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妈妈走了的日子

妈妈走了的日子

雪漠

妈妈走了，

屋子空了，

院子空了，

心也空了。

没了妈妈，世界也空了。

我不知道，没妈的世界，

会不会还有精彩？

没妈的屋子没有温度，

没妈的生活好生虚无，

没妈的世界没有家园，

没妈的红尘一片荒芜。

一切越来越好了，

妈却走了，

这样的“好了”，

似乎没了意义。

妈临终的一幕看似过去了，

疼才渐渐醒来，

常常去妈妈的院里，

常看妈屋里桌上的灯，

那灯已燃了十多天，

还在亮着，

看到它，

我心中的夜就会降临。

没妈的屋子好冷，

没了热水，

没了问候，

没了那种家的感觉。

妹妹还是习惯上门来，

一见没妈了，

她们就泪流满面。

总觉得妈妈会永久住世，

那大嗓门会永远响起，

谁料想命运只是一晃，

就把天堂晃成了地狱。

总后悔书院没早点运营，

为妈妈增加一份慰藉；

总后悔没尝试另一种救治，

明知道一切可能是定数；

总后悔没能多带她转转，

让她尝尽天下的美食；

总后悔没有多陪陪她，

一起在夕阳下慢慢散步。

不想妈的时候总是发呆，

那呆也叫空性，

可我总得醒来呀，

一醒来，

我就成了没妈的孩子。

没妈的世界意思不大，

妈一走，

我就老了，

以前有妈时，

我是不管家的。

妈一没，我就明白，

在这个家里，

我最大了，

于是，我建了个家族群，

叫陈家大院。

想妈的情绪裹来时，

我就往群里发红包，

我想，妈定然看着我，

我做这事时，

她一定会笑的。

我还想告诉家族里的人，

没妈了，还有我呢。

可我咋能代替妈呢？

就算我能代替他们心中的妈，

可谁能代替，

我心中的妈妈？

没妈的日子没意思了，

所有的意思都跟妈走了，

我不知道那意思是啥，

但我知道，

没那意思，

人就不完整了。

走了的妈妈，

已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不经意一碰，

就疼得哆嗦。

于是我想说，

妈呀，您融入世界吧，

这样，我眼中的世界，

就都有您了，

您化成了无数个母亲，

每次见到她们，

我就会见到您……

——2023年5月19日写于武威雪漠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