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手法“偏小众”，如何吸引更多人？——电影《百鸟朝凤》引热议

——电影《百鸟朝凤》引热议

本报记者\苗 春

　　5月6日，“第四代”导演吴天明的遗作《百鸟朝凤》公映。影片讲述了黄河岸边的唢呐艺人对传统文化的坚守和无奈，获得张艺谋、陈凯歌、徐克等名人推荐，但首日票房只有28万元，首周票房只有154万元，排片比只有约1.2%。5月12日，63岁的电影制片人方励通过网络直播公开下跪、磕头，求院线增加《百鸟朝凤》的排片。院线应声而动。截至5月19日，《百鸟朝凤》票房累计超过4800万元，排片超过12%。同时，有关影片的评价、方励的下跪、小众电影的发行甚至唢呐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传承等问题，引起电影业内外人士激烈论争，成为一个公共事件。

　　记者为此采访了中国电影家协会秘书长饶曙光，他畅谈了自己对吴天明、《百鸟朝凤》、方励的下跪以及这一事件对中国电影业影响的看法。

　　“《百鸟朝凤》是一部现实主义力作”

　　《百鸟朝凤》于2014年2月完成最后的剪辑，一个月后，吴天明去世。在今年5月份公映前，该片已经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中国大学生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华表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等奖项，豆瓣评分高达8.3。许多人称赞影片是“良心之作”“诚意之作”，对其中寄托的深沉情怀产生共鸣。吴天明的德高望重，他为中国电影尤其是西部电影做出的杰出贡献，电影深沉的思索，精当的情节设计和台词，陶泽如等演员出色的表演，都受到称道。但也有一些评论认为，影片手法陈旧、思想过时，一些都市年轻人更认为影片因为“土掉渣”而没法看。

　　饶曙光自称是吴天明的“超级粉丝”。他曾经陪同吴天明出访，有机会与吴天明朝夕相处，并且有过彻夜长谈，进行过深度交流。对吴天明其人，饶曙光认为，上个世纪80年代，西部电影的崛起和辉煌离开吴天明是无法想象的。“吴天明上个世纪80年代的成功和辉煌，也包含了他对于电影现代性、开放性、包容性的理解和认知。他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饶曙光看过两遍《百鸟朝凤》，认为影片对当下中国现实的认识和思考非常有深度，也寄托了吴天明多年来对中国社会发展导致的文化传承断裂、经济大潮影响下社会现实产生的一些问题的独到看法，很有感染力。他自己明白这种电影可能在市场上不一定有好的效果，但无论如何他要把这些表达出来，才是对社会负责、对历史负责，也是对个人思考的负责。“总体来说，吴天明和他的整个团队靠着这种人文情怀、这种社会责任感和艺术责任感，把这部电影拍成了精品。”

　　饶曙光认为，《百鸟朝凤》是一部现实主义的电影，在叙事方式、场面调度和表演方式上都偏现实主义，这是它的基本特色，吴天明也不会去玩那些花哨时髦的手法。“可能这部电影不是年轻观众的‘菜’，但我相信一些年轻观众看了也能够触动他们内心的一些情感。手法、形式都要符合影片内容的需要，满足内容的基本表达，不能把手法和方式单拎出来讨论。”他说。

　　跪求排片的方式不可复制

　　方励的下跪，是这个事件中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重要一环。这是有些“过”的营销手段，还是真诚的、被逼无奈的举动？它是在对观众进行道德绑架、情感绑架吗？

　　“以我对吴天明的了解，他对下跪求排片的行为一定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因为这也完全违背了他做人的原则。”饶曙光说，“尽管我对方励不遗余力推介文艺片并且已经卓有成效表示敬佩，但也无法接受和赞同以下跪的方式为吴天明的《百鸟朝凤》求排片。吴天明是一个铁骨铮铮的西北汉子。”他指出，吴天明一直有足够的自信，认为“我的作品、我的艺术表达，历史终究会认可”。

　　饶曙光说，方励这一跪是对中国电影，尤其是中国电影人良心的一种拷问，也产生了悲情催生下的独特效果，“但无论是笔者还是绝大多数中国电影人，更为看重的依然是《百鸟朝凤》的思想品质、审美品格以及吴天明的人格魅力，”所以，“方励这个举动是个别行为，不能成为长久的行为，也不可复制”。

　　“这一事件对中国电影很有意义”

　　饶曙光指出，中国电影下一步发展的关键，正是建设特色化、差异化的院线，让主流院线之外的《百鸟朝凤》这样偏小众的电影，也能有效对接它的目标观众群体。

　　他说，现在主流商业院线偏同质化，再加上观众群体年轻化，偏娱乐、偏粉丝消费，推进院线差异化建设，显得尤为必要。同时，要通过电影理论批评，通过文化体系的建设，来培养能够欣赏不同类型电影的观众群体，特别是能够欣赏偏小众的电影的观众群体，现在这个时机正在成熟。

　　“《百鸟朝凤》成为一个文化事件，对中国电影发展应该产生比较深远的影响。中国电影的发展一定要是多元化的。”饶曙光说。

　　5月20日起，《百鸟朝凤》的排片已经低至3%左右，热潮正在回落。同时，《愤怒的小鸟》《分歧者3》《美国队长3》等美国电影的排片位列前三。饶曙光警醒电影业内人士：事实上，和去年同时期相比，今年国产电影票房是下降的，5月份在美国大片的强压下，国产电影的市场份额遭遇了很大的挑战。“我们还得要有大量的类型电影来占领市场，来扩大我们的市场份额，主阵地不能丢。同时，还要通过差异化市场体系建设，特别是通过网络，细化我们的传播体系，让偏小众的电影，包括现实主义电影、农村题材电影、少数民族电影、儿童电影，都有合适的出口。”

唢呐是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文化符号，在《百鸟朝凤》的语境中，它代表传统文化的传承以及市场大潮中传统文化被冲击、被边缘化、被一些年轻人排斥的情景。我们应该如何一方面顺应现代化，另一方面也尽可能地保留传统文化中有价值的东西？电影《老炮儿》也曾经表达了类似的主题。饶曙光说：“当那些有价值的东西都被颠覆，我们却感到社会的发展、人性自身的进步，也还需要一些传统的规则、信义，而且这些东西要通过现代化的方式，得到创新性发展。电影作为一种大众文化方式，也承担着传承、发展传统文化的功能。这也是我们的职责之所在。”

——《人民日报海外版》（2016年05月23日  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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