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自超：一把剪刀，游走在传统与现代之间

 

 吕自超：一把剪刀，游走在传统与现代之间

 

   吕自超得意之作——传统剪纸延续了诸多文化符号，这幅作品饱含了典型的生殖崇拜符号

 

7岁，他看妈妈给县城的堂姐绣花鞋，请来村里一个大娘。

 

大娘手巧，一把剪刀上下翻飞，一会儿出来一条干枝梅，一会儿出来一朵抱头菊。

 

他幼小的心里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术。他迷恋上了绣花样剪纸，这种扎根儿在山东菏泽鄄城县偏僻的小村庄里的乡土技艺。

大娘走后，他接过剪刀，使上吃奶的劲儿，剪出一朵小梅花，模样就像爱因斯坦做出的第一把小板凳。

 

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他俩都是乡政府的干部，老人骑马打过仗，腰里别过“双匣子”。“看弄一地白纸多不吉利，一个男孩儿整天舞刀弄剪，你剪的是个啥？”慈爱的奶奶也看不惯这个“不肖”的孙子。

 

人小鬼大的他，不多说什么，老人一出门，他就插上门闩，躲屋里剪啊剪啊。

 

10岁，他已是村里的巧手匠，不光剪纸，婚丧嫁娶，他还会扎纸人纸马。过年的时候，一张喜庆的“红公鸡”贴到了窗户上，这让二老感到惊讶。奶奶心细：这自家的春联咋看着比人家的短？

 

后来，奶奶才发现，春联被“掐头去尾”，红纸被剪成了窗花。

 

     “手再巧你也当不了领导，就是个手艺人、扎纸匠。”爷爷说他。

 

再后来……再后来，爷爷奶奶不再说啥。

 

因为，他得奖了。16岁，“非著名”剪纸小艺术家吕自超，荣获“星星河”全国书画摄影美术作品大赛三等奖，主办单位是国字头儿的，作品集首发式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他被邀请参加，可没钱买火车票，庄户人家也不懂这个奖到底有多大。三爷爷恼了：人民大会堂啊，恁都不知道，那是多大的荣耀!娃，明年三爷爷带你去领奖。

 

三爷爷见过世面，当年抗美援朝立大功，毛主席就在那儿接见了他。次年，作品晋级二等奖，还是没去成：三爷爷偏瘫了。

 

同年，他的作品被高中的美术老师相中：“不赖不赖，我帮你投稿吧。”后来，作品就肉包子打狗，杳无音信了。几个月后，他在美术老师办公桌上找到了“肉包子”——一份获奖证书：“某某老师：您的剪纸作品《看大戏》，获本次大赛二等奖，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被剽窃”在某段时间中成了他的宿命。

 

第二次高考，好友非要让他当“枪手”，在交卷时刻期待“浑水摸鱼”和好友换卷子的一刻，他被抓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通过7所大学的艺术专业考试，排名在前，包括那所盛产“狗不理包子”城市里最牛叉的大学。

 

戴着黑框眼镜、斯文、安静、目光柔和、眼神里透着点羞涩……替考，被抓？真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他错失了上名校的机会，沦落到一个他不愿提及名字的末流学校，但“锥处囊中”，也给他招来了更多当“枪手”的机会——给人做剪纸设计。

 

从清华大学百年校庆剪纸礼品、《安徽十七地市风光》、《广东八景》、《制茶图》十米长卷，到在上海世博会公开展出的《小城春韵》，黑龙江大庆油田送给中央一号首长的纪念品，接的活儿，一个比一个大，可获奖证书和作品上，写的都是别人的名字。

 

最火的时候，他月收入过万。

 

　　现在，青春的叛逆渐渐褪色，他想做回自己。

 

即便做“枪手”，他也是个不拘陈规的“枪手”。

 

现在，谁还愿意当一名剪纸艺人？即便在头顶诸多光环的剪纸之乡，也面临代际断层和后继乏力的尴尬。不少所谓的大师，至多只能称之为“匠人”，只会比照故纸堆一描一画，至于剪刀下是“李逵”还是“武松”，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很多人在百度贴吧找到他，希望他把“得瑟”在网上的免费创意，变成现实中的生产力。

 

作为“枪手”他很称职，既为生计也为理想——为剪纸人现状做点改变。

 

他不喜欢那些“保护传统文化高喊口号，喊完口号回家睡觉”的人。

 

他简化了剪纸设计程序，甚至利用电脑“Photoshop”软件，摸索半年，自己“研发”出快捷高效的剪纸设计稿。这也为他招致了争议和谩骂：真丢剪纸艺人的脸，电脑设计出来的剪纸，还有传统吗？还有灵性吗？他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传统也要朝前走，停止不前和走回头路，都是死路。剪纸的灵性不在于是不是电脑设计，而在于剪纸的人。”

 

后来，骂他的人，成了他的好朋友。

 

艺术要活在当下。26岁，他的体会。

 

毕加索说，好的艺术家只是照抄，伟大的艺术家窃取灵感。

 

伟大有多“大”，他不知道；但他明白，他的生活就是他的灵感。今年，龙门石窟全力打造龙门夜景；而去年，他就在考虑，如何重现《龙门佛光》。卢舍那大佛的双臂已经残缺，“释迦五印”，他手执的是哪一印？盛唐辉煌，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色调来表达？他身上带着点围棋国手“长考”的潜力，思索大半年，创作2个月，一幅金光闪闪的大型剪纸《龙门佛光》终于面世。

 

作品中的卢舍那大佛手执禅定印，宝相庄严；可他不忘给作品点缀些“活泼”，比如那些面如“奥特曼”的微小佛头；比如，力士金刚头上的那只小鸟。他一直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更fashion。

 

这个年代，他还写诗。处在这个喧哗浮躁的社会，他在“诗言志”里找回内心的高傲。《我》：在最平凡的言笑后，埋藏一颗最不平常的心。就是在最庸俗里打坐，在昏暗里生辉。我，只是足以名世的凡者。

 

 

吕自超历时两个多月创作的《龙门佛光》精美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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