆廊塌柱倒。强势的粗壮树根将巨大的石头建筑肢解得支离破碎；无孔不入的藤蔓在废墟中到处攀爬、蜿蜒纠缠；荒草丛生的废墟中，摇摇欲坠的断粱与残柱在树枝树叶斑驳筛落的闪烁阳光下垂头丧气地唱着自己生命的挽歌……

不一会，我们就来到了一座高高隆起，全部由一块块巨大的乱石堆成的大废墟前，导游告诉我们说：这下面原是当年国王恩师的一座坟墓。也是一座很宏伟的建筑。是战争将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

哦，战争，又是战争，可恶的战争！

面对着这一片偃息在树荫下的巨大废墟，我不仅感到震撼而且感到十分的沉重。它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我们祖国的圆明园，想起了那被英法联军烧抢掳掠成一片废墟的圆明园……

越过这片废墟，我们就到了木栈道的尽头，导游对我们说：“木栈道就到这里为止了，大家如要看完全景，就得下这个高台，在底下没有围栏的大石头上上下攀爬。翻过这片乱石堆，到前面墙角转入第二个废墟再一路过去从后门出去，我就在那边后门的树荫下等你们。不过我建议大家还是随我原路返还，不要冒险的好。”

听了导游的话，大家踌躇了一会：走吧，是有点险，不下去吧，我们还只看了三分之一的“景观”，实在是心有不甘！最后，我们这八人的小团队成员还是达成了共识：不给自己留遗憾！继续走，仔细点就是。

坍塌了几百年的乱石堆确实有点难爬，不断有坍塌的长廊、回廊、断壁、窗棂等破损残缺的建筑物挡在我们面前。许多乱石上都长了滑溜溜的青苔、一不小心就会给你来个硬生生的屁股蹲；还有那些四处缠绕的树根藤蔓也很不友好，总是探头探脑地这边给你手上划一道痕，那边在你脚下使个跘。而且荒草丛生的石堆里，冷不丁地还会突然窜出一条长尾巴蜥蜴来吓你一跳！阴冷倒塌的围墙下，窗楞上，到处可见成群的黑蚂蚁在忙碌地搬运着物资；蜘蛛在不断地织网以扩大自己的地盘；多脚虫也扭捏着丑陋的身子四处爬行着寻找自己的美味食品；间或还能看到从暗黑的洞穴里、缝隙间鬼头鬼脑地探出头来的老鼠……

不过这一切都挡不住我们前进的脚步，我们手脚并用地在乱石堆上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地爬，我们爬断粱、穿塌墙、过夹缝……我们不顾身上的痛和手上的伤，一刻也不停留地在废墟里攀爬，在废墟里穿越。大家虽然都感到很累，但新鲜与刺激的感觉还是让我们感到挺好玩的。我们一会儿趴在倒塌的长廊缝隙里瞧瞧；一会儿又趴在纠缠在回廊、窗棂上的树根、藤蔓间往那些洞穴里看看。可不管你怎么瞧，如何看，死一般寂静的缝隙、洞穴里始终是乌漆墨黑地什么也看不见。乱石将崩密列所有的辉煌、一切的神秘都挡在了我们的视线之外。一路上，我们除了看到一只还算完好的石雕小乌龟外，几乎没看到一件完好的东西。

太阳，慢慢地开始下沉，沐浴在残阳的深红余晖中，整片废墟逐渐地变成浅红色、继而变成橘红色、暗红色……四周原始森林里渐次响起了倦鸟嘁嘁喳喳的归林声。

风，轻轻地掠过树梢，四周渐渐地被一片暗沉笼罩，崩密列的夜快要降临了。

我的眼前开始恍惚迷离，我仿佛看到月光正拖着长长的阴影，在荒芜杂乱的废墟间、密林的枝桠间悠闲地游荡；仿佛听到了来自于各个角落里千年鬼魂窸窣呢喃的细语；听到了蚂蚁在月光下迅速搬运物资的刷刷声和蠹虫肆无忌惮钻进高棉先人的骨骼里啃食骨质时发出咭咭格格的咀嚼声；听到了偃息在那一片乱石下高棉先人们的骨骸在黑暗的墓穴中惊恐地发出颤抖的格叽格叽声……

站在千年古寺的废墟上，面对着除了废墟还是废墟的旷世凄凉，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无奈的长叹：寂灭！绝对的寂灭！

时间在黑暗里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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