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写于第二期“雪漠创意写作班”

 

蛇

——写于第二期“雪漠创意写作班”

 

文\王韩梅

 

二十多年没有见到邻居的老大娘了，但她却一直鲜活在我的心中，让我无法忘记她曾经真实的存在过。不是因为她长得多么漂亮，也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独特，更不是因为她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而是源于我童年时期听过她给我讲过的很多玄幻的故事。

在我的记忆中，每当父母上班之后，我经常是独自一人在家。因为我还未到上学年龄，又无处可去，也没有什么玩伴，所以无聊了就信步踱到院门外，却总能看到七十多岁的邻居老大娘坐在大门口做针线活。然后我就走过去，静静地站在旁边，看她专心致志地穿针飞线。

此时，大娘会抬起头来，慈祥地朝我微笑着说：“寒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就立即盘脚坐在她的身边，扬起小脸来仰望着大娘。

大娘看着我期待的眼神，柔柔地说：“今天，我给你讲一个《一条蛇的故事》吧？”

我一听就惊愕了。因为我从小最怕蛇了。它身体软软的，滑滑的，总是不期而至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并且嘴里发出“嘶嘶”声，一幅剑拔弩张地进攻之势，让我感觉到一种致命的杀气。所以，只要见到蛇，我总是惊恐地逃去，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它吞噬了。可是我反对的话还未出口呢，就听大娘悠悠地说：

从前呢，有一户平实而普通的人家，是刚刚结婚不久的一对小两口。有一天，这家的男人下地干活去了，女人就在家里洗洗涮涮地打扫卫生。大约十一点左右，女人想着丈夫应该快回来了，他在地里干了一天农活，给他包顿饺子吃吧？因为丈夫最爱吃饺子了。女人想给丈夫一个惊喜。

女人洗了洗手，拿起面瓢准备去面缸里挖面粉和面。女人掀开面缸，却“啊”地惊叫了一声，就只见面瓢从女人的手中飞了出去，同时女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再看打开的面缸口，一条小白蛇正匆匆忙忙地从中窜了出来。女人见状，立即爬了起来，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冲向最近的一把铁锨，毫不犹豫地铲向了那条小蛇。由于女人太过慌乱，再加上小蛇感到了危险，也在拼命地逃命，等女人定睛看时，锨下只是小蛇的一小截身子，再去找时，蛇早已不见了。

这件事情，女人虽受了惊吓，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半年后的一天上午，大约是冬季吧，还是女人一个人在家里，正围坐在火炉边无聊呢，突然听到从院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姐，给点吃的吧？”于是女人拉开屋门，看到院门口正立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他脸上布满了黑黑的皱纹，一只手拖着一根木棍，一只手托着一个缺口的黑瓷碗，在风中颤颤巍巍的。女人心中立刻涌出一股暖流，眼睛里热热的湿润了。她快步近前几步，一边搀扶着老人，一边微笑着对老人说：“大爷，快进来吧，进来先暖和暖和身子。”

女人扶老人坐在了火炉边，先端上了一晚热水让老人喝着，然后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面条顶上还有一个黄白相间的荷包蛋。老人接过碗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这碗面吃完了，然后放下碗筷，用黑黑的袖口抹了一下嘴巴，悠悠地说：“姑娘，有烟吗？”女人赶紧拿过来一盒烟给老人点上了一支。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吞吞地咽了下去，就看到从他的鼻孔里冒出一个一个的烟圈，慢慢地由小到大地升腾到了空中，消失。女人静静地望着老人，心很静，她忽然感觉这位老人不像个乞丐，心中却忽然想起了父亲。女人想，自入冬以来，好久没有回家看看年老的父母了。女人的喉咙有点哽咽了。

“姑娘，我问你一件事情。”女人听到老人说，“你要实话实说哈。”

“嗯，大爷，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女人答道。

“姑娘，你今年是不是伤过一条蛇？”

女人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当时那种惊吓的场面立即浮现在眼前，但她没有说什么，只简单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只听老人又说：“姑娘啊，你不该伤害它啊！因为那条蛇是西山蛇王的儿子，它回去之后不久就死了。恐怕你会有一场灾难了，躲过躲不过，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女人听到这些，微张着口，呆呆地望着老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人继续说道：“姑娘，明年的阴历四月初八日，早上七点钟，你记得要躲到一口大缸里，千万不要出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一直到上午的八点之后再出来。切记切记。”

等女人回过神来，发现老人早走了。女人慢慢地回想着老人刚刚说的话，默默地记下了老人说的日期和方法。

一天一天的像往常一样，男人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但女人却在紧张的过着每一天。她有时候想，那一天快一点来吧，快一点结束这件事，躲过这个灾难；她有时候又想，每一天还是慢一点过吧，因为她害怕真的等到那一天来临时，万一躲不过怎么办呢？因为她还记得老人曾说躲过躲不过看自己的造化。

但无论女人害怕，还是不害怕，第二年的四月初八还是如期而至了。

这一天早晨，女人因为一夜无眠，早早地起来了，梳洗打扮了一番，找出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新衣裳穿上。男人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了女人一句“你要干嘛去啊？”就又呼呼地睡着了。女人坐在床沿上，盯着钟表，看着时间尚早，再看看睡得正香的丈夫，女人有点不安起来。她一会儿站起来，走到门口，一会儿又回来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又坐下。大约在六点四十的时候，女人站起来停顿了一下，出门进了另一个房间，躲进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大缸里。女人蜷缩在里面，焦急地等待着。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女人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了。时间过得好慢啊！不是还有二十分钟吗？怎么感觉这么漫长呢？是时间还不到呢？还是老人骗了她呢？女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有一种想出来的冲动。正当女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她似乎隐隐地听到缸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女人立即警觉起来，全身汗毛直立，耳朵支棱着搜索着所有的动静，但身体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过来一会儿，女人听到那声音越来越大，并且感觉身体似乎被绳子密密地捆了起来，越捆越紧，紧接着感觉绳子一点点的勒紧肉里去了。女人开始感觉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她想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女人害怕了，感觉自己要死了，她用足了自己毕生的力气尖叫了一声。

男人被这凄厉的叫声惊醒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就飞跑了出来。他睡意全无，跑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有发现什么。他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回想着刚才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他慢慢地疑惑地走向另一个房间，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男人慢慢地推开房门，看到房间中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缸，大缸上缠绕着一条碗口粗的大蛇。男人呆在了原地，想跑，腿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男人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那条蛇慢慢地从缸上一圈圈地退下来，然后慢慢地从脚边游走了。霎时，男人感觉血液冰冷的好像凝固了。

过来好长时间之后，男人慢慢地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腿脚有点麻了，但可以移动了。他犹豫地走到缸边，想看看缸里到底是什么，蛇为什么缠绕着那个大缸呢？妻子又去了哪里呢？男人很好奇，但是又非常害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犹豫了片刻，男人还是打开了缸盖，只见缸里有一堆衣服，像是妻早晨穿的。可是这衣服怎么到了缸里呢？男人的心紧缩了一下，感觉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他下意识地拿起了衣服，男人看到衣服下面是一滩红红的血水和一副白森森的骨架。男人惊叫了一声，一头栽倒了缸边的地上。

听到这里，我已毛骨悚然，两只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耳朵，一粒粒的鸡皮疙瘩布满了全身。至于脸色，我估计早已苍白一片了。只见大娘微笑着说：“故事讲完了。我还有一个故事，要不要听呢？”

“不听了，不听了！”我脱口喊了出来。却看见大娘哈哈地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堆成一朵花，有点诡异。

自此以后，无论在哪里见到蛇，我都会悄无声息地溜走。如果听到有人说见到蛇了，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千万不要伤害它啊。”听到的人就会莫名其妙的的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哎！他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呢？如果他们也像那个女人一样，不幸伤害了一条小白蛇，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2015年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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