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作《题彦真屋》诗云: “只傍清水不染尘”,表示不愿做官。
清代徐璋绘倪瓒像
倪瓒,中国最早的“现代主义”大师?
写在前面:倪瓒生于元末,死于明初,与中国从鸦片战争开始进入现代国家相比,还相隔很长的一段年月。那为什么要说倪瓒是中国最早的”现代主义“大师呢?至少从绘画本身来说,倪瓒是”元四家“中将笔墨与内心情感结合最为紧密和突出的一个,他的很多作品都已挣脱了那个时代的藩篱,在绘画与笔墨的关系中走的最为深远,他追求”逸笔草草“的境界,疏林坡岸,幽秀旷逸,笔简意远,惜墨如金。同很多的”现代主义“大师的作品一样,内容与主题不在是他作品追求的最终意义,他剥离一切的外在形式束缚,直接以笔写心,他与张雨、杨维桢一样,既属于这个时代,又不属于这个时代,这就是艺术对时代的超越性价值。
大凡名人画家,都有点怪癖。比如齐白石小气,米柜子整天锁着,钥匙就挂在自己身上。傅抱石善饮,没有好酒就没有好画,解放后傅抱石的酒还是周恩来总理特批。喜欢喝酒的还有齐白石的关门弟子许麟庐。上海画家唐云也喜欢喝酒,北京某部请唐云去北京作画,问他有什么要求,唐云说:我每天是要喝一点人头马的。唐云嗜烟嗜酒,喝茶淡了,会将茶叶捞起,浇上麻油酱油,当凉菜那么给吃了。
这些怪癖,都比不上元四家之一的倪瓒倪云林。
(一)煮茶只用身前那桶水
倪瓒和朋友一起谈论诗文,要泡好茶招待,就命仆人到七宝泉打水。水打回来之后,倪交代仆人:“提在前面那桶水,拿来泡茶;提在后面那桶水,拿去洗脚。”他朋友见状,心中感到好奇,追问原因。倪说:“前桶的水,一定干净,所以用来泡茶,后桶的水,怕已经被仆人的屁所污染了,所以只好拿去洗脚!”佣人不信,进门前将水桶前后换了个,煮了茶给倪瓒。倪喝了一口,转身就把那佣人打了一顿,然后轰出家门。
可换了一个佣人挑水煮茶,还是有异味。倪瓒叫来佣人,看起来也老实。于是问他有没有将水桶换过,佣人老老实实回答没有,倪瓒又问:路上有没有放屁?佣人答:小的没有,小的不敢。倪瓒大怒:那为何水有异味,坏了我的燕窝?佣人吭哧半天,回答说:小的路上咳了两声,小的口臭!倪瓒便叫人把磨房驴嘴上的罩子取来,以后佣人挑水就带着口罩。
一次倪瓒应邀赴宴。主人请宾客入席后,一个长了满脸大胡子的厨师端出了佳肴。倪瓒却在此时突然离席而去。主人诧异的追上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倪瓒说:“胡子多的人一定很脏,这个厨师有这么多胡子,所以这顿饭不能吃了。”宾客听了,相顾大笑。
(二)洁癖下的爱
因为洁癖,倪瓒对女色也不太接近。但一次,他居然看上金陵一个才艺绝佳的貌美歌姬,于是约到家里面。但又怕她不洁净,于是叫她去洗澡,洗完了一边摸一边闻,总觉得还不干净,于是再洗,洗完又摸又闻,闻了又洗,折腾到天亮,最后不了了之……洁癖在性问题上都比较谨慎。洁癖和孤高,使他不仅激怒了敌人,也丧失了一些朋友。
(三)一尘不染
有人这么数落那些爱干净的人:“这干净还能怎么干净,总不能天天给桌子洗澡吧?”倪瓒使用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每天都要有专人来经管,他专门养了两个童子,随时负责擦洗干净;客人来访离去后,客人坐的地方必须重新刷洗,每天穿戴的衣服与帽子,都要拂拭数十次,书房里的物件,画家要求两个僮仆不停地打扫尘土,就差那些画笔,没让人一根根清洗笔毫了。
书房门口有一棵梧桐树,倪瓒早晚让人用水洗,很青春的树快速干枯,最后成了一株不长叶子的标本。
一次,有个朋友来看他,天晚了没回去,就住在他家。他怕人家把他的屋子弄脏,夜里起来好几次站在门外听,听见客人的咳嗽声,心里讨厌极了。次日早上,就叫仆人去寻找吐痰的痕迹,仆人找不到,怕他打骂,就找了一片烂树叶子来糊弄他。倪瓒捂着鼻子,闭着眼睛,命仆人把树叶扔到三里地以外去。
就连他的香厕是一座空中楼阁,用香木搭好格子,下面填土,中间铺着洁白的鹅毛,“凡便下,则鹅毛起覆之,不闻有秽气也。”关于他的死因有多种版本,一说临终前患痢疾,“秽不可近”;又说是被朱元璋扔进粪坑淹死的。——这,让我联想到《红楼梦》里的妙玉的凄惨结局。
(四)渴死不饮盗泉之水
农民起义军首领“吴王”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派人送了很多钱给倪瓒,请他作画,倪瓒大怒,撕绢退钱。不得,怀恨在心,有一天在湖上见到了倪瓒,倪瓒对他无礼,他命人抓著倪瓒要杀他,旁人求情,张士信命人打倪瓒了几十鞭子。倪赞一声不吭。后来旁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和他一说话自己就变俗了。”
张士信还不解气,命人把倪瓒关在牢房里。狱卒给他送饭时,他让狱卒把饭桌举得高高地。狱卒问为什么要这样,他不回答。旁人说:“他怕你的唾沫溅到饭里。”狱卒很生气,把倪瓒拴在了尿桶旁。
(五)从此不进清閟阁
倪瓒有个清閟阁,旁人不让进。还有一匹白马,爱护备至。有一次他老娘病了,他裘葛仙翁看病,葛仙翁要求用白马来接。那天正下着雨,倪瓒是孝子,只好同意。雨中的白马弄的是一塌糊涂。到了倪家,葛仙翁要求上清閟阁看看。倪瓒只好同意。葛仙翁在清閟阁乱翻一气,到处吐痰。倪瓒当时啥也没说,待他驾鹤西游,外人才知道,那座他一直珍爱的清閟阁,从葛仙翁登上去那一刻起,就在画家心里永远地死去了。一直到死,画家都把清閟阁当成了海市蜃楼,偶尔远远地看上一眼,但从此没有踏进过半步。
有一次他去别人家,晚了就住下了,那家的一个女婿听说名人来了,就欢天喜地地来拜见,没想到只说了几句话,他恼了,右手举起来,就给人一个大耳刮子。那声音显然没有音乐好听,但还是把朋友引了过来,奇怪他为什么打自己女婿。画家去仔细洗了遍手,才慢条斯理地说:“脸不干净,说出的话也不干净,打他脏了我的手!”
(六)视金钱如粪土,桀骜不驯
至正初年(1341)社会尚算安定,可是倪瓒为了避免异族统治者召他至京做官的纠缠,突然散尽家产给亲友故人,当时大家对此都引以为怪。不久四方乱起,一些富有人家都遭到劫难,唯独倪瓒得以幸免。他驾着扁舟,戴着蓑笠往来于太湖,与渔樵僧道为伍。自称吴王的张士诚,几次请他出仕均被他拒绝。张弟张士信奉上金银礼品请倪瓒作画被斥责,怀恨在心,欲加报复。一次张士信与宾客游于太湖,突然闻从芦苇中散发出一股异香。师爷告诉他说,倪瓒吟诗作画时总要焚烧这种异香。张士信于是派人搜索,果然从渔舟中找到倪瓒,将他拖出用木杖毒打几至毙命。倪瓒不阿附权贵,保持自身清白,也成为美谈。
(七)多才多艺的才情
倪瓒虽然怪癖,才华也不可否认。苏州古典园林狮子林的设计,前身就是倪瓒完成的。当时还不叫狮子林,叫菩提正宗寺。设计完成后,当时的当家和尚僧天如禅师为表答谢,宴请倪云林,上了一道姑苏名菜“清蒸鳜鱼”,倪云林吃了一筷就停了。僧天如就让厨师再做一道烧鹅,倪云林尝了一口,说了一声好,陪同的客人听倪云林赞好,也跟着细细品尝。消息传到苏州大菜馆,大家都来做,名气就传了开来。当然就以倪云林的名字做招牌,菜单上就有了“云林鹅”。
倪瓒回到无锡后还试做过,并将菜谱写进了笔记《云林堂饮食制度集》。清代著名美食家袁枚的《随园食单》中有详细介绍。《倪云林集》中,载制鹅法。整鹅一只,洗净后,用盐三钱擦其腹内,塞葱一帚填实其中,外将蜜拌酒通身满徐之,锅中一大碗酒、一大碗水蒸之,用竹着架之,不使鹅身近水。灶内用山茅二束,缓缓烧尽为度。俟锅盖冷后,揭开锅盖,将鹅翻身,仍将锅盖封好蒸之,再用茅柴一束,烧尽为度;柴俟其自尽,不可挑拨。锅盖用绵纸糊封,防鹅身燥裂缝,以水润之。起锅时,不但鹅烂如泥,汤亦鲜美。以此法制鸭,味美亦同。每茅柴一束,重一斤八两。擦盐时,串入葱、椒末子,以酒和匀。《云林集》中,载食品甚多;只此一法,试之颇效,余俱附会。
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九月十八日(10月25日),其妻蒋氏病死,倪瓒受到很大的打击。长子早丧,次子不孝,生活越觉孤苦无依,内心烦恼苦闷,无所适从。明初,朱元障曾召倪瓒进京供职,他坚辞不赴。明洪武五年(1372)五月二十七日(6月28日)作《题彦真屋》诗云: “只傍清水不染尘”,表示不愿做官。他在画上题诗书款只写甲子纪年,不用洪武组年。
明洪武七年(1374),倪瓒在江阴长泾借寓姻戚邹氏家,中秋之夜,他身染脾疲,便到契友名医夏颧家就医,夏筑停云轩以居之。倪瓒一病不起,于阴历十一月十一日(12月14日)死于夏府,享年74岁。他的遗体埋葬在江阴习里,后改葬在无锡英蓉山麓的祖坟,周南老撰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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