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天葬（上）——暮光中的风马旗（8）

寂静天葬（上）——暮光中的风马旗（8）

文\陈亦新

 

背影

凌厉如同刀锋

割落一层，又一层寂寥

星光暗淡

落一身寂寞

 

我行走在无人的黑夜

只有黑夜与我

漫漫且苍凉，冰冷又孤独

这是我的襁褓

襁褓里却没有我

 

走啊走

走不出这暗夜

长梦凄迷

葬送一世颠簸

尽破裂

 

我开始祈求

甘露，或是烈火

惨烈地燃烧

极致地崩裂

留，碾碎一生的伤痕

 

我，是否应该绝望

灰飞烟灭般的绝望

如同坠入无尽的深渊

将所有悔恨与不甘

分解成漫天飞舞的灰尘

 

然后呢

或是没有然后

那么，我是否走出了暗夜

是否挣脱了腐朽

你说说看

 

这不过是，荒诞错乱的梦

尖叫、哭泣、愤怒、仇恨

轮回又轮回

跳不出三界，还在五行

哎呀

 

死亡，是件孤独的事，没有人与你同行。你看，那黑暗的荒野，无穷无尽，天地间游弋着阴冷的风。这风幻化为凄厉的尖叫，制造出一场又一场噩梦。前行吧，继续前行，黑暗的尽头，将有另一片黑暗降临。放心，你看不到自己惊恐的双眼和瑟瑟发抖的灵魂，也看不到那无数窥探你的鬼影。你要知道，所有人都要从这里走过，一步接着一步，坠入深渊或是迈向黎明。

我很小的时候，便参加过别人的葬礼，也因为信仰佛教的关系，我过早地思考死亡。但刚开始，除了恐惧与绝望外，一无所获。我像个疯子一般，整日无病呻吟，看看那时候写的文字就知道了：  

万物终有一天将要灭亡的事实，让我彻夜无眠。在无数个夜里，我惊恐的睁大双眼，看着漆黑的屋顶，静静地听着闹钟的“嘀嗒”声，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一点地吞噬，无法阻挡！无法躲避！

天地像一片巨大的混沌的沼泽地，我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等着被彻底淹没！这种绝望，是渗入骨髓的。……于是，我开始害怕黑夜，可是黑夜却来得越来越快，然后布满我的整个眼睛。我一边数着心跳，一边等待着天亮。可是，每数一次心跳，绝望就增加一分，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说：你离死亡又近了，又近了……天快亮时，我已筋疲力尽。这时才能慢慢入睡，可是在梦里，又是无尽的黑暗，湮没一切的黑暗。

这种状态延续了很久，差不多包括我的整个青少年时期。后来，我慢慢明白，死亡是件很自然的事，是生命必经的过程。我们源自尘埃，最终当然应归于尘埃。再者，世界本是无常，无论躲避还是坦然，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终归会走，何必庸人自扰。不如趁活着，好好做些有意义的事。从某种角度讲，这些事构成的，才是真正的你。所有人都会思考死亡，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大部分人忌讳这个话题，是源于恐惧，人们躲闪、逃避，言辞闪烁，目光迷离，不愿意正视。其实，明白无常，正视死亡，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活着，更清晰明了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所以，当我试着正视死亡，并坦然面对它的时候，一切的阴霾与迷雾都没有了。

藏地的一天，阳光明媚，世界透彻而灿烂。父亲问我，想不想去看看天葬台？去年，父亲从藏地回来后，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天葬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有离别也有不舍，有悲伤也有解脱，全部是关于爱和信仰。我仿佛看到遥远的天际下，有片寂静的山林。那里，血浸透了尸布，空中盘旋着秃鹫，地上躺着锋利的斧头，送行者前桑烟四起……

是的，天葬台！一个神秘、幽冥，盛开着死亡的地方。它静静地就在那里，守着亘古沧桑，如一双巨眼般审视天地、生死、灵魂……你看，一只眼里是净土，一只眼里是地狱。

 

 

我们去的这座天葬台，是方圆上百公里内唯一的天葬台。附近几十个村子的村民与寺院的僧人共用这个天葬台。它在寺院的后方，处于群山之中。

通向天葬台的路，是条小道，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小道刚开始比较平顺，越走到后面越陡峭，有时需要我们手脚并用，攀登几下。不过，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的鸟叫，剩下的便是我们的喘息声。林间的草地上，开满了各种美丽的花。这里的花都不大，颜色却娇艳至极，尤其一些蓝色的小花，那颜色比天空更纯粹，比湖水更洁净。还有一种花，花中间是妖艳的玫红色，玫红色四周包裹着一圈白色的花瓣，它一簇一簇开着，看上去既艳丽又清新。这些花儿，随着山风摇曳，不自怜也不自傲，在这寂静的山间，独自盛开着。

但我印象最深的，却是一种极普通的叶子。之前散步时母亲曾指着它告诉我，可别碰，它有毒。可就在去天葬台的路上，我脚下一绊，手正好按在了这种叶子上。刺痛感瞬间传遍了我的整只手，而且越来越麻。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手掌上多了许多小泡。这种麻痛感持续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才彻底消失。后来当地人告诉我，别看它有毒，晾干干了泡水喝，可以治高血压。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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