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故事——在路上之二

在路上——小城的故事

文\陈建新

三天前，从出发到现在，大致算算，已经足足在路上几千公里了。这一路来，有过风雨，也有过暖阳，有道不完的温情，也有说不完的故事。人生，总是这样，有一个梦，有所追求，然后在路上走走停停，听清风鸟鸣，看云卷云舒。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样的人生，只是种美好的遐想，可反过来再想，遐想又有什么不好，至少在某一天，当你失意与失落的时候，这份美好还可以留一时温暖给自己。

在路上的这几天，天气都甚好，心情也甚好。虽然落了雨，但对于喜欢雨天的自己，这何尝不是件锦上添花的事。离开玉林的那天早晨，小城里没有明媚的太阳，整座城市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除了满城穿梭的，毫无规矩的摩托车外，它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或许是不愿留下太多印象。

匆匆的告别，预示着新的旅途将要开始。而告别一座城，再到下一座城的时候，那城会是怎样的味道，我并不清楚，温馨的、多彩的、浪漫的，说真的，我不得而知。其实，当你去面对一个陌生的名字，陌生的环境时，这一切总让人有更多的遐想与猜测。我喜欢这种未知的感觉，因为它的神秘，像遮盖了笑脸的少女，那朦胧的面纱下，总会有无数的可能性。

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我们留在了这座名叫“凤山县”的小城。小城不大，被一条弯曲的河隔成两半，一半隐没在山角下，一半锨刻在河对岸的平原上。虽说这里是少数民族的聚积地，但在小城转了一圈，却硬是没有见到少数民族的着装，没有少数民族的歌舞，只有刚进小城时，那篆刻在山头的两只欲飞的凤凰，如红色的骄阳般，煞是醒目，足足霸占了一座山头的峭壁。于是，一路上我就在想，这“凤山县”要在山头挂只凤凰，那“鹅城”是不是就得挂两只鹅了。我笑笑，其实也不无道理。

凤山县坐落于广西省的西北部。车子出了百色市，绕进省际高速，继续前行一百多公里，便可到达我们的目的地。自阔别了车水马龙的都市，离开了都市中匆匆忙忙相互追赶的人群之后，游走在这样安静的小城或小地方，这无疑不是件幸福的事。在这里，你不用拥挤着去赶地铁，不用担心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更不用穿着人模狗样的职业装奔波在人群与车流之间。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唯独喜欢小城市的原因。

小城的人明显不多，再加上正是旅游的淡季，所以城里的人很少。我们穿过街角，再拐过狭长的巷子，为了吃晚饭，在城里足足兜了好几圈。离开城市之后，每到一个地方，我总会好奇地去寻找当地的小吃或者特色，对于那些被印在餐排上的所谓的招牌菜，说真的，这让我提不起兴趣，反而那些藏匿于民间或巷口的老作坊，才代表了一块土地的另一种文化。

晚饭倒也吃得简单，在盘阳河畔挑了家餐馆。餐馆的老板厚道得让我惊叹，她见我们人多，无论点的汤，无论叫的饭，端上来时直接用盆装起来。那大气，我只在西北见过，甚至比西北见的还大气几份。话说到西北，那就得唠叨两句大西北的大气。西北人吃饭，从不用小碗，人们常说，那小碗没劲。于是，一到吃饭的点，你会发现，那里的人，人人都端着大碗，那碗有时比头都大，如果吃个面条或喝个稀饭啥的，只要嘴一对着碗沿，那碗口就足足可以埋下一个头。西北人与南方人极不相同，南方人吃饭讲究精细，而西北人只要有碗面条，哪怕简单到添点醋，加勺油泼辣椒，那吃面的声音，依旧能传到三里以外。南方则不同，他们就连吃个早茶都要一上午，这一点让生活在西部土地上的人是万万想不通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活脱脱就是在浪费时间，明明十多分钟就搞定的事，非要把简单的事复杂化，像臭婆娘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于是，这两个地域的人，总是一个说另一个不懂生活的情调，而另一个又批判一个是腐败人生。当然，对于我这种打小长在西北，后来又乔迁至南方的人来说，无论是大碗的潇洒也罢，还是小盘的精致也好，都可以统统拿下，不在话下。

这是一个生活节奏极慢的地方，男女老少无不都是这样。我在吃饭的时候，曾问起过老板当地的特色是啥？她说，我们这啥都有，你们广东人吃啥，我们这里都有，什么蛇、龟、山禽，都是新鲜的。听她这么说，我好想告诉她，我不是广东人，我也不吃蛇，不吃龟，更不吃山禽。这些东西，对我没有诱惑力。其实，无论是在岭南也罢，在这座小城也罢，人们对美食的追逐如果建立在类似于蛇龟这些动物的身上，那这样的美食文化其实是一种罪恶。我不想吃，也不想造恶。

小城的傍晚来得很早，人吃过晚饭后，坐在街边的树下，男人们抽着烟，下着象棋，然后引来众人的围观。于是，烟雾在人群中缓缓升腾，给围观者的衣服上留下一股浅浅的烟熏味，然后散于空中，寂静无声。而夜幕下能听到的，是男人们拿了棋陀砸在棋盘上的声音，和女人们在广场上的大秧歌。

我们下榻的酒店一侧是小城的中心广场，回来酒店时，广场上扎满了人，女人们放着高音喇叭，一边跳着舞，一边跟着节拍洋溢出一脸的笑。其实，这样的场景，如今在哪个城市都能见得到，所以在过去，流传在民间的一句话是全民动员斗地主，现在看来，想来应该是全国妇女同胞齐跳广场舞，这场面，也算壮观。.

对于这块土地，对于这座小城，我并不算了解，因为仅有过这一面之缘，要说能读懂一片土地，那简直是不自量力的表现。但对于这里，我只相信一点，虽然如今眼睛看见的是小城周边被刀切般的山头，但不知在多少载之前，这里定然是藏匿于海底的峡谷。为什么？因为来县城之前，我们绕过了途中的一片溶洞区，然后才赶到的凤山。这洞，被当地人称其为“万寿谷”，因为这里的人都钟情于长寿，所以万事皆离不开“寿”字。就连我们在途中看到的房子，那每栋房子的外围都要写上大大的“寿”字，我总开玩笑地说，这字显然是这里的图腾。

“万寿谷”的溶洞区藏在一座大山的背后，沿着一个陡峭的山路前行，便到了那溶洞的入口。入口坐落在大山的山脚下，进了洞之后，你要顺着潮湿的小路蜿蜒着前行。那些被风化过的奇石异景，那些几多年以前留下来的被水流冲刷过的痕迹，正铮铮地告诉你一个道理——苍海桑田。对于这个陌生而美丽的地方，我更愿意去设想那些被埋藏在石壁背后的传说，因为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才是最打动人心的篇章。我是一个爱听故事的人，这一路上，无论走多远的路，无论听多少故事，我总喜欢，也总希望给每一个故事添加一个美好的结局，因为那结局温暖而舒心。

苍海桑田，也是种无常，我怎么都不敢想，多少载之前，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竟然是大海的海底，我身边长满了珊瑚贝类，触手可及。远处的峡谷里，簇拥着一群群游鱼。很显然，自己是闯进了它们的领地。可如今，曾经的海底，成了我眼里的高山，当置身于这里的时候，一来被那曾经苍海的大气深深地折服，却也难免有种叹世事无常的悲凉。人真的太微小了，就连无际的大海都可以成为一场空，仅留下一抹水流窜动过的痕迹，更何况区区人的几十年，被世事淹没，太过容易。所以，人才是脆弱的。也许今天的我站在这里，等多少载之后，或许会有另外一种生物会惊奇地，像我们看鱼一要地看着我们。那时候，在他们眼里，我们将显得多么渺小，多么无常。如此想想，这是件多么滑稽的事。

今生活着时，我们都充当着戏子的身份，歌舞升平，欢喜雀跃，一唱一和间，所有的人都在尽情地演绎着生旦净丑。舞台的华美，扭转的身姿，等掌声一停，等幕一闭，再多的辉煌，再多的呐喊，都被会埋在凡尘之中。山川大海都是如此，况且是人。所以，莫不说其他的豪言壮语，活着，就珍惜命里的人，珍惜命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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