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丽丽：谈《狼祸》中“狼”的意象

   雪漠小说《狼祸》（中国文联出版社）用很长的篇幅写了“狼”。关于狼的描写是小说中最传神的部分。书中应用了裕固族的叫法，将狼称为“黑胡子舅舅”。按当地的习俗，舅舅是骨头主儿，其地位等同于父亲，称狼为“舅舅”，很有意思。
    此外，狼的另一称谓是“土地爷的狗”。在《西游记》中，土地爷虽辄被猴子欺辱，在西部却受到普通敬仰。寻常农户，每年至少要祭土地神一次，并称其为“土主”，自家自然是臣仆了。在一般人眼里可憎的狼，在西部却倍受青睐，祁连山区，称狼为“山神爷的狗”，言谈间亦多有敬意。
每遇瘟疫等灾，西部常见的法儿便是给土地神上表文，请他派狗来撵瘟神。狼们也真听话，排成一长溜儿，朝天长嚎，那瘟神就叫撵没影了。
    无疑，小说中的狼是代表自然的。小说开头，一片祥和气氛，但到后来，猛子误伤了狼。再后来，鹞子打狼，遂招致了狼疯狂的报复。
   书中对狼报复的描写，很是传神。孟八爷下了夹脑，狼扒出夹脑耳子，在旁边屙堆狼粪。牧人投了毒药，狼将药衔到一处，盖以粪尿。狼那巨大的身影无处不在，那幽咽的长嚎无时不有，惊人心魄。西部人称狼有状元之才，我们确实从狼的行为中看出了大自然神秘的魅力。
书中有个很引人深思的情节：沟北沟南两派牧人争草场，抢水源，不亦乐乎。却不料，狼却将胜者的牧畜咬了个七零八落。大自然可不管谁是人间的胜者，谁掠夺欺辱了它，它便向谁复仇。这类精彩而充满象征意味的情节，在书中比比皆是。
    当“狼反了”的讯息惊碎了牧人的噩梦时，我们很是怀念书的开头人与狼和睦相处的场景。那种惊恐和末日般的情绪与其说来自于狼，不如说来自那颗贪婪的心。人是自然的产物，又是自然的最大破坏者。书中黑羔子的牢骚充满了诅咒意味，他虽是对自身命运的诅咒，又何尝不是对人类的诅咒。他说：“我知道，我是个断子绝孙的命。”同样，当人对自然的破坏达到极致时，又何尝不会断子绝孙呢？
面对既保护牧人牲畜又不愿伤害狼的悖论，孟八爷以自己的智慧做着抉择。他从内蒙古取回了“闹”狼的药，回到猪肚井，才发现牧人经历的最大的一场浩劫并不是狼所为，“那黑风，把几百只羊卷没了影儿，倒把狼祸带来的疼卷木了。”自然以一种十分震怒的方式，对人类进行了疯狂报复。
小说结尾，那匹脚掌上扎满狗牙刺的狼，向人类伸出了求救之手：

  “夜里，马灯下，女人正收拾东西。忽然，从窗外伸进两只毛爪子，肥硕，巨大，厚厚的肉垫上扎满了狗牙刺。女人捣捣孟八爷，示意他拿绳子绑了。孟八爷摇摇头，说：“瞧，人家求你呢。”女人便大了胆，举了灯，把狗牙刺一一拔了；入肉太深的，也拿针挑了。然后，她拍拍爪子，说：“去吧。好了。”
    两个毛爪便收了回去。
    次日清晨，门口躺着一只被狼咬死的黄羊。女人知道，这是狼谢她的。
    一行梅花状的蹄印，从门口，一直射向天际……”

    大自然会对人类的每一点善行都给予相应回报的。
小说从头到尾，“狼”贯穿始终，神秘如同虚空。那种独特的意象，成为书中抹不去的图腾。
                                             --------选自中国作家协会“中国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