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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泽雄:《南海小三角》

2016-06-28 21:59 来源:www.xuemo.cn 作者:余泽雄 浏览:44804694
内容提要:海面已黑,眼前清晰。坨坨残片随着潮水姗姗而来,浅滩上,躺着一个拙扑的木匣子,被阵阵海浪冲刷,一起一伏。

 

余泽雄《南海小三角》

前言

 

要创作《南海小三角》,是我参加了《雪漠创意写作班》后,产生的一点念想。在年轻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到了老年却欲欲而试。细想起来,都是“雪漠创意写作方法”的诱惑,还有雪漠教人,不要在乎别人评价的胆气所安抚。于是,萌生了不怕丢人现眼,而随心所欲的小说创作。为何选择科幻题材来写?初衷是,此题材,最不受世俗观念,逻辑思维推敲,以及故事严谨,小说模式等等所束缚。当然,我不是作家,玩出什么花样,别人也不会讥笑,就是讥笑一下,也无妨。

在创作前,我只立了个很粗的写作提纲,没有反复推敲,往往是现炒现卖,把当下正想到的,集成文字,记录在案。当故事越往下走,也会出现写不下去的困境。此时,就使用《雪漠创意写作班》课堂上,教的火瑜伽训练方法,冥想一阵,往往能打开脑洞,那些无中生有的故事也流了出来。我不太思考在这种意境下编出来的故事,是否得体、合理,更不在乎写成什么样子。若我很在意这些的话,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一篇小说给写出来。

文学,这东西。也并不都是拿来赚钱,养家糊口的。雪漠老师也说过;文学是无用之大用,若写作成为一种生活习惯方式,也是一种修行。故此,在老年的生活里,能随心所欲地拿起笔,写点文章。不图别的,练练脑子,预防过早得老年痴呆症,让家里的年轻一辈少操点心,岂不乐哉。

言不达意,翘首叩安。

2016628

1、出海

咕!喔!咕……大公鸡第一声鸣叫,略显嘶哑,下半夜刚醒来,劲头不足。这叫声,也瞬间!被灰蒙蒙的夜色淹没。小渔村,仍安睡着,高坡上的芭蕉,叶子沓央央的,微弱的海风,偶尔摇曳它一下,也许精灵与疲惫还在酣睡呢,寂静依旧。

浅浅的海湾,在夜幕下,听不到涛声,也看不见伟岸。几条小舢板,稀稀落落地散在沙滩里,远看只是一团漆黑。静悄悄的海风,把湾内,最靠近海面的那条小船,轻轻地抚摸了一把。两个模糊的黑影,扶着船舷,吃力地向海里蠕动。

东边海面露出了一线鱼肚白,淡淡的晨曦,罩了小海湾,亮了小渔村。海生妈,刚揉完忪惺的眼睛,走向屋外的小厨房。灶台边压着一张小纸条,写道:我和石头出海了!海生妈惊叫着,跑回屋里。冲着刚起床,坐在小椅子,正抽着水烟筒的海生爸嚎叫:“小子和石头,偷船出海了!”“龟孙子!反了。”男人使劲地撇开水烟筒,“今天是什么日子?没一个老渔民,敢趟今天的海。”“咋办呀!咋办!”海生妈半哭半喊。“赶快叫村里人,开船去拦截,也许,这两小子,未走远。”有海上经验的海生爸,粗声地朝妻子说。随即跑到村里喊人,她一路随后追赶。

天亮了,小渔村躁动了,全村能开的渔船都出动了,因为,有丰富赶海经验的渔民都知道,今天是农历十八,外海的大王公海域,无风也是大浪涛天,只要有渔船进入该海区,几乎无一幸免,而葬身海底。

傍晚,出海寻找的渔船都已归来,也没见两男孩的踪迹,于是,悲恐氛围在小渔村漫延开来。

2、螺旋风道

清晨,披上了第一道霞光,把那淡淡的红铺给了辽阔的海。哥俩,使劲扯起小风帆。东南风像一匹温顺的马驹,乖巧地向前奔走。小船破浪前行,把处在小三角海域的小岛,远远地抛在了后头,轮廓,渐渐地模糊了。

当太阳升到头顶,小船已驶进一片深蓝大海,望无边际,天连着海,海接着天,成群海鸥在追逐嬉戏,时而,在船头上方盘旋,时而,扑浪觅食。

小船仍然往远海驶去,已经看不到一点岸线。风浪越来越大,把叶子般小船,弄在股掌之中,摇摆戏耍。

突然,海生看见前方,一堵巨大的浪涌,向小船紧逼,涛声徐徐而来,响彻云霄,以摧枯拉朽的威势,向小船扑来。

巨浪前涌迅速将小船掀起,在浪尖上翻着斤斗。浪头急速下泻,小船又被海浪吞噬。两男孩死死抱住船桅杆,任凭风浪逞凶肆虐。

这不可抗拒的势力,来得如此突然凶猛。淹没了恐惧,裹挟了一切。瞬间,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一股巨大的向心力把小船吸进旋涡,形成一条真空隧道,烟雾缭绕,伸向远方,那一刻,喧嚣停止了。隧道在旋转,两个小黑点,悬浮在空中,沿着风道,朝螺旋方向,渐渐地消失了……

3、神秘洞天

当两男孩睁开眼睛。

四周漆黑一片,时尔有一点微弱光亮闪烁。各种怪异的石柱、石墩,以及凌乱的碎石,隐约可见,头上黑乎乎的穹顶,阴森森的。一条幽深的隧道弯弯曲曲,不见首尾,惊恐万状。

海生与石头紧紧地抱成一团,蜷缩在球形的石墩后面。石头饿得浑身发抖,颤颤地说:“海生哥,这是什么地方?”“鬼知道,”海生惊愕地答。饥渴难耐的石头,右脸颊贴在石墩面上,用干渴的舌头舔了舔。忽然,有一小团乳白色的液体,顺着舌头流入自己的口腔,迷糊的他,分辨不出液体的味道。顿时,他用整张嘴巴贴着石面,用力地吮。雨生被石头猛然间的举动惊呆了,一把拉开他。石头喘着粗气说:“海生哥,这块石头藏有牛奶。”海生看见,他嘴角还挂着白乳胶状的粘液,就用手指拈了残留在石块上的液体,放在嘴里尝了尝,像乳香味。石头正要吮石墩,海生抱住他说:“先不要吸,无明来源的东西,吃了中毒怎么办?”石头却顾不了那么多,推开海生紧紧抱住石墩,拼命地吸着。看见石头那股犟劲,海生也学石头用力吮着。从没尝过的滋味,乳汁、豆浆、面糊……?都不是,管它是什么味,海生和石头的嘴巴像被万能胶粘在石墩上。

不到一分钟,感觉到,进入口腔的液体越来越少。石头叫了起来,“海生哥,怎么没有了”,海生也非常不情愿地拍拍这个圆球状石墩,不管怎样用力吸,用手敲打,再也没有一滴液体流出来。两人扫兴地背靠石墩,回味着刚才这顿“美餐”。虽然他们只喝了几口液体,可是,之前的乏力饥饿,却渐渐消失了。

刹那间,有一种深不可测的诡异袭来。海生的胸脯跳得更厉害了,而石头那张顽童脸,还傻傻地笑着。

黑沉沉的隧道,若明若暗。偶尔还听到石洞上,落下的清脆滴水声,嗒!嗒!嗒!海生拉着石头,小心翼翼朝昏暗的深洞,慢慢的走着。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一步一步探索前行。有时,也无法控住自己,一脚踩空,跌跌撞撞,趴在乱石路上。也不知走了多久,幽暗犹如一条毒蛇,缠绕着。“海生哥,我们会死在这里吗?”石头软软地靠着洞壁,累得抬不起腿。海生手扶石头,说:“都累了,坐下歇歇。”比石头大五岁的海生,这时倒像父亲。朦胧的感知在告诉他,这是个不寻常之地,定然!有老天爷庇护。真怪!这样一想,先前那恐惧心,也不那么强烈了。海生搀扶着石头,以洞壁作导向,继续前行。

幽暗的隧道慢慢地变了模样。像一只喇叭,向前扩大。洞内的光线似乎变得亮了一点,能模糊看见左侧洞壁沿下,有一条小溪缓缓地流动。四周仍很黯淡,辨不清水从哪里来,又流到哪里去。小溪的出现,预示了一个好兆头,海生心里的惊慌,减弱了不少。豁然,瞅见不远处的洞顶,有一小片亮晕,越往前走,那片亮就越大。一袭无明状的兴奋,加快了他俩的脚步。当久违的亮光全罩在头顶上时,海生无法相信,是在梦里,还是在洞里。

凝神了片刻,看到一个宽敞无比的岩洞,穹顶倒挂满千姿百态的石柱,四周高崇的石壁,如刀削平直。黑洞下那条小溪,变成了小河,流入眼前巨大的洞穴腹内,如仙境般的小港湾。居然,有一条船形状的密封箱子,停靠在湾内。哥俩,急不可耐地向那跑去。正要跨步上船,突然,脚下地面往下沉,随着一声“轰”的巨响,两兄弟身体急剧坠落,又被湮没在黑暗里。

一双毛茸茸的黑手,紧紧地卡住海生的脖子,鲜血从嘴巴、鼻孔、耳朵喷出来。四肢拼命地挣扎,怎样也摆脱不了,那双血淋淋的手。他被血腥一幕惊醒,脑袋如炸开般裂疼,急促的喘气声,舒缓了惊恐。又生怕那一幕重演,海生紧闭着眼睛,只感觉到脑门和心脏,“嘭!嘭!嘭!”的敲打。一阵过后,慢慢睁开双眼。

简直不敢相信,和石头却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一间,约二十平米的房子,除了一张床和桌子,看不到任何东西。最令人匪有所思的是,四面墙壁,没有门、窗,与地下石窖一样,但光线柔和,空气清爽。海生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仍觉在梦中。

看着石头的睡相,了无牵挂,舒坦极了。

“起来,起来!”海生强行把石头摇醒。“哥,让我再睡会嘛。”他闭眼睛坐起,还闭着眼睛躺下。“我要捶你了,”海生火了。石头极不愿意地坐起来,揉着刚忪惺的眼睛,也被眼前这幕,弄糊涂了,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这空荡荡的室内。“石头,我们现在是切板上的肉,不知什么时候被割?”海生这么一说,石头的鸡皮疙瘩起来了。被囚在密封箱子里,逃不出去,也白白饿死。刚才,那短暂的轻松,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密封房子,把两男孩,折腾成热锅上的蚂蚁。找遍了室内每个角落,看不到一丝缝隙。海生、石头几乎绝望,席地而坐,颓丧至极,后脑勺撞着石壁墙。他们站起来,跺脚,踏地。所有的发泄,只是徒劳一场。很快,疲倦、饥饿,又把哥俩送回了床上。

 不知睡了多久,当海生、石头醒来。只见桌子上摆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米饭,饭面还有肉菜呢。饥肠辘辘的男孩,垂涎着口水,却不敢贸然动筷。一切来得突然,使人无所适从。房间,仍密不透风,除了两人,没有第三者。食物从何而来?是美食,还是毒药。进洞后,遇见的那些,使得他们谨慎了起来。“石头,哥先尝一口,若没事,你再吃,”“哥,让我先吃。”石头快手地抓了一团饭菜,送嘴里嚼。海生被弟弟的大义打动了,眼眶湿湿的。“哥,没有毒,好香,可以吃。”也不知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两兄弟狼吞虎咽,不到一刻钟,把两碗饭菜扫了个精光。

肉菜的香味,还留在石头的脑子里,美美的回味着。似乎闻到一股檀香,让人昏昏若睡,晃了几下,趴在了床上。海生也随后,睡去。

一切,都在静悄悄地进行着。密封石壁房间一幅墙,慢慢地裂开了一条缝,缝张开了,扩大了。光线很微弱,如蒙上轻纱,朦胧混沌。此刻,一个身穿大白褂,带着大口罩,推一辆小手车,似幽灵般的影子,进入了房间。小车靠在床边,影子把男孩,挪到床沿。一根如头发丝般的针尖,依次,插入哥俩后脑。影子收拾好工具,悄然,走出房间,石壁墙天衣无缝回归原状。

海生和石头,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时,房间如同白昼,扫去了心里阴霾。自堕入黑洞,哥俩从没有过的笑容,奇迹般地嫣然。还是这个房间,此时,似乎他们感受到另一种体验。“我思,故我在!”海生俨如读懂了哲学家这句口头禅。“石头,你饿了吗?”他只是捂了一下胸口,微笑不答。“哦!小子跟我玩深沉不是?”海生甜甜地责问。“饿了,你给我弄两只大鸡腿来,可否?”石头当仁不让,回了一把。海生,还没想出,如何给石头一榔头话。“哪来的烤鸡香味,”海生真闻到了,不经意一说。“哥,桌面有鸡腿。”石头惊叫了起来。海生按倒石头,抓着他的手,硬往嘴里塞,“给你鸡腿吃。”石头咔咔的笑着,“哥,真的,真的。不信你自己看。”海生回头一看,一个白瓷盘子,真有两只黄澄澄的大鸡腿,似乎还冒着点热气。海生不言不语地走到桌子旁,抓起鸡腿,就啃。石头望着他嘴角流出的油水,然后说:“哥,你怎么忘了上次吃饭后,我们都昏睡过去了。”“小子,吃吧。这次,哥保证你没事,”海生底气十足地说。石头也抓了另一只鸡腿,只是用舌头舔了舔。也不知是舍不得吃,还是不放心。海生猛抓住石头握鸡腿的手,欲咬。石头挣脱,狠狠地把鸡腿咬了一口。

兄弟俩用手抹净嘴边的油水,心满意足,嬉笑着。

难道新生活,就要开始?他们在等待着……

“吱、吱、吱!”一股柔顺的响声,从密封房间顶部传入哥俩的耳朵。随见,一把软梯缓缓地从天花板上落下,软梯刚着地,上方打开了一个约一米的洞口。海生双手用力把梯子往下拽了几下,踩着绳梯向上蹬,钻出洞口。一条很窄的通道,在黯淡,浅黄色光亮的映衬中,连接了另一头。忽近忽远,忽明忽暗,在远处烁烁闪闪。

“哥,怎么啦?”石头,急迫地喊。“你慢慢上来吧。”当他后脚,刚离开洞口,此口子,魔术般给关闭了。“看来,不给咱哥俩留后路了。” 海生、石头,朝着光亮处走,步子刚迈出,脚底像踩到了滑轮,身子前倾,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哥俩还没站起来,两人如坐上了传送带,慢慢地往前。

起步时,看到的光晕越来越亮,传送带停止了。到达此处,一间敞亮的大房间,五光十色,一屋子的物件,塞得满满。一扇玻璃门紧关着,把他们隔在了外面。石头好奇地,贴着玻璃往里看,见不著人影。门外没有把手,怎样也拉不开。“哥,怎么有衣服挂在这,”石头眼尖,看到了。他这一提醒,海生说:“我们先把这衣服穿上吧。”这是两件白大褂,石头个子矮,大褂拖到了地上。海生穿好后,看着弟弟,“你真像,电影马戏里的小丑。”石头却乐不可支,转了几圈。

玻璃门自动打开了,哥俩全然不觉。他们像主人般,走进了房间。

布满各种玻璃试管、容器的石板平台前,五颜六色的溶液穿流不息,在器皿里沸腾的,在流动闪烁着,眼花缭乱。这场面,只在电影里见过,可是,此情此景,真真切切地让他哥俩,零距离感受到了,除了惊讶无语,就是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从那方容器冒出一股呛人的怪味,夾带一缕缕絮状青烟把房间遮掩了半边。石头大喊了起来,“着火了。”海生,并没有太慌乱,走到一张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屏幕台前,如同观看电子游戏,全是直线、圆点,各色在万花筒里千变万化,蛇行窜动,不知究竟。

一会,烟雾散去,怪味也消失了。

置身此境。海生、石头感觉,不再是小渔村里的顽童。

这真是一块迷幻的小天地,哥俩初来乍到的陌生感,慢慢减弱了。那些没有标记名称的试管、器皿,从未接确过。居然,也叫他们全都记住了。两人对视,眼前的他,还是以前的他吗?真不敢相信,可是模样还是过去那两个男孩的样子。

海生与石头,像在沙滩上玩壘房子游戏一样,在一张硕大的平台上,把那些实验器材,接的接,连的连,捣鼓了起来。积木般的方圆凹凸,大小瓶子组成了一道模型,占满了整张工作台。“海生哥,下一步怎么做?”石头迫不及待的问。“应该把所有的实验溶液,装进那些瓶子里。”海生吩咐道。哥俩毫不费劲,把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灌满了五颜六色的水。

还没等海生吱声,石头快捷地把总开关合上。瞬间!一股黑烟从出气管上端,直冲出来,随着一声“嘭!”响,玻璃碴子,如烟花四溅,爆满了一地。

哥俩像在黑烟囱里爬出来一样,满脸黑,对视哈哈大笑。

两男孩,收拾了残局,小心翼翼重装了模型。不再急着打开关。海生走到控制荧屏前,仔细观察了一阵。回到工作台前,关掉一半分路开关,然后,接通总开关。石头捂住耳朵,躲得远远的。

溶液缓缓地从一端流到另一端,五彩缤纷的线条,穿梭交织,闪着荧光。

顿时,喜悦挂满了两张淘气的脸。

进入这实验房间的玻璃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堵石墙,海生、石头全然不觉。这一变化,把刚才的喜悦感,扫个精光,两男孩心头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石头席地靠墙而坐,轻轻地哭泣,也把海生的心给搅乱了。“小子,起来,”他摸着弟的头,安慰地说,石头却嚎哭起来。海生倚在石头身旁,并排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好让思绪平静一下。然而,适得其反,想搞清楚的叩问,一出现,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着自己,而很多时候,连思考的意念都未曾发生过,就像一个木偶,几条经线在摆布着。越想就越害怕。

石头还在抽泣,声音弱了些。海生说:“弟,咱还是先弄点吃的,再想办法离开吧。”石头揉揉眼睛,站了起来。

房间角落,有一张圆形小桌子,两把可升降的小凳子。海生估摸,此处应该是就餐的地方。房内,看不到任何可供食物,上哪找吃?有前几次神秘就餐的体验,他们相信,神秘人定然不会坐视不管。还是石头有悟性,坐在凳子后,说:“来一盘蜜汁鸡翅,一大碗鱼丸粥。”“哥,你想吃什么,”海生也不假思索地说:“要碟炒牛河吧!”一眨眼功夫,两男孩所想要吃的东西,如魔术般摆在了桌面,食物还冒着热气。“承蒙款待,不胜感谢!”海生俏皮地一说。他知道,有人听到的。

这世间,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哥俩在同一个房间里,作了同一个梦。他们梦见被五花大绑,捆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堆柴火在脚底熊熊燃烧,炽热把他们融化了,最后成了一把尘土,“嗖”,一阵海风,灰飞烟灭,消失在茫无飘渺的天际……

抬头不见日出,守望未眸月圆。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虽然,有实验游戏陪着玩,也难以拴住男孩的心。呆的时间越久,被囚禁的感觉,就越加强烈。他们作出一个决定,后来想想,连自己都觉得后怕。

计划,是在纸上酝酿,交流的。

石头比过往更加勤快,观察,记录那些,在器皿里沸腾,颜色变化多端的魔水。海生却在荧屏前,用手指指点点,俨如一位资深的研究人员。

几天,两男孩没说一句话,总用眼神在交流。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假戏真做,猜不透,只有哥俩心里明白。

石头擦干净工作台上,仪器渗落的水珠。海生离开控制台。男孩们迅速跑到离试验台最远一边的房间角落,用身上的白大褂,把自己的脑袋裹住。片刻!房间响起,惨烈的撕鸣声,“呜!呜!呜!”刺眼的红光,闪烁不停。不到半分钟,“轰隆!”一声巨响,烈焰随着爆炸声,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把一幅石壁墙,顷刻推倒,哥俩被重重地甩出了密封房间。

4、休眠细胞

道道彩虹纵横交错,像一条巨大的七彩毯子,把海生、石头严严实实地裹住。深邃,遥远,没有尽头的灰白,死寂无声……

天!仍是漆黑的。听不见虫鸣,风声,一切都消失了,世界不知了去向。

也许过了若干年,或许很久很久,不知谁来过,也不知曾经来过,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结,一片莽莽、浑然……

刺眼的阳光,把哥俩给挠醒。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卧姿,起身而坐,先瞅自己,再望望对方。两个光溜溜的身子,泡在水池里。石头愕然地,“啊!”了一声,两手捂住了眼睛。水池边,正好有两套衣服。海生擦干身子,穿上了衣服。石头还坐在水里。海生说:“只有咱两人,没人看你,起来吧。”

“哥,池里的水,有点海藻腥味,你闻到了吗?”石头一说,提醒了海生。确实有那么一点咸涩腥味,难道这是海水?海生心想;不像。咱哥俩,在水里泡的时间不短,若是海水,泡两小时,手脚都皱巴巴了。可是,我们皮肤却光鲜润滑。这水,不一般。种种谜团,占满了男孩的好奇心。

房顶天花凹凸不平的岩石,告诉他们,这里,仍处于洞穴。但光线比前先的室内,柔和了许多。房间,横短纵深。若不是光线明亮,也看不清它,延伸有多远。

海生、石头刚刚走进,第二个洞门。突然,如同白昼,室内石壁的嶙峋状,把人推向了原始意境。中间一排长长的石台,整齐的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玻璃瓶子。近前细看,全是海草类,珊瑚类的标本,浸在水里,清晰可见,摇摆着彩色的枝干、长须,如同还生长在大海里,逍遥自在。

在海边长大的男孩,对这些海洋植物,并不陌生。他们早就在那些岛礁水下,潜泳时,领略了。但吸引的是,在那么窄小的瓶子里,它们还自由的活着。追问与幻觉纠结在一起,深深地植入哥俩脑海。

既然闯进来了,那只能往前走呗!看完藻类、珊瑚类陈列室。也许有更神奇的东西等着呢?

果不其然,这间室比刚才那间更大,更宽敞。但周围的环境是一样的。中间一溜长的石板台面,除了有各种玻璃瓶子外,还有许多各种形状的透明箱子。那些大小容器里的海洋生物,如,贝类、软体类、鱼类等等,不少,海生、石头都见过。但有一些,可能是深海的动物,形状怪异,只听老渔民描述过,从来未见过,都静静地躺在瓶子或箱子的水里,到底睡了多久,只是个迷。海生听阿爸说,那些城里人家,摆在客厅显眼处的水族箱,什么金鱼呀,热带鱼呀,得有抽水泵循环,才能保证有足够的氧气供给那些观赏鱼呼吸,鱼是在游动的。而海生眼前的鱼类,似睡非睡,一个足有几平米的密封玻璃箱子,一只黑褐色的乌龟,脖子伸得长长的,四肢抓开,趴在水箱底,毫无动弹。几条鹦嘴鱼,浮在水中,一动不动。在光亮的映衬下,定格了一幅水墨画。

是何方神圣?陈列着这些神秘的标本。巨大的谜团,把两男孩压得心惊肉跳。真像两尾小青鱼,在深不可测的海底,茫无目标地遨游。不知去向,随波逐流。

又一次应验了据说是古老的谚语,“思想是有能量的,它就像阿拉神灯那样,有求必应。”不是吗?此时,哥俩在大口大口的,津津有味地吃自己想要吃的美食呢。似乎,他们已谙熟这一规律。

也不知哪位先知说的,“一切相遇,都是结果。”如此之深哲理,居然能让这两个顽童,给破解了。“谜底,就在现场。”海生不假思索的说, “说不定,前人会留下研究资料,藏在什么地方呢?”石头也开了点窍。“咱哥俩,仔细在洞里找找,”海生说。

洞穴的光亮慢慢地暗了下来,不知是在故意捉弄他们,还是想永远隐藏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黑得叫影子,近在鼻尖,也看不清。“哥,咱不找了,还是睡吧,”石头嗔喃着。“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有些宝贝,在夜里,才好寻呢。”海生一句话,启发了石头,也提醒了自己。

两男孩凭着,在光亮时,看见的记忆。摸着,碰着,在漆黑中,折腾得汗流浃背。“休息一会儿吧,”海生对石头说了一声。哥俩背靠洞壁,顺势而坐。“洞顶上,有束蓝光,”石头刚抬头瞅见了,海生几乎同时发现,这束光很微弱,时隐时现。哥俩紧紧地盯住上面,总怕它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洞内的光线又渐渐地亮起来,那束蓝光却消失了。但海生、石头,凭借夜里的观察,记住了位置。可是,洞顶离地面有近78米高,室内没有任何可攀爬的工具,知道了又怎样,仍没法接近。望着黑里,闪光点的位置,男孩束手无策。

石头想,我变成蜘蛛侠就好了,就不用发愁。可这遭遇,他的念想法则,起不了作用。海生皱了下眉头,说:“秘密若藏在洞顶上面,其预示,则不可让你靠近。岂不是有降解的钥匙。”“对!找到钥匙,说不定,那宝贝会自动落下来呢。”石头补了一句。还好,两间标本洞室,光亮几乎能照到每个角落,给他们的寻觅带来方便。

两双敏锐的眼睛,仔细地扫过每处墙角、地面,甚至微小的坑洼,也不放过。一遍一遍的来回,未发现他们想象中的那根钥匙。

场景依旧,标本瓶子、箱子,还是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似无声地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还有窃窃私语的嘲讽。多像人生的一场赶考,没有题目,没有监考,全与自己博弈,心之较量。当然,还有那无明的焦虑和迫切的欲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海生、石头寻找无果的失落,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们心上,那种欲罢不能,火急攻心的炽热,燃烧着,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海生愤怒的拳头,挥向身旁一个标本瓶子。石头惊得“嗷嗷”直叫,只见哥的左手护住右手,哈着腰,“哎呀!”海生剧疼得大喊。被打的瓶子,像一根铁柱,立在原地,晃都没晃一下。两男孩,口瞪目呆的看着那标本,“嘿!嘿!嘿!”地喘着粗气。

“哥,手疼了吧,”石头扶着海生,坐在最低的石台上,小心地揉着他的手。看着弟弟的关爱,海生刚才的怒气皮球,泄了一大半。情绪这东西,说到底也是个幻觉,来是一阵风,去了影无踪。警觉生起时,浪涌海不动。

一整天的累,瞌睡虫早早爬上了哥俩的眼睛。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还是海生先醒来,石洞的光亮也像早晨一样轻柔,不忍心过早打扰劳碌的人们。海生静静的坐一会,石头也醒了,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都不吱声,望着那条深不可测的长廊。

“哥,今天我们怎么办?”石头挑起了话头。海生说:“还继续找钥匙呗。”“怎么找?”石头追问。“是啊!怎么找?”海生也没辙的说。“哥,我们都那样仔细地寻找了,也找不到,是不是,方法不对。”“嗨!石头,什么时候学会脑袋急转弯了,”海生笑了笑说。“你有能耐,出点好主意嘛,”石头不依不饶。海生心想,弟弟的话很有道理。

海生闭着眼睛,多想平静,再平静一下,好好捋捋思路。左手不经意的摸着上衣中间的纽扣,似感觉手指尖有点热。手仍按住纽扣,全身酥麻酥麻的,他不想睁开眼睛,好让这感觉能留得长一点。“啊!啊!”石头又惊叫起来。把海生刚才的舒适感,全给抹掉了。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黑里,发出蓝光的位置,一根细细的铁丝,栓着一个木匣子,缓缓地从洞顶降下来。

乌黑的木匣子,如铁一般颜色,拙朴像出土文物,表皮斑驳,黯然失色。它凝重得,把室内的空气也快凝结了。有个故事;一男孩,跋涉千里之外寻宝无果,却回到家园挖到了宝贝。海生想,我不就是这个男孩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古人的哲理,敲进哥俩心坎了。

藏于匣内的小册子,已经泛黄,有些字迹几乎看不清了,最要命的是,本子全是拉丁文书写,它就是认得哥俩,但哥俩却不认得它。密密麻麻的鸡肠字写满了本子,最后页还有一张附图,像很多泥虫在水里蠕动一样,不知所云。

喜悦的降临,没带来高兴,两男孩呆呆地看着木匣子,心里不是滋味。海生尽管看不懂册子一个字,但还是很认真地,一页一页的翻阅,那怕有一丁点的启示也好,这小小的期望,也是徒劳的。面对天书,只能望洋兴叹。

石头自个跑到,透明箱子边上,与海龟、鹦嘴鱼对话。居然,把它们说成是孪生兄弟,被海龙王贬到凡间,变为王八与小丑。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份心情。但海生不忍心打扰,弟弟此时的童趣。

一盏小油灯,芯吐着淡黄的火苗,只能看到老者半边脸廓。他伏案挥笔,不停地写。纸上留下了以下文字:

南海小渔村的小伙子,欢迎你们参加生命重建研究。这是一项“前不见古人,后没有来者”的神秘工程。我也不知道怎样来到这里的,只知道,自己来的时候,像你们一样年轻。我记得,家乡是一个水草十分丰美,牛羊成群的地方。还盛产葡萄,阿爸酿的葡萄酒,醇香出了名的,四邻八乡没有人不知道的。这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我若不写下来,恐怕,也没有谁知道我是来自哪里的了。其实,就算记下来了,作用也不大。也总有一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世界本来只是一种记忆,任何东西最终都要走向虚空的。我并不是以这种结论来否定所研究的这项工程。恰恰是,清楚在有限的生命时空里,做些有益于世界的事情,总比不做或反而危害世界,要好得多。

生命只有一次的结论,是不究竟的,也是人类有了思维能力之后,一直没能超越的误区。生命,难道就不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吗?我们的研究就是要证实,有。

研究前者,给我留下的成果只有那些标本,也包括研究前者本身,我自己的标本,你们也一定能够看到的,编号是105。不是吓唬你们,能进入此研究领地的,在没有取得最终成果之前,无一例外,都必须要成为标本,且继续往下编号。

那张图,是供你们潜海使用的路径图,很重要,请保管好。

牧羊人:巴拉图    1855年元月

海生摇摇脑袋,掐掐耳朵,不但没有忘记梦里的情景,反而,把那段文字更清晰地刻在了脑中。天啊!1855年,距今已100多年前,就预知,我会来。他真切感受到,时光倒流的滋味。

海生再翻阅那本泛黄的小册子时,原先生涩的拉丁文,居然也能读懂了。他把从梦里记下来的那段文字,向石头叙述了一遍。哥俩深感,文字虽短,却隐含的信息量很大,慢慢推敲,越陷越深。这段文字,假如是1855年留下的,这位老人,还存世吗?按推理,这应该是一份遗嘱,若老人离世后,这100多年里,也是在我们进入这鬼地方之前,必然还有继承者,从发生在身边所触摸到的种种迹象表明,老人的后任一直在监视着我们,当然,也提供了帮助。

“这本册子的文字背后,一定还隐藏着秘密。”海生对石头说,他点了点头。哥俩,隐约感觉到,老人所说的研究成果,并不止只有标本,应该还有。遗嘱中,总有一点欲言又止的东西,在捉迷藏,让你很难猜透。到底是什么?

“这张图很重要,”老人这句话。在海生脑子里,一片一片地重复着。既然是一张海底图,定然其路径上有重要的东西,让后者来挖掘。想到此处,海生、石头又更挠头了。这里不是海底龙宫,我们也不是虾兵蟹将,如何去寻也?

“对了!海图上,应该有一个入海口。”海生被自己的敏捷下了一跳。哥俩,郑重地打开了册子上的附图,像草根须,杂乱无章,瞅到眼睛发涩,还是看不出什么道道。有位西部作家说:“要读一些你读不懂的书,这与总不能在自家门槛上练跳高,是一个理。”对的,现在还看不懂这张海图,说明自己的感知力还很弱。那只有多看,多思,多问呗。哥俩,初有所悟。

细看海图,海生发觉,水流向标识,由细变粗,正以所处的洞穴形态吻合。他们进第一个洞时,是窄一点的,当进了第二个洞后,变得宽敞多了。是不是,暗示着洞穴纵向,大头则,就是出洞口。猛然一醒,哥俩高兴得跳起来。

海生、石头走到宽洞的尽头处,两人合力使劲猛推。石壁岿然不动,试了三下,如故。蛮力打虎,吃力不讨好,功夫之人,都懂得“四两拨千斤。”海生自嘲的说:“真是蠢人一个。”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观想眼前一片光明,捂住胸口,按着中间纽扣。三秒光景,洞壁发出“吱!吱!吱!”声响,一条缝隙缓缓地张大,久违的阳光,如蝉翼裹住了男孩。

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洞天,峭壁,流水,港湾,还有那艘密封小船,静静的等待。惊险后的重新折回,让两男孩,体味到了困难的价值。哥俩迈出了这一步,着实艰辛了一点。人生若无一段坎坷,那也是多么的苍白啊!

密封船发动,快速下潜,悄然消失了…..

一束强光引导着密封船,往深海驶去。像一条鱼,在无垠的清黑里遨游。凭借船头探照灯,看到近处。时尔,成群小鱼转圈嬉戏。时尔,几只海龟,几条大鱼,慢吞吞的畅游。前方是一座珊瑚礁,探照灯的光亮,把它的七彩斑斓,尽情地涂抹。这里没有喧嚣,灯红影绿,一切无声,却栩栩如生,梦幻里飘渺,寂静中演绎。

深海猎奇的神秘面纱,一幕幕在海生、石头眼里揭开。

沉闷的发动机,“突突”声,多像妙曼的音乐,令两男孩心旷神怡。一切是否来得太突然,似乎是,却也自然天成。在茫茫的未知里,找不到“突然”那个词,因为它消失的速度,远远快于你的感知。你们看这哥俩的悠然自得,曾在他们身边发生的事情,早就抹得一干二净。

此行的目的地在何处?海生、石头并不关心。他们也不清楚,只是跟着感觉走,但有一样是明确的,按梦里老人的提示,寻找那个“未知的东西”。

密封船在浩瀚的深海,徐徐渐行。从身旁掠过的惊艳,朦胧,恍惚的,一眨眼,不见了踪影。海洋越深,光线照射的距离与可见度就越低。有时,在显示荧屏上,只看到折返的光团,前方是否有障碍物,就依靠声纳回波了。

仪器提示,前方约10米,有障碍物。一条庞大的鲸鱼正张开巨嘴,朝着小船。此时,哥俩在荧屏上看得心惊肉跳。当海生启动下潜按钮的瞬间,密封船像一颗糖块,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吸进了肚子。

翻转,坠落,失重。犹如巨石压顶,和道道缰绳,撕扯他们的五脏六腑。一阵折腾后,男孩都昏了过去。

后来,据海生回忆,听他爷爷说,渔民老人传说中,海上有能吞噬大船的巨鲸。

也不知过了多久,海生、石头有了点朦胧知觉,似乎身体没有在鱼肚子里那种感觉了。清醒恢复后,小船的动力自动开启,奇怪的是,船身不但没有前进,而是船头朝上,缓缓地往下坠。

事后,海生猜测,巨鲸消化不了铁壳船,把密封船,从屁股眼里拉了出来,正好对准一条长窄的海沟。

小船终于飘落到了深渊沟底。这里,并不像在前段航行时,那样漆黑。很悠远的光晕,幽暗而持续,荧屏所反映船外的光亮,几乎能把驾驶舱,照亮。

密封船朝着光晕最亮处越是驶近,光晕的亮度就越大。怎么啦?这片海洋世界,没有海藻,没有游鱼,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灰蒙蒙一片,真静谧。

小船继续前行。石头惊叫了起来,“哥,你停一停,看船底下方。”像无数条蚯蚓蠕动图,显在海底。他把显像清晰度调到最大。“这不就是,泛黄小册子里,那张海图吗?”“是它!”石头也肯定的说。看来,我们的目的地离这里不远了,哥俩,此刻兴奋不已。

也许,金碧辉煌,只是在他们的梦里出现过,而眼前却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它的真面目。一座水晶宫殿般的建筑物,威严地屹立在茫茫的黑幕里。海生、石头俨如这里的君主,流连在通明透亮的殿内。

几排花岗岩砌成的平台,豁然耀眼,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硕大的与成年人般高的玻璃瓶子。海生、石头走近一看,既庄严肃穆,又毛骨悚然的惊愕,燃遍身体每个细胞。每个瓶子里,陈列了成年男女的真人裸体,全泡在水中。这些人体标本,有年轻人,中年人和老人。石头仔细地数了三遍,是105个。海生赶紧跑到105号标本处,一位头发、胡子花白,满脸刀刻般皱纹的老人,慈祥地看着他,好像跟他们打招呼,“小伙子,你们终于来了。”105位先驱,长眠于此。面对震撼的场景,后者,情以何堪,百感交集。

105号标本旁边,放着三个一样大的空瓶子。海生、石头愕然地望着,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裸体在里面伫立着。

5、生命系统

海底世界各种光怪陆离,难以叵测的神秘,在吸引着海生、石头的同时,又慢慢地消解了他们无明的恐慌。这里,并不像《西游记》里描述,水晶宫场景那样,到处是惊悚的妖怪横行。倒像童话世界里,轻纱缥缈,月光莹莹,一片宁静、祥和。有位作家说过:“世界是心的倒影”。难道自己所处的仙境,就是内心营造出来的世界。

水晶宫大厅存放着人体标本,侧旁是一间,比在黑洞里的实验室大多了,且更明亮,整洁,设备齐全。特别吸引人眼球的,一个大圆球罐体,连接诸多大小管道,就像化学工厂车间的生产现场。

自海生第一眼看见,105号标本起。过往想不清的追问,也渐渐有了缕缕清晰。储存了几百年的标本,不但没有腐烂,还栩栩如生,本身就说明,处在休眠状态的生命体,其细胞结构,没有发生质变。海生把这个观点,讲给石头听时。想不到一贯顺从的弟弟,撅起嘴巴反驳,“没那么简单,你的观点能否成立,只能通过切片活检后,才得以证实。”海生真不敢相信,跟前的小男孩,是石头吗?他笑了笑,说:“咱不辩论,还是让实验结果说话吧。”

几次标本取样活检,结果大失所望。没有一个标本,呈阳性体结构。两男孩,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海生从木匣子了,取出本子,认真地阅读起来。拉丁文的字面,他已能通读了。可是至今对他没有任何,突破性的启发,也看不出里面还有什么,隐密可言。

当翻到了,第33页。末尾的一段文字,这样写的,“天之浑然,地之沉沦。紫气八方,无始无终。长夜不醒,机缘无合。炫白一线,洪荒顿生。故起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象。”海生跳了起来,冲出大厅,边跑边喊,“生万象,生万象。”石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跑了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把你疯得。”石头追上前去,急急地问。海生,没有答话,大口地喘气。稍歇会,“三生万象。”海生还在嘟囔这句话。把石头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什么?万象。咋啦?”。哥俩慢慢地走回实验室,海生喝了口水,平复了心情。说:“本子里提示,要找到三种物质合成,就能产生一种新的活性的东西。”“海底浩瀚,物种无数,我们怎知道采撷哪三种东西呢?”石头现在也总能,用反问来启发思路,海生暗自高兴。“既然标本没有阳性体征,缺的是火性物质,”海生说得肯定。石头接了茬,“哪去取什么火性物质,除非海底有火山口。”弟弟这句话,让他打了个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突了起来。黑茫茫的海底,哪找火山口去,就算找到了,你能接近它吗?到时,也可能被那炽热的岩浆给融了。

若不走出去,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于是,哥俩做了一个冒险决定;寻找海底火山口。

密封船向太平洋偏西方向驶去。据说,百慕大三角海域,三千米以下,是火山最活跃的地区。抱着一线希望,哥俩义无反顾,奔向未知坦途。

船越往深海西走,越感漆黑渺茫。孤独无助,随波逐流,还有神出鬼没的移动暗礁,同小船擦身而过,稍有不慎,让你粉身碎骨。从航行记录仪中,显示密封船已走了20天,若不出意外,离预设海域,只有30海里。可是,没有迹象表明,该海域与一路走来的环境,有什么不同。

海水温度不但没有升高,反而降低。与设想的火山海域,截然相反,百思不得其解。哥俩正在考虑是否前行,还是返航。探照灯突然熄灭,荧屏图案消失,密密麻麻的扫描线,不停地窜动。海生几乎没反应过来,感觉船体被一只巨大的物体裹住,连推进器的声音也没了。船在摇晃,一股酸气,充满了驾驶舱,哥俩呛得直打喷嚏。“遇到海怪了,”海生惊叫了起来。听老人说,海上的巨形章鱼,能缠吸大黑鲨,并发出一种强酸粘液,迅速捕杀猎物。这个传说,就发生在眼前。船舱开始发热,连荧屏里的扫描线也消失了,海生、石头像在蒸锅里,呼吸越来越急促。不容犹豫了,海生按下高压电按钮,船体外壳炫眼蓝光,在漆黑中游走、挥舞,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终于摆脱夺命章鱼的纠缠。密封船下潜到二千米,海水温度开始上升,淡淡的亮光,从海底向上折射。船继续下潜,周围如同白昼,不远处,一团火焰,似冉冉初升旭日,通红的火芯,绽放铁水般的岩浆,流向周围,又慢慢变淡,变黑。深海奇观,壮丽的画卷。此际,定格在男孩的脑海。

船选在火山口背靠处停了下来。几十米半径,舱内也感到闷热。但要接近还在燃烧的岩浆处取样,人必须出舱。尽管有良好的隔热潜水服,危险依然很大。海生拿起潜水衣,说:“石头,你留在这里,我出舱。万一哥回不来,你开船回去,不要再冒这险了。”石头抢过潜水衣,说:“哥,你放心,还是我去好。”石头背上取样真空盒子,敏捷地钻进出舱孔,把里层舱门锁上。石头像条小鲨鱼,朝岩浆方向潜游过去。海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心里不断地祈祷,石头平安。

石头缓慢地到达了取样点,密封的潜水服内,湿漉漉的,身体就像泡在近50度的热水里一样。他按预演训练的要领,迅速地把一块还未冷却的岩浆,装进真空盒子。正要转身回游,火山口猛烈地向上喷出一柱烈焰,四散岩浆的冲击波,掀起一排暗涌,瞬间,把石头推到不知去向。海生在荧屏上,无法搜到石头一丝踪影。一拳打在靠背上,趴着抽泣。

火山口岩浆喷发频率慢慢地低了下来,通红的火焰也停熄了。海生想,石头被暗涌掀走,应该离小船不会太远。他把探照灯的功率调到最大,密封船沿地360度转,搜索目标。转了第三圈,离火山口约30米处,看见一个黑点微动着。海生当机立断,朝黑点驶去。船靠近了黑团,正是石头,已昏过去。

海生把石头救上了密封船。解除了潜水衣,弟弟的嘴角渗出了少量的血,一会又昏了过去。海生把紧急氧气罩,给石头带上,并把他放进休眠水池里。弟弟也慢慢睁开了眼睛,虚弱得张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海生。

密封船开足马力,向着水晶宫实验室,一路疾进。

石头身体十分虚弱,不能进食,全靠泡在休眠水中,维持所需的营养。海生相隔一个小时,就走到弟弟身边,石头尽管不说话,海生仍感觉得到他此刻的心情及愿望。是的,在这生死关头,哥俩的勇气不可有丝毫的放弃。

一天一天的过去,漫漫长夜还没有尽头。海生在船舱里,除了听到沉闷的发动机声音之外,还有自己的心跳声了,从未有过的寂寞,把海生的思绪,牵回到童年的记忆。

这是南海边陲的一个小岛,像一颗硕大的珍珠镶嵌在被湛蓝海水环绕着白如玉的沙滩上。千百年来,风吹雨打,海浪侵蚀,把小岛雕刻得千奇百态,怪石散落岸边,陡峭的悬崖与连绵的沙滩相影成趣。苍天造物主赐予小岛主人也是那样慷慨大方,岛上四季常青,椰林茂密。无垠大海蕴藏着丰富的海产……,龙虾、鲍鱼、海参、白鲳、花蟹、沙虫……,数不胜数。就是这些天然食物,使人类在小岛上得以繁衍生息、代代相传。当夜幕降临,海面远处零零星星的渔火,给小岛人家留下一丝丝无奈的火种。

年复一年,小岛还是那样的自然、孤独。小海生在酷暑、风浪、萧瑟的环境中渐渐长大。白天,与父亲下海打鱼,晚上,守着无灯无火的简陋小屋。当寂寞难熬,偶尔自己也坐在海边长满苔鲜的石头上,遥望鳞光泛泛,深远无际的漆黑海面……,远处渔火时隐时现,似在引诱海生走向一个光明的世界。

密封船经过十多天的航行,终于返回实验基地。

石头身体状况,稍有好转,能慢慢进点流质食物,受伤后,苍白的脸,有了些许红润,哥俩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有了这次冒险的教训,海生对寻找生物原体计划,进行了缜密修改。不再急于出海取样,而是对档案室里所有的研究资料,进行一番梳理,对105位前任研究者的成果,一一甄别,找到最接近的结论及数据。有一段记录很有意思,这样写道;“当对生命起源,进入深层次研究。科学家就开始探索生命重建的可能性,并使个体生命得以延续。简单地说,当人体细胞核停止活动时,生命体征消失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生命就结束了,假设这只是人体细胞进入休眠状态,保持细胞还没有产生质变之前,能找到一种方法,帮助休眠细胞恢复活动能力,那么,原先的生命不就重生了吗?为此,需要解决两大难题,一是;保护细胞在休眠状态下,不发生质变,也即是,保鲜。二是;找到激活休眠细胞的方法。”这段描述,与海生寻找三种激活休眠细胞物质的设想,真是不谋而合。“我们只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成为巨人。”先哲们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海生。

石头坐在轮椅上,不肯让海生推,尽管自己手转轮子,非常吃力,还是咬咬牙,坚持自己做。他知道只有早日恢复健康,才能帮得了哥的忙。

时光不知不觉地流走。哥俩看不到晨曦和夕阳的美,而每天都有一种窃喜,在心中荡漾,但这种心美,更令人羡慕向往。

石头摆脱了轮椅,且独立行走了,那张稚嫩的嘴巴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两撇小胡子。海生在心里说,这小子长大了。弟弟身体的恢复,比什么都高兴,海生笑着对石头说:“今天,为你庆祝一下。”“有啥好庆祝的,”石头腼腆地说。海生把实验室的小推车,当成了餐车,上面盖了块红布。似模似样地哼着“生日快乐”的乐曲,把小车推到弟弟面前,像魔术师一样的手势,迅速揭开红布,一个大蛋糕,上面还插着点燃的蜡烛。顿时,展示在石头面前。看着这一幕,在电视上才看到的情景,把石头弄得不知所措了。“小寿星,吹蜡烛呀!”海生甜甜的说。“我生日?”石头疑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过生日呢。“谢谢哥!”石头仍腼腆地说。积极人生是很浪漫的事情,要不,有那么多人,总想离苦得乐。若人把时时处处的当下,都融进了快乐,世界上还会有痛苦吗?

所取的海底岩浆样本,像宝贝,放进了实验室的培育箱。可是另两种样本,是什么东西?在哥俩的心里,还是个未知数。所有的研究记载,都未能提供可参考依据。就为这两样东西,海生、石头甚至停下了一切实验。

“那张图很重要。”这句梦里老人的话,是不是在提示,还要到深海走一遭。一想起,那次火山口冒险,海生就胆战心惊。但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出路吗?若明确应取物,再冒险,值得。可是,没有任何头绪的瞎闯,不可取。尽管石头几次提出寻找建议,海生都没有采纳。石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对的,但要找的虎子,不知道它藏在那个虎穴,也无从入手呀。珍稀的东西,定然,处于特殊之处。哪里是生命的发源地?海生一提出这个疑问,石头则不加思考地说:“死海。”海生无语,“应该是死海,”石头重复了一句。海生说:“何以见得,”“万物都遵循阴阳合一的法则,若海底岩浆,最能代表阳性物质,那么,处在死海中的物质,就最具有阴性物质特征。”石头这一缜密的分析,海生真还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他。

遇到难题,海生去翻阅木匣子里的册子,已成了习惯。天书之中,自有天机。他看到书中,一段关于“白垩纪时期”的描写;这时期,大陆被海洋分开,地球变得温暖、干旱。开花植物,恐龙统治着陆地,翼龙在天空中滑翔,巨大的海生爬行动物统治着浅海。最早的蛇类、蛾、和蜜蜂以及许多新的小型哺乳动物也出现了。这是一幅中生代,最具有物种生机繁衍的原始时代画卷。寻找的下一个目标,走进了海生的脑子,且渐渐清晰了起来。

白垩纪原生虫化石,一个既陌生、遥远,又亲切、急迫的模型,输入了计算机破译系统。当哥俩看到屏幕上的模拟图片,简直不敢相信,这不就是,小伙伴在海边沙滩上玩耍,挖出的泥丁虫吗?说一样也不一样,现在需要的是一亿多年前的原始虫——化石。据地质科学研究记载,曾在死海1000米以下的岩层,发现过这种化石。死海,顾名思义,就是死亡之海,是海底探险的禁区。

石头醒来,不见了海生。打开电脑留言栏,写道,“石头,原谅我这次独自行动,相信你也明白,两个鸡蛋总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此行,应该有一半胜算。万一我回不来,你就另辟蹊径,会找到办法的,爱你的哥!”

为了能把石头留下,海生悄无声息地,进行了这次死亡之海行动的周全准备。模拟了各种可能意外情况下的应急措施,瞒过了石头,一人驾驶密封船,向预定的深海驶去。二十四小时,只吃一顿饭,睡四小时。在窄小的船舱里,容不得他有半点分心,虽然有自动导航系统的支撑。可是,无法取代在凶险奇袭时的应对,还是要靠驾驶者的机智来化解。

海生把船靠停在一块嶙峋的礁石下。在睡觉的时间段里,需要找一个相对平静之地,以避海怪攻击及暗流席卷。疲倦很快使海生进入了梦乡。摇摇晃晃,天旋地转,一起一伏。他周围都是闪烁的星星,汇成了没有边际的银河,弯弯曲曲,旋转不停。多么壮观的黑夜,寂籁无声,空虚无垠。豁然,他紧抱流星,滑落深渊。海生猛醒,滚石轰鸣,狂抱住舱内立柱,阵阵摧枯拉朽之势,把船推入更黑的黑暗。

海生在昏沉里醒来,刚才原来不是梦。势不可挡的暗涌把船卷到没有一丝亮光的深海,被搁在海沟岩石层里。海生不得不惊叹,密封船的建造者,造了一条金刚船,被如此残酷的摔打,居然也没有损坏。惊魂渐消,海生开启探视系统,荧屏中出现了奇形怪状的海藻,有叶子宽如芭蕉叶,又有细如丝线,随海流摇摆,在生命禁区,居然有如此烂漫景观,那能错过这遭相遇。一个大胆的念头,吸引了海生。毅然,穿好潜水服,出舱。

这里也许比地狱还要阴森。传说中的地狱,还有牛头马脸,骷髅妖怪相伴,不缺折腾。而黑幽吞噬,无际无边的凝固,让你窒息。海生怀疑,荧屏中搜索到的画面,只是一个幻觉。海生打开头盔照明灯,并不见有什么海藻类植物,光柱周围黑洞洞的。灯光一灭,海生的手脚,就像被绳索缠住似的。灯光一亮,原先那些缠绕物,瞬间消失。神奇一幕,把海生打懵了。

海生没有细想,立即关掉照明灯,在黑里,靠感觉,用手捞,把身边能拽到的海藻叶子,收拢到密罐里。

声纳导向,使密封船驶出了海沟,往死海方向疾进。

海生心中的目的地,仍没尽头,那股一往无前的冲动,如发动机,不停地转动着。

自海沟脱险,密封船航行了近一百天。从航海图路径中,得知,很快就要进入死海区域。荧屏中显示,前方的生命迹象,越来越稀弱,几乎看不到海洋生物的踪影。

已完全没有了,鱼类,海藻类的影子,如黑沉沉的沙漠,荒凉萧瑟,无影无踪。静谧得可怕,要把驾驶舱的空气凝固了。但目的地的到达,稍稍释然了海生紧张的神经。

密封船的岩层钻探,已进入了第九天,仍无任何结果。而船用动力燃料,接近返航使用极限,明日将是钻探的最后一天,若没有结果,也只有返航了。否则,海生与船就永远葬生于海底。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钻探的第十天,终于在海床的低洼处,取得了白垩纪原虫化石。海生小心翼翼地把标本,装进准备好的几只密封罐里。

喜悦!让海生不知所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却真真切切地做到了。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没了海底,没了船,没了自己。

是返航的时候了,海生一遍遍地念想着。轻轻地按下启动按钮,发动机没有声音,再按,发动机仍未动静,三次、四次、五次……十次。船机就像休克的病人,一动不动。海生一身冷汗,湿透了。

发动机的久久不能启动,使电源储备容量迅速下降。电力转换的氧气系统,已无法正常供氧。海生煞白的脸,在舱内昏暗的灯光下,犹如一尊骷髅头。微弱的思绪,飘忽着,默默地说,一切都要结束了。

在水晶宫实验室的电脑屏幕上,石头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从这些迹象中知道,这是死海的强大磁场,正在磁化密封船的数据库,若原始数据被清零,船体将变成一块大石头,动弹不得。他反复地进行远程控制强行数据介入,密封船仍丝毫不动。死海的磁场太强大了。石头高度紧张的盯着电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海生完全昏迷了。

石头焦急万分,额头汗珠一个劲往下流。

控制台屏幕,突然黑了屏,黑乎乎的。不到一刻钟,屏幕重启。画面里,海生和密封船,不见了踪影。只看到,茫茫死海,死沉沉一片……

从未有过的绝望,把石头击垮了。满以为的希望,瞬间化为乌有。哥消失!弟存在何乎?让自己成为第106个标本吧!

石头高昂着头,一股豪侠气,走进人体标本室。

他怎样也找不到,原来搁在标本库里的三个空瓶子。难道海生,在出海前,已预知他会这样做,而藏匿了瓶子。若此猜想成立,密封船仍有希望找到。不会是海生在故弄玄虚,逗我玩吧,不像?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石头打开海生的留言,“万一,哥回不来,你要另辟蹊径。”想想刚才,真羞愧。

接二连三的怪事,在石头身边发生。平常一天只睡6个小时,而醒来,却整整睡了三天。明明记得今天只用过一次膳食,但食物供应系统,已有三餐的记录。生活没有了原来的节奏,一切在意料之外,又在悄然之中。一阵阵,无明恐惧,又向石头袭来。每天需要做的实验,几乎做不下去,脑子一时清晰,一时混沌,来回的折腾。

有一天,石头对着镜子。什么时候有几根白发爬上了头顶?仔细看,憔悴的脸,微凸的眼袋,还是小渔村的顽童吗?感知岁月飞逝,只因你回望了昨天。一条无形的鞭子在追赶着他,是头上的白发,是渺茫的实验结果,还是等待那一线的希望。

大仲马在那本,扑朔迷离的小说结尾中写道:“人类的一切智慧,都包含在四个字里面了,‘等待’与‘希望’。”此际,石头心中不就是冀希了这四个字吗?神圣!离自己太远,使命太过沉重,求生才是最原本的动机。也许,抛开那些高尚的概念,专注于眼前需要做的事情,一步一步地走下去,那个叫“成果”的东西,就会撞疼你的脑袋。

一只粗粝的手,端起量杯,颤颤的把淡黄色的水,倒进了试管。器皿内,五彩轻柔,像音符在舞动。

石头不记得,海生哥,走了多长时间。看到满头白发的自己,想必,哥,你也是垂垂老矣!

两个光屁股男孩,“扑通”,跳进了透蓝的海。多轻柔的阳光,穿透了珊瑚礁,海草摇摆着小手,成群游鱼围着滑溜溜的肉团,争抢着吮吸。男孩追逐小鱼,鱼群随尾,人鱼嬉戏,自在逍遥。欢悦正浓,忽然,一条大白鲨,张开血盘大口,向他们袭来。两腿拼命地蹬,凶猛鲨鱼紧跟其后。

“嘭”!一声。石头从床上滚下了地板,梦醒了。站起来,揉揉眼睛。一位少年,伫立在眼前。是眼老昏花,还是梦的延续。少年惊悚地望着老者,石头茫然地打量着少年。都曾似相识,又彼此陌生,无语对望。“你是海生哥!”石头的喊声,如重锤洪钟。海生扑上前,抱着老者,“石头,你!你!”。顿时,泪如泉下。

“天上一朝,地下千年”的神话,见证了两个男孩,这刻相遇。

海生抚摸着老弟的手,擦去眼眶的泪花。“石头,真委屈你了。”“我知道,你肯定能回来。”哥俩有多少衷肠要诉,但总是言不达意,无始无终,一片空虚……

海生把死海探险取得两种标本,摆在实验台前。这是生命的种子,嫩绿的小芽,走进了哥俩的心里。“海生,岩浆中提炼分解出了99种元素,就等你带回的标本一起组合了。”海生一时真无法接受,石头对自己称呼的变化,过去老叫哥的。而现在,小弟成了爷爷,自己却成了小孙子。上天呀!有这样捉弄人的吗?石头懂海生的心事,莞尔一笑,“咱是同事,不是吗?”“哦!对,”海生还是尴尬的应着。

海底岩浆实验的成果,加快了死海标本的研究进度。白垩纪原虫化石与无光状态下海藻分子提炼,在哥俩的精心策划下,经过81天的蒸馏,这些亿万多年前的原生物,被制成了活水,与海底岩浆元素组合,三种物质混合,将要产生唤醒休眠细胞的神水。智慧生命,多么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三种原生物质混合,经过81天的沉淀。液面生成仅仅一微微毫米表水,才是有效活水。这宝贝,被电子机械手,精确地吸进不碎密封罐里。

6、美丽陷阱

海生和石头同一时间在梦中惊醒。梦见,储藏活水的密封罐,锁在保险柜里,不见了。哥俩迅速跑到储藏室,输入了九道密码,打开保险柜,真的不见了密封罐。顿时,一个神秘的影子,又重现了。海生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什么也挡不住。石头说:“也不能千辛万苦的折腾一辈子,却不明不白的了去啊!”“对,看来到了结的时候了。”海生扔地有声地说。

第六感觉告诉哥俩,立即到密封船库,守候。

库门无声地开了,一个只有八、九岁样子的小孩,穿着像机器人那种紧身服,大大方方地走出来。他微微一笑,“小孩儿俩,咱终于见面了。”对一个壮实青年和白发老人,称之为“小孩”。这是哪门子理啊?“想知道?”机器人小孩俏皮地说。“我叫巴拉图,来自鸠摩罗什星球。若按你们地球年计算年龄,我今年是150岁。”哥俩口瞪目呆,不知所措。外星人打破冷场,“那就听我说吧。”

在天山脚下,连接着一片无垠的草原,成群的牛羊悠闲自在地享受水草的丰美。在一处翠绿树林子里有一个名叫罗迪的小村,住着十几户人家。夜幕降临,鸠摩炎的媳妇罗什,躺在帐篷地毡上,正在分娩。婴儿在母亲痛苦的呻吟声中出生了,小男孩哭声大如洪钟,哇!哇!哇!叫声,划破了亱空。男主人喜乐难以言状,按习俗把儿子取名为;鸠摩罗什。产妇刚平静下来,忽然间,帐篷外狂风大作,一个如碟子形的巨大飞行物,闪烁着火光,震耳欲聋地浮在村落头顶上空。一阵轰鸣声,使村子里的人,瞬间失去知觉,时间持续了半分钟,不明飞行物体,以几十倍音速向太空飞去。小村很快恢复了平静,鸠摩炎夫妇俩清醒过来,一看刚出生的婴儿那去了,产妇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地喊着,男主人找遍了村里每户人家,也不见婴儿踪影,回到家后,才感觉到婴儿失踪,与刚才出现的恐怖一幕有关。

神秘飞碟把小婴儿掳走后,向金河系星球飞去。也不知经过多少昼夜飞行,飞碟到达了目的地。该星球主,把婴儿接到悬浮在空中的实验室里,奇异的是,这里的研究者,只有一条腿一只胳膊,一只眼却长在手心里。研究者把婴儿放进一个宻封箱里,不到三分钟,把一种液体芯片植入了婴儿大脑。当该星球研究人员,把婴儿从箱子里抱出来后,奇迹发生了。婴儿身体变成了约三岁的小孩,能听讲多种星球语言,与研究者进行着奇妙的对话,小孩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捉到这里?”星球人答:“这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星球就叫,鸠摩罗什星球,我们探索到地球人,正在进行一项,名为‘生命重建’的研究。这也是我们星球急需的。你现在,虽然有地球人的外表,但地球人的思维基因已被清除,并完全被植入我们星球人的大脑基因。鸠摩罗什,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个婴儿、孩子,你是天使。放心!很快我们将你送回地球。”

鸠摩罗什星球飞船很快把鸠摩罗什送返地球,当他重新踏上地球时,他变成了名叫:巴拉图的七岁男孩。从此,踏上了外星人的使命之路。

“你们还记得,在水池里泡,醒来时那一刻吗?”巴拉图诡异的笑着说。“没有那水,你们俩走不到现在。”他没往下说,只是眨了眨眼睛,像少女故意放电那种表情,让人看着不自在。105号标本,怎样也无法与面前的巴拉图,连在一起。海生顿生疑惑,他不吱声,看看这小孩如何表演下去。石头有点愠怒了,“谁相信你的鬼话?要把咱哥俩怎样,就直说。”巴拉图没一点生气,“小伙子,不,伟大的科学家。你们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请两位跟我来。”哥俩跟在后面,走进了人体标本室。105个瓶子,一个不少,与海生和石头看过的人体,没有任何变化,且都泡在溶液里。

巴拉图微笑着说:“请再仔细看看。”哥俩的两双眼睛,盯着105号瓶子。石头惊呼地喊,“老爷爷去哪了?”海生看到的是一个空瓶子,说:“你有遮眼法,我们相信,可是总得有个理由。”海生把正要说出口的,“欺骗”两字,收了回去。“当然!”巴拉图语气,比刚才客气多了。他接着说:“小伙子啊!本人,巴拉图,原来自天山脚下,这都是真实。”石头反驳,“那给我们留了遗嘱的老人,怎么回事?”外星人说:“对啊!这老人就是我,巴拉图。按你们地球年轮算法,他不是一位耄耄老者了吗?”海生接受不了这一解释,但一时也无法找到其他质疑。“追问,是智慧的钥匙,这扇门,让你们自己开更好。”巴拉图又说:“小伙子,比刚才问题,更值得知道的东西,在等着呢。想必,你们更有兴趣。”

巴拉图把海生、石头领到水晶宫实验室一处,他们从未到过的地方。一部如大城市建筑物的观光梯,自动打开了门。进入电梯,就像一个活动的水族箱,把海底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大约下了三层,当电梯门打开,一条隧道式的房间,整洁敞亮。一排圆柱形的储物罐之间,由管道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道,布满在房间顶部,不知延伸到何处。

一幕视频清晰地映在墙上。只见成群的活鱼虾,海藻类植物,不断地从一个水道闸口,被送到分类密封罐里。神奇的变化,就在后面的工序里显现了。餐桌上,摆满各式的套餐食品,还冒着热气。更不可思议的是,从一个较大的密灌里,送出一块块深褐色的固体状物,像士兵列队,整整齐齐地排在一个储藏室里。

海生、石头还未回过神来,视频关掉了。巴拉图打开了话匣子,“刚才看到的,只是支持研究人员生活与出行的辅助系统。你们地球的物质太丰富了,简直是取之不尽。”你的祖宗不也是地球人吗?开口闭口,什么你们地球,海生心里讥讽着。“哦!我们每餐吃的,都来自海底。”石头感慨地说。外星人说:“是的。”“那些一块块的黑砖头,不是人吃的吧。”海生也幽默地说。巴拉图回了一句,“当然!能吃。不过,不是你们吃,而是给出海密封船吃的。”海生曾看过科学家畅想未来的书籍,认为,海藻是一种最有前景的能源。他觉得很幸运,居然见证了这一科学预测。

回到水晶宫实验室后,哥俩对巴拉图的戒备心,少了许多。但对那份遗嘱的真假,仍耿耿于怀。既然巴拉图接续了地球“生命重建”的课题研究,为何还要编造一个美丽的谎言,来戏弄我们呢,是否还隐藏着更重大的秘密?巴拉图似乎知道海生在想什么,若无其事的笑笑,说:“有些事情,还是不知更好。”“也该休息了,明天,我带你们去一个新地方,”巴拉图说完,即不见了踪影。

躺在床上,海生没有一点睡意。在巴拉图没出现之前,尽管也感觉到一些不解之谜,可是并不去深究它,只管如何解决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身上有了一份专注,遇到的难题也能迎刃而解了。嘿!这走过的经历,不就暗合了巴拉图那句,“有些事情,还是不知更好”吗?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融进了海生脑海。因为相信,所以坚持,所做的一切,都是朝着“生命重建”的目标而来,而发生在身边的惊险也罢,不测也罢。都只不过是生命航程中的点缀,一朵浪花。想到这些,海生倒觉得,掉进了一个美丽的陷阱,是人生多么浪漫的经历。

依外星人之约,哥俩早早在大厅等候。巴拉图按时到来,说:“睡得好吗?”算打过招呼。

海生、石头紧随巴拉图身后,不知这次又会发生什么古怪。还是走进电梯,奇怪的是,并不是那台海上观光水族箱式的电梯。感觉得到,人在梯内往下降。走出电梯,却进了一艘全舱透明的密封船上。

海底的神秘世界,一览无遗。近在咫尺的海洋生物,使他们也变成了这里世界的同类。哥俩的脸都贴在那透亮的玻璃墙上,那些好奇的游鱼,海龟,纷纷追着,与他们接吻。谁说海底世界暗无天日,此时,海生、石头看到的却是,五彩斑斓,墨绿飘逸,神奇的生命在浩瀚飘渺的静谧中,延续无人知晓的传奇。眼前的一切不是神话,而又比神话更诡秘,向往。巴拉图看着他们兄弟俩,梦般的陶醉,微微一笑,“小伙子,不枉此游吧。”却见,石头两手掩面,抽泣起来。海生摸着他的背,自己眼眶也湿湿的。真搞不懂,地球人的内心世界,巴拉图找不到自己思维里,解释的那个词。

外星人打破了尴尬,举起杯子说:“请品尝,也许是地球最珍贵的海底黑茶。”只听说过,陆地上有各种茶,从未听说海上还能产茶?石头闻了闻,说:“有股怪味!”外星人说:“不急着拒绝,慢慢品。”海生舔了一小口,“噗”一声,全吐了出来。“什么鬼东西?劲辣劲辣的。”海生张着嘴巴哈气。石头闻都不闻,把茶杯放回原处。“简直是暴敛天物,”巴拉图很不快的说。海生讥讽了一句,“那请你带回自己家园,慢慢享受。”难怪!巴拉图把他们哥俩,当成自己人了。

透明密封船缓缓地驶进了一个海底岛礁。船停在水中洞穴里,四周只见黑糊糊的岩石。惊奇一幕再现,不到一刻钟,洞穴顶上的海水,原淹没了船体 ,如蒸发般,海水降低到了船底。

舱门自动打开,跟随着巴拉图,哥俩走进了一幢别墅。它的室外,若明若暗,时尔还有些不速之客,如乌贼,虎斑鱼敲门造访,都被拒之门外。石头对此处甚是喜欢,楼上楼下,各个房间不停地观看。如大城市的豪宅一样,应有尽有,若不出外,与陆上没有任何区别。

巴拉图从厨房出来,推着辆餐车,像超星级酒店的服务员,还系着一条白围裙。小餐厅亮而温馨,一桌久违的家乡菜,摆在桌面,深深地勾起了哥俩的思念。

还是巴拉图打破此刻的沉闷,似深情地说:“离家几十年,哪能不想家。”哥俩不语,外星人举起酒杯,示意。海生举杯,点头。石头抿一口酒,说:“如此盛情,怎能担待。”“客气了,小伙子,在茫茫宇宙,能聚在一起,得有多大造化。”这外星人也学会了,咱的客套,但海生觉得心里舒服。

收拾了餐桌,品着茶,淡淡的清香,唤醒了过往的味道。巴拉图放下茶杯,介有其事地说:“此行结束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让你们哥俩知道。”外星人这句突兀,把哥俩刚才的轻松,抹得一干二净,两双眼睛木纳地看着巴拉图。外星人也觉出了他们的紧张,却轻松的笑了,“哦!用词不当,是让你们见识见识。”但哥俩的敏感,并没有被巴拉图的改口,而放下。外星人若无其事地说:“你们看过就明白。”

这是个暗房,藏在别墅的负一层。四壁墙涂着淡淡的米黄色,人一进到房间,不知为何,脑子如被一缕虚光洗过,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但不昏沉,明明朗朗。不知巴拉图又耍了什么花招?对门那幅墙,一幕无声视频突显出来。这不是海生曾驾驶过的那艘密封船吗?什么时候驶进了这海底洞穴。接下来,海生就像睡熟一样,躺着,被推进了这个房间。视频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海生安静地泡在一个水池里。哥俩以前,为何被泡在水池里?疑云顿消。外星人说:“为什么,石头弟弟,外表比海生哥哥,大几十岁。”巴拉图话没说完,海生插上一句,“我在这休眠水里,睡了几十年。”巴拉图笑了,“孺子可教。”“同样是泡在休眠水里,为什么?标本瓶子的人,至今也不醒。”石头抢着问。外星人笑笑不语,海生心里像有了数。巴拉图卖了个关子,说:“一定会告诉你们。”

7、神秘使命

自返回水晶宫实验室后,海生、石头一直闷闷不乐。原先,巴拉图答应,给哥俩解释,人体在水里休眠的答案。但过了几天,此事就像根本没说过一样,外星人不知在忙些啥?他们也不便去追问。

巴拉图神出鬼没的,一时,要海生给一个实验数据。一阵,又要石头送一瓶水样。哥俩倒是无所谓,都嘱从听便。反正,现在咱也是闲着。时间在风平浪静中过去。

海生总感到不正常,似乎有一个等待,慢慢地向他们走来。石头昨天无意中看到,99号标本瓶子的水颜色,有点混浊,而其他样本清晰如常。听石头这样一说,海生更蹙了,巴拉图有重大隐情瞒着。既然,激活休眠水,已在外星人手里,他为什么迟迟不进行注入试验,来检验该活水的效果。到底要干什么?海生越想越觉得蹊跷。

哥俩提前了两个小时起床,摄手摄脚地走出卧室。悄无声息的进入漆黑的储藏间,凭记忆摸到了保险柜,开门,爬了进去。柜子后面是一个紧锁的圆洞,被海生发现了。哥俩很费劲的,从这个仅仅能钻进一个小孩的洞口,爬过去。

当双脚落地,感觉这里是一条隧道,凉飕飕的,黑呼呼,看不清周围,更无法判断隧道延伸多远。脚底踩在地面,还算平整,哥俩拱着腰,手扶着墙,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突然,隧道内,如同白昼,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一条笔直的光带,由大变小,向前延伸,聚成了小黑点。

灯光不那么耀眼,柔和了下来。海生、石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伙子,什么都瞒不过你们。这也好,迟早都得告诉你们的。”哥俩已看清,巴拉图坐在一张转椅子上,他前面的石台,比水晶宫大厅那张还要大。台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器皿瓶子,若是进行化学试验,瓶子里都是五颜六色的,奇怪是,瓶子里都是清一色透明的水。

此时的巴拉图,并没有海生、石头想象的那样严峻,倒觉得自己有了点心虚。外星人说:“其实,我想今天早餐后,才告诉你们,既然,你们现在来了,就提前点说也无妨。”哥俩,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旁边,没看巴拉图的脸。

“走到了今天,你们已非常成功了,不愧为出色的科学家。”外星人这番言词,对他们,还是像掉进云雾里,不知其用意。“命运这东西,真是奇妙无比,说是冥冥注定,并不尽然。但缘起相遇,又能携手同往一个目标,用你们地球人的话说,叫皆大欢喜。”到底你要说什么?海生心里嘀咕着。“小伙子,别急!”显然,巴拉图在与哥俩的心里对话。他们念想的那点蛛丝马迹,逃不过他的眼睛。

外星人话多了起来,“别总认为,我一直在绑架你们哥俩。换言之,是地球人在召唤我们。”石头说:“我们可没有邀请你来啊!”“但你们几百年来,前赴后继的,对生命重建的研究,本身就是一个最真诚的邀请。”巴拉图这么说,哥俩也无言了。外星人把话锋一转,“就算是一个共同爱好的合作吧。”这倒中听,宇宙面前,星球平等。也不知为什么,一个如此怪诞的词组,在海生脑里喷了出来。巴拉图笑了,“你想是对的,我们一直都在互相尊重。不是吗?”“是吗?”海生的反问。把外星人逗得哈哈大笑,“我一直用自己的直线思维去理解你们。我们星球人,不像你们地球人,有丰富的情感思维基因,我们的交流或表达,基本上是用思维波传递的,你们接收不到,难怪。若不是与你们合作,我根本不懂什么是情感、情绪、烦恼等等东西。”海生、石头惊讶地盯着巴拉图,与自己说话的,是智能机器人,还是外星人。

刚才,巴拉图收到鸠摩罗什星主的极光信息。详述;本星球昔日的繁花似锦,气象万千,勃勃生机,已走向败落。无度的生态环境破坏,使生灵涂炭,万复不劫。要转济危难,速速将所研发活水,运抵家园。时限不多,抓紧实施,销毁程序已经启动,切切周全返航。读完密件,外星人却呆如木鸡。

巴拉图继续以主角自居,“我问你们,100多个人体标本里的休眠水,都是同一种水吗?”石头答:“应该是同样的水。”外星人说:“若是同一种水,为什么有个别标本里的混浊度不一样。”海生马上反应了过来,曾听石头说过,99号标本比较混浊些。“你们也发现,99号标本,与其他的不一样了吧,”巴拉图直指了当地说。“实验测定,每个标本瓶子里的水,没有一个是一样的。”外星人语气肯定得,不容质疑。石头反问:“那么原来的休眠水,还有什么用处?”外星人又说:“人体标本里的休眠水,缺乏活性因子,尽管加入了你们研究的激活水,仍然呈阴性反应。不过,它还是非常有价值的。可以肯定,这些长眠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人,生还的机会很大。”海生说:“何以见得?”。“因为,所有标本中人体细胞,一直被休眠水净化在保鲜状态,其细胞核,没有发生质变。”巴拉图坚定的语气,震撼了哥俩。

外星人停顿了一会,反问:“你们想过,99号标本的水为什么浑浊了?为什么偏偏是99号呢?”。巴拉图像个考官,连珠炮的提问,海生、石头真接应不暇。见哥俩没有回应,外星人接着说:“九九归一,不是你们老祖宗的推论吗?”海生醒悟,说:“该号标本的休眠细胞,可能产生了活性因子。也就是说,这尊人体标本最有可能是,先复活的首例。”巴拉图点了点头,微笑无语。

跟随外星人,进入一间实验室。巴拉图指着整齐放置在架子上的瓶子,说:“这些全是已经提炼好的活水。”石头愠怒的说:“咱哥俩,千辛万苦所研究的东西,怎么都成了你的东西了。”“小伙子,你误会了。你们研究的是激活水,这里的,是在地球前人基础上,改进的休眠活水。”海生感慨地说:“其实,你也是在进行增强细胞活性度的重大研究。”巴拉图幽默的说:“一根藤上,结的两只瓜。”石头说:“既然,有了最新的休眠活水,加上我们研究的激活水,不就可以,让标本瓶子里的人,复活了吗?”巴拉图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实验结果是失败的。”石头却不依不饶的说:“那你研究的休眠活水,与瓶子里的原水还有什么区别呢?”想不到海生却站在巴拉图一边,说:“泡在瓶子里的人体,是在没有了生命体征的情况下,进入休眠的,他生前的记忆因子,已基本消失。而我们泡在休眠水时,生命体征仍然存在的。”巴拉图补充一句,“休眠活水,作用不同生命状态,则分别得到不同结果。小伙子,明白了吗?”此时,石头似乎懂了点,但其中的一些逻辑关系,还没有完全理清。

海生开始对巴拉图刮目相看了。他是真正的大师,我们曾做的一切,与其相比,太渺小了。石头并不那样想,你有你的作用,我有我的贡献。

巴拉图说的最新实验,真的失败了吗?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一起参与呢?海生一夜没合眼,反复的追问,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要不是前天的突袭,巴拉图这支牙膏,说不定挤不出任何东西来。

鸠摩罗什星球主,极光信息又发过来了。“巴拉图,我的儿。这个十分不幸的消息,真不忍心告诉你,但是为了咱们的共同家园,为了大宇宙的祥和。相信你能理解,万能的神的苦衷。原计划是按前次约定实施的,可是,想不到大宇宙的无常,来得如此凶猛。不到三天,咱星球再次遭到黑洞玄子的袭击,现在还未清楚,是宇宙天体的自然变化,还是其他星球的攻击。由于遂不及防的灾难降临,鸠摩罗什星球,已失去三分之二的生命。儿呀!我们盼望地球的活水,早日将至,拯救我神的子民。原计划程序变更,时间已缩短了一半,切切安全返航。”

今天,巴拉图主动地找了海生,说:“你能提供10毫升鲜血给我,进行点研究吗?”海生毫不犹豫,卷起袖子,把手伸出去。外星人拿了血样,回到了他的实验室。海生并不在意这点小事,取点血清是研究人员常有的事。但这点小事,却引起石头的警觉。他小声的把海生叫回卧室,说:“哥,我觉得巴拉图很反常。”海生问:“你看出什么来了?”石头说:“这不是明摆着了吗,这与他实验结果有关。”海生更觉得不可思议了,说:“能与这个有关联?”“这说明,巴拉图没有骗咱们。激活实验遇到了瓶颈,而要突破它,只有一样东西能解决。”海生怎么觉得弟弟今天,有点语无伦次了。“那你认为,这样东西是……”石头很凝重的说:“是咱哥俩的,血!”海生无语,思考片刻。不知是对石头敬畏,还是担心将要发生一场惊愕的震撼。瞬间,脊梁骨一阵凉嗖嗖的。

水晶宫实验室格外的明亮。海生、石头觉得久违的阳光就在头顶,难道我们已回到了地面,一阵阵的眩晕,和光同尘,舒坦极了。

已看清了,实验室大厅,空无一物,原来整整齐齐排放的人体标本瓶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哥俩环顾四周,如同掉进硕大玻璃瓶子的一粒沙。过往的好奇、惊险、探索、向往,燃烧殆尽,烟销灰灭,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凝神片刻后。海生、石头进入隧道,巴拉图已在等候。眼光在对望着,空气也沉默了,都在等对方的声音。往日的亲密无间,一下子拉开了千里。海生已听到沉闷的爆炸声,说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亲爱的合作伙伴,你们的使命终结了,而我还要继续。”外星人终于揭秘了。

巴拉图接着说:“你们是十分出色的研究者,鸠摩罗什星球,将为你们立碑。”从未有过的淡然,使得哥俩庄重无比。“既然,走到了结局,也不能让我们留下遗憾吧。”海生说得很平静。外星人展示了固有的大度,说:“当然,不仅我们合作过一段时间,而且很有成效。”石头把硬话扔给了巴拉图,“你能把咱哥俩怎么样?”“就像地球人体标本一样,随我回家。”外星人耸耸肩膀,讥讽地说。石头接着说:“你不就是需要咱哥俩的血,与激活水混合,生成真正的休眠细胞激活水吗?”巴拉图话止了一会,紧盯着石头,才说:“全说对了,最终的实验结果表明,你们的鲜血,是解决生命重建最后一道难题的唯一要素。”海生说:“那你在我身上抽,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绑架?”外星人说:“一百几十毫升血,不足以提炼出所需的血样精品。”石头说:“那需要多少?”巴拉图一脸严肃地说:“三千毫升,确切的说,就是一个地球人身体的全部血液,你有吗?”他的话刚落,石头猛然冲到实验平台边,迅速抄起一把利刀,将自己的左手腕躲掉,把残肢一下塞进一个玻璃瓶子里,鲜红的血如喷泉,突突地流进瓶子。海生和巴拉图惊呆了,不知所措。壮士断臂的一幕,此刻,定格在不同的星球人脑海里。

石头已奄奄一息,残肢流出的血,慢慢地不滴了,眼睛合上了,甜甜的睡着了。

海生歇斯底里地,向巴拉图吼叫:“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秘使命吧!”外星人愕然的看了海生一眼,把脸转了过去,头也不回,默默向前走去。

望着巴拉图模糊的背影,海生眼前抹了一层白雾,朦胧的光晕,消蚀了刚刚发生的记忆。自己的灵魂浮在漆黑漆黑的深海,与珊瑚结伴,同游鱼嬉戏,摘海草点缀,抱海龟酣睡。我的至尊,愿随你而去……

水晶宫实验室方位,传来的爆炸声越来越大,隧道摇晃了,顶上的碎石,成块成片地塌下来,原先敞亮的隧道,暗下来了,远方时尔闪烁着火花。

一列太空飞船,从隧道深处飞啸而至,停在海生身旁。门开了,他迅速走进舱内。106个人体标本瓶子整齐的置于中央,瞅见105号瓶里透明的溶液,泡着矮个子巴拉图,石头伫立在106号瓶里,左手腕落在瓶底。

轰隆隆的爆炸声和气浪冲击波,地动山摇,撕裂了海床,摧毁了为生命而建造的殿堂。

海生按下开关。一瞬间,爆炸声被抛在后头。声光呼啸电闪,熠熠生辉,一束流星冲向遥远黑点,划破了天际,消失在浩瀚的深渊……

8、归来

小渔村,在殷红菊黄的日落余辉里,泛起了缕缕娇娆,要送给小岛的风尘伴娘。和风吻着椰树叶子,窃窃私语。后山草丛那些精灵,哼着咸水童谣,“挠腋窝,挠腋窝,二哥打二嫂,二嫂走去躲,二哥回来摔瓦锅。”海鸟的叫声藏进了峭壁的岩石洞里,困乏的海神渐渐入眠。

火烧云绚丽得惊诧,浓艳的斑斓,尽情地把远方海天,涂抹得,只剩下疏稀的白蓝。上空,片片彩云,悠悠的飘来,罩住了小渔村,淹没了小岛。

涨潮了,椰风舞乐。温顺的浪,轻轻地拍打停在港湾浅滩上的小舢板。坐在海望角的礁石,默默地远眺游动的渔火,在追忆过往的风雨,还是思念昔日的留恋?万物伊始,生命接续,一切都成了记忆,定然,也在茫茫中消失……

海面已黑,眼前清晰。坨坨残片随着潮水姗姗而来,浅滩上,躺着一个拙扑的木匣子,被阵阵海浪冲刷,一起一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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