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栋：试读《西夏咒》

试读《西夏咒》

文\张德栋

在解读之前，我想假设一个问题作为引子：今天，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和平没有饥荒的年代，可是假如时光倒退到二战时期，或者人类大饥荒时期，或者假如有一天我们再次遭遇了战争和饥饿，当一个个体的命运在那动荡中风雨飘摇的时候，我们将如何面对呢？当一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遭遇了不同的厄运，又该如何跳出命运的牢笼呢？带着这些问题，我们今天来看一本书《西夏咒》，看看这本书能带给我们什么启示！也许它能为我们提供另外一条“出路”。

《西夏咒》的作者叫雪漠，来自于大西北河西走廊一个叫甘肃凉州的地方。非常凑巧的是，我也来自甘肃凉州，但是在2012年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们甘肃凉州有这样一个大作家，尽管2000年他就因为一部写给西部农村父老乡亲的《大漠祭》在中国文坛引起轰动。《大漠祭》一本书就写了12年，写了撕，撕了写！而大漠三部曲 《大漠祭》《猎原》《白虎关》，三部作品更是花去了作者20年的时间。在今天这样一个浮躁的时代，像这样沉得住气的作家，写出如此厚重作品的作家，我认为已不多见！

要说我是怎么接触和走进《西夏咒》的，还得从参加工作说起：大学毕业之后，我从桂林来到杭州寻求发展，毕业之后我就陷入了一个误区：觉得这辈子书是读够了，打死也再不读书了。毕业后基本就是围绕工作和赚钱，偶尔看看书也是与工作和赚钱相关的书，或者篮球公园之类的消遣杂志。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8年，在2012年的时候，我回到甘肃凉州老家，我妹妹当时很兴奋地拿了一本叫《光明大手印：实修顿入》的书给我看，说这书很好，而且作家真是我们甘肃武威的作家，叫雪漠。我呢，从小好动，坐不住，所以，一般完成学校的学业，剩下的时间基本都跑出去瞎玩了，不像我妹妹能坐住而且喜欢读书，所以，对于学业之外的书涉猎很少，印象中除了高中时候读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大学读了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真的再没涉猎过啥课外书了，我是2013年才知道2000年的时候，雪漠的成名作《大漠祭》就已经出版并在中国文坛引起轰动，而且在我们当地当时都是一个大新闻，并且迅速被拍成了电视连续剧，或许也可以说：从此标志西部文学的重心从陕西开始向甘肃转移，可见，关注点不同，吸引到的东西也不同，那时的我对文学圈和当地发生的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虽然我和作者来自同一个地方，但当时妹妹给我看《光明大手印：实修顿入》的时候，我还是有点轻蔑，觉得我们那小地方的作家，能写出啥大作品。再加上我当时的浅薄和传统文化的偏见，因为我大学学的是外语专业，而自从洋务运动开始，很多国人就开始了盲目崇拜西方，我也不例外，那时候觉得西方的一切都是好的，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后来随着对传统文化了解的深入以及这些年工作中和西方人打交道多了，以及看到工业文明带来的诸多问题和隐患，我的观念慢慢地开始转变了，回过头来重新审视东方文化，才发觉确实博大包容，究竟了义。当时，因为浅薄、偏见甚至有点傲慢，所以，后来才被我发现价值不菲的《光明大手印：实修顿入》在当时被我当成了心灵鸡汤一样的东西，但为了照顾妹妹的情绪，我勉强翻了几页之后，就把我妹妹，作者和那本书都批了一顿，后来我反思才发现：正是自己的浅薄和偏见，所以，根本无法与之产生共鸣和相应。

2013年清明放假前，我回到老家祭祖，回到苍茫辽阔的大西北，那种东部激烈竞争中的狭隘自私顿时也被大西北那种博大辽阔给消解了，自己的身心也暂时地从紧张和快节奏中放松和慢了下来，但是待在家里也倍感百无聊赖，这时在我妹妹的书桌上看到一本《西夏咒》，因为我对历史还是有点兴趣，所以，就拿起来随手翻了起来，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就是被我批判过的雪漠，我因为看书少，所以，对于作者啊，出版社啊啥的很是关注，我一般直奔内容，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被书中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了，看得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看得真有点物我两忘的感觉，以至于我妈连着喊了我好几声吃午饭了我都没听到，那种感觉是我后来重读《西夏咒》都不曾再有过的了。

说到解读《西夏咒》，确切地说：解读我还不够资格，只能叫分享我读《西夏咒》的读书心得：

《西夏咒》是作家雪漠先生继成名作《大漠祭》出版后沉淀十年之后写出的有一部力作，也是“灵魂三部曲” 《西夏咒》《西夏的苍狼》和《无死的金刚心》中的第一部，作品问世之后，就一石激起千层浪，有赞不绝口的，有质疑抨击的，褒贬不一，这越发给这部作品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北大教授陈晓明称赞这是一部神品，犹如附体写作，而质疑抨击者则认为书中的历史观有问题，对书中人类罪恶逼近极限的刻画描写及事件本身产生了质疑，那么到底如何呢？今天我分享一下我的读书心得，需要说明的是：西夏咒本身融合了诸多的文化元素 人文景观 历史事件，此外，历史的梦魇，现实的挤压，灵魂的求索以及作者的终极思考和追问交织在一起，不同的人看到的景观不一样，不同境界的人看到的境界也不一样，从语言的角度看，具有极强的西部特色，粗狂豪迈，毫无顾忌，从文学的角度看有文学的收获，其架构和叙事上的创新，从历史的角度看有历史观的颠覆，从人性的角度看，不寒而栗，从修行的角度看，更是能给予指导性的启迪等等。《西夏咒》像一个万花筒。像一个水晶，不同的面折射出不同的东西，不同的心灵不同的寻觅都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以我的浅薄之力，根本无法驾驭和解读，为了解读，这几天我又重新阅读了一遍《西夏咒》，突然发现，每次阅读，看到的风景都不一样，也让我越发感觉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好在有一天早上早起的时候做了个梦，突然想写一首诗，我后来命名为《梦读西夏咒》，写完那首诗，我突然对解读分享有了一个朦胧的概念和框架。

《西夏咒》是一个巨大的混沌和寓言，石破天惊，却一言难尽，博大包容，神秘超然。我想，我就从《西夏咒》的寓言和这个“咒”字作为两条主线，从这两个面为大家做一个解读吧，最后以作者的追问做一个结尾。

我们先从寓言做个解读，《西夏咒》中有很多象征性极强的符号，有的很明显，有的隐藏在文章段落里，不仔细留意，发现不了。

第一，这个《西夏咒》的西夏，就有很强的象征意味，西夏可以理解为西夏王朝存在的那一段时空，也可以说它就是人类时空的一个缩影。

第二：书中多次提到的金刚家和明王家，可以理解为两大家族，也可以说他们象征着两个圈子，两个利益团体，两个国家，两个种族等等所有二元对立的存在。

第三：书中多次提到的梦魇，可以理解为恍恍惚惚不能挣脱的那种梦魇的无力状态，也可以说它象征着人类看不清走不出的魔咒，这个后面的魔咒部分再做详细讲解。

第四，书中各类人物都具有极强的象征意味，以琼、雪羽儿和吴和尚及久爷爷为代表的追求形而上的灵魂求索的不断超越自己的人，或者说善美的代表。还有以谝子，宽三，瘸拐大等为代表的堕落的恶的代表。

第五，谝子和琼的母亲争夺琼，象征着堕落与升华，善与恶两种力量的纠缠较量，也象征着欲望和成道之间的纠缠较量，肉体和灵魂之间的纠缠。谝子让自己的女人去勾引琼，其中就有琼在肉体和灵魂之间的揪斗的心理描写。

第六，怙主象征着宗教黑暗，象征着吃宗教饭的人，更象征着盲从迷信的人们需要的一神论和造神，人们都忘了，宝贝其实在自家院里，人人皆有一颗真心。怙主也象征着假，象征着劣币，假充斥时，真是没有市场的。

第七，剪去马的长鬃，这里也有象征意味，不过篇幅很小，被隐藏在段落中，我的理解，象征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反应出人性当中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狭隘和自私。

第八：男女双修，象征着勇猛精进和慈悲结合双运，光勇猛精进而没有慈悲，容易变成像阿甲那样的厉鬼，故只有二者双运，才能证得究竟智慧，也象征合二为一，二元对立的消失。

下面分享一下我对《西夏咒》的这个“咒”的理解，这个咒到底是什么咒？咒的又是什么？我一直觉得，一部好的作品可以传世的作品是有改变人心的力量的，我也想从这些“咒”里谈谈这些咒对我生命状态和心灵的改变：

第一：对战争的诅咒和控诉。《西夏咒》中有很多关于战争的残酷的描写及战争罪恶的控诉，对曾经很多人引以为豪并心生向往的所谓的英雄如拿破仑、亚历山大、成吉思汗和曾国藩等都给予了无情的鞭挞。作者写道：你只要翻开历史，就会发现人类顶礼膜拜的，其实是屠杀自己同类的人，杀人越多，可能越被认为是英雄，这是整个人类的堕落。我记得《西夏咒》的封面设计者罗倩曼写过一篇文章叫《吻别我崇拜的罪恶》，她说当时她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犹如当头一棒。我也有这种感觉，此前我也很崇拜这些人，我当时还每天熬夜看巴森和萨仁高娃主演的大型电视连续剧《成吉思汗》，要不是《西夏咒》让我惊醒，可能这种对暴力崇拜的思想和观念就会植根在我的内心，有一天条件成熟之后，就会做出暴力的举动。很多人对暴力和战争的崇拜，如果从心理学上分析，可能是内心软弱和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作者以西夏王朝时期的历史为背景，在书中将西夏、宋、辽、蒙古帝国的历史浑然天成地穿插进去，似乎在告诉人们，举起刀子的最终招来的还是刀子，西夏人举起了刀子和宋朝连年战争，却不知最终被蒙古人所灭，而蒙古人却不知道，死神正在窥视他们每一个人，所以，作者认为，非要说我们有敌人，那么人类只有一个敌人——死神。每个人都要在死神追上自己之前，完成自己，成就自己。

第二，对战争拉拉队和暴力文化讴歌和讴歌者的诅咒。作者对战争和屠杀并没有停留在单纯地谴责上，而是深入思考了战争绵延不绝的深层次原因，就是人类对暴力文化的讴歌和赞美。作者写道：人类最可怕的不是屠杀，而是对屠杀的讴歌。讴歌比屠杀本身更值得诅咒，因为屠杀者终究会因肉体和生命的消失而终止罪恶，那讴歌却可以依托文化传递给后人，在人类心灵中植入恶的基因，一遇到适宜的气候，那恶的种子就会发芽生根开花，长出杀性更重的屠夫来。所以，赞美屠夫的文学是人类心灵上的毒瘤，我们必须割除它，我们必须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那些貌似强大且被人类讴歌了千百年的征服者不是英雄， 他们其实是屠夫，是罪恶的载体。真正的英雄是甘地、耶稣、孟子、孔子等讲爱洒向人类和历史的人，他们才是最值得人类赞美和讴歌。作者在书中也对“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这些文人们的封侯愿望进行了无情的鞭挞，一般的武夫也许随着肉体的消亡暴力也即终止，但是文人们因为会书写，掌握了话语权，所以，他们对暴力的讴歌会一代代传递给后人，引出无数的暴力和更大的暴力及罪恶，作者的这一观点可以说是高屋建瓴，直指要害，找到了病根之所在。

第三，对人性恶的诅咒，尤其在苦难和饥饿条件下暴露出的人性之恶。《西夏咒》里对饥饿进行了大量逼近极限的刻画和描写，阿番婆吃人，舅舅舅母吃雪羽儿，村里人集体表决煮食雪羽儿母亲，在煮的方法上再次看到了人性之恶，男人主张开水烫，而女人主张慢慢煮，就是因为吃饱肚子时男人拿雪羽儿和他们比，女人们早想修理雪羽儿了，修理不了雪羽儿，就修理她母亲也解恨。女人要是嫉妒和仇恨起来，比男人更可怕！

第四，对集体无意识的诅咒，如瘸拐大用铁锨砍死自己的母亲，金刚家换来了7天的浇水权，金刚家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骑木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一窝蜂跑去，人有时候和羊群是一样的。批斗雪羽儿母亲的时候，村里没有缺席者等等。

第五：宗教黑暗的诅咒，最明显的就是西夏国师要求结婚女子的初夜权，还有不见影的怙主要求制作人骨法器等。

第六，对人性之恶的诅咒，这方面着墨非常多，以瘸拐大用铁锨砍死自己的妈妈，雪羽儿的舅舅舅妈要砸死她吃了她，骑木驴等

第七，对以权力欲为代表的所有欲望的诅咒，如谝子为了出风头，把明王家比下去，让自己的女人-天女骑木驴，典型的权力欲令智昏，令人性扭曲，令天良丧尽！还有如批斗和尚，如谝子家府祠里批斗有伤风化者，愈演愈烈，后来破佛破祖宗，把祖宗牌位也扔了，象征着传统文化的断裂。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诅咒，在此不再一一例举。

通过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以及作者的诅咒，以及书中多次描写到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作者其实是发出了深思和追问的，也就是本书的思想性部分：千年了，人类好像一直都没有走出战争和屠杀的梦魇，饥饿与灾荒的梦魇，人与人互相争斗的梦魇，以及人类文化讴歌暴力和屠杀的梦魇，人类的出路究竟在哪里？也许这可能是作者想要表达的思想和追问，我觉得，作者用《西夏咒》中最黑的咒语给出了答案，这就是慈悲！也从雪羽儿及琼自我升华的完成，来告诉人们用信仰之路完成自我救赎和自我超越的灵魂历练过程，其中又以雪羽儿的自我升华最为惊心动魄，最初的雪羽儿只想做一个拥有绝世武功仗义救人的好人，做一个好女儿，后来久爷爷让雪羽儿去寻找永恒，在寻找永恒的过程中，有一次被抛入黑夜的的时候，她打碎了对武功的执着，在那种亘古的黑暗中，她发现，所有的绝世武功都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微不足道。第二次打碎是在红蝙蝠栖息的一个很老的山洞里，只要她一打盹，红蝙蝠就会榨取她的脑汁，在那之前，她相信他对母亲的爱是永恒的，可就在那晚，她终于明白，只要自己一不留神，自己就会被红蝙蝠吃了脑汁，那时候，即使母亲活着，她对母亲多么强烈的爱，最终都会变成一种逝去的情绪。这两次之后，雪羽儿才真正开始了出世间智慧的追求和修炼之路，书中最后结尾部分那关于“双修”富有诗意的描写，我猜测应该就是证悟空性之后的境界呈现，也是雪羽儿完成了自己，证得果位的呈现，用书最后封面处的两句话来说就是：有大悲悯而无热恼，有大狂欢而无贪欲。

附：雪漠亲子阅读，伴您一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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