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灵魂

 

《莫扎特的灵魂》

 

——那一年他32岁

 

以不断的创造征服不断的苦难，以永远乐观的心情应付残酷的现实，有了视苦难如尤物，超凌于一切考验之上的积极的人生观，就有希望把艺术中美好的天地变为好的现实。

——沃尔夫冈.莫扎特

 

 

为升到天国去而搏斗，自然是壮丽而崇高的；但生活在这可爱的城市却也美妙无比；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们做个凡人吧。

——沃尔夫冈.莫扎特

 

 

（一）如泣如诉

 

一如既往的喜欢他，一如既往的喜欢他的音乐，他不象一个艺术家，他没有一个艺术家的明显个性，他不象一个音乐家，他没有一个音乐家的深沉，那他是什么呢？从第一次听到他的音乐，我就被深深的感动，十几年以来，我一直在思考，他是什么，却一直没有深入到他的灵魂深处，这个心结随着我的漂泊，越来越凝重。

 

莫扎特，象一位天使，他的音乐象诗仙李白的诗那样诉说着，那非凡的内心世界，那令人迷醉的幻想国度，那凄凉而挣扎生活着的现实世界。十几年来，我象是做梦一样，从来没有现实的理解莫扎特的世界，当有一天我也到了32岁时，我才问自己，那伟大的莫扎特在32岁在想什么？莫扎特的世界真的象他的音乐世界那样纷繁多彩吗？

 

G小调第四十号的交响曲中的第二乐章中，作曲家用深沉的笔调回忆了自己的生活和内心中那陷入了从没有过的凄凉与孤独，莫扎特一反常态的将内心世界浓重的表达出来。但，作曲家却将G小调第四十号交响曲的第一乐章写得如此炫烂、青春涌动，他用勃勃生机的第一乐章将慢板第二乐章深深的掩盖，只将哲人般的深思孤独的留给了自己。他是一个非凡的人，他秉承了天使的使命，所以他总是以欢笑面对这世间的一切。

 

莫扎特，一个伟大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人，只能用灵魂感悟他，感悟象他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作曲家并没有娱乐什么，他是如诉如泣的说着他的人生感悟。或许这时的作曲家已经感觉到冥冥中来日已经不多，他的生命终点慢慢的临近，但他还有很多的话想说没有说出口，那是何等孤寂的心灵。

 

最终，莫扎特在1788年的夏天，一口气写了三首交响曲，降E大调第三十九交响曲、G小调第四十交响曲、C大调第四十一交响曲，这一切只用了六个星期的时间，这一年莫扎特32岁，两年以后，1791年12月5日凌晨一点，他就被病魔夺走了生命，他才35岁。

 

 

（二）那一年32岁

 

一个人在32岁的时候，他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和眼前这个世界，有时候他不一定能说出来什么，但他一定能感觉到这一切，这一切的真切。为什么活着，这一生因何而活？

 

对于岁月的探索与沉思，在人的32岁那一年会有一个惊世的感悟，然后整个人生会随着这个心底深处的声音走下来，或许清贫但义无反顾，或许孤独却满怀希望，或许沉默无语但令人为之动容。32岁，象一个人从狂热盲动的年龄向理性沉思的内心转变，一个寻找世界的人，终于在这一刻开始扎根自己、寻找自己、思考自己，感悟自己。

 

伟大的贝多芬在32岁那年，他开始创作独属于他的交响风格的作品——第三交响曲，英雄交响曲，那一年是1802年，23岁的拿破仑刚刚崛起于法国。《英雄交响曲》作为主题音乐，将掀开19世纪浪漫主义新的乐章。

 

贝多芬比莫扎特的年龄小了14岁，这14年，让两位伟大的音乐家的作品却指向了不同的时代，莫扎特的音乐直直的指向了十八世纪或是更久以前的时代，而贝多芬的音乐却指向了19世纪和19世纪以后的时代。

 

1787年，17岁的贝多芬和31岁的莫扎特相会于维也纳，两个年青人用音乐交流着彼此间的心灵，此后贝多芬跟莫扎特学习了两个月的音乐，由于母亲病危，贝多芬离开了。1792年，当22岁的贝多芬重返维也纳，那位伟大的莫扎特却先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

 

历史在这里既开了一个玩笑，上演了一生只能相见一次的无奈与凄美的故事。

 

日本人在茶道中这样说“一期一会”，一期指人生一生，一会即有的一次相会，即一生只有一次相会。“一期一会”，更深的涵义就是人生及其每个瞬间都不能重复，当珍惜每个瞬间的机缘，将主人和客人的全部诚意铭记于心，若是漫不经心的匆视掉，那会是比擦肩而过更为深刻的遗憾。

 

贝多芬与莫扎特，一期一会。

 

（三）莫扎特的灵魂

 

一个敏感、典雅、明快、透彻的音乐家，才能写敏感、典雅、明快、透彻的音乐，音乐如人，人如音乐。莫扎特，如果生活在中国，那么他一定是成为象唐朝“三李”那样的诗人，不乏李白那样的仙乐飘飘的道骨仙风，也不乏李贺那样执着于想象幽冥鬼府的瑰丽鬼才，也不乏李商隐那样缠绵如水的人世情怀。

 

可惜，莫扎特只是他自己，他是一位音乐化身的天使。

 

在一个应约而写音乐的时代中，莫扎特为奥地利伯爵写下了第三十五交响曲，为布拉格写下了第三十八交响曲，而他为自己写下第三十九、四十、四十一交响曲，后三首交响曲在他生前根本就没有上演过。

 

每一个人都有晚年，诸如伟大的莫扎特的晚年竟然是32岁。在1788年，他一直在贫困交加、疾病缠身的生活中总结和思考自己的这一生，他的灵魂竟然象哲人一样变得宁静而深邃。他用十分动人的笔调写下他来到这个世间最后的沉思。

 

G小调本身充满凄凉的意味，在莫扎特笔下却是如此的生动，莫扎特曾经的瑰丽宏大的梦想世界和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一样伟大想象力的C大调第四十一交响曲，也横空出世。

 

人们更多的沉醉于第四十交响曲的典雅、明快和第四十一交响曲的非凡气势，实际上音乐所表达的一切和作曲家本人的现实有着强烈的反差，深重的困难和不幸已经将莫扎特折磨得将不久于人世，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在生前为自己的灵魂寻找一个归宿。

 

莫扎特的人生最后的音乐，猛得从那种充满的乐观、动人的旋律中跌落到现实中，作曲家象哲人一样思索生命的何去何从，旁人的感受已不再重要，作曲家开始听从灵魂的召唤，既使这样的行为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作曲家仍然去做了。

 

莫扎特和贝多芬在生命的最后的几年，在音乐中都表现出了对生命极度失落，对现实生活的极度绝望，现实的一切已不能给予他们什么，那许许多多的不幸已经算不得什么。

 

莫扎特的内心猛然从第四十交响曲的沉思跳到第四十一交响曲的神一般的世界，贝多芬何止不是如此呢？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所诉说的情景分明不是人间的事，那如此安详、平和、雍容所笼罩的世界只能是天国，不会是别的什么。贝多芬最后，将自己的灵魂的寄予天国，而不是因为现实世界带给他太多的快乐和笑声，他已经对现实生活完全绝望，除了彼岸的天国，他别无去处。

 

写到这里，我自己再也无法抑制内心中悲恸。

 

是的，命运付予一个生命多么的沉重的道路，却让他迈着轻盈的脚步，含笑的走向死亡，含笑的走向天国，游向彼岸，这就是非凡的莫扎特，这就是非凡的贝多芬。

 

 

（四）哲人

 

我不曾明白莫扎特音乐的真实内涵，已感受到他灵魂的凄婉，他灵魂的颤栗，他灵魂的孤独，他不是无从诉说，而是没有人可以理解他那颗有别于尘世的、水晶般的灵魂，他除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别无选择。

 

一个艺术家体内装着一颗酷似于女人一样的内心并不少见。他们的敏感，如同秋天的黄叶一样，只要轻轻的一片叶子落了，他们就可以感觉那严寒冬天的到来。“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孔子的情怀也是如此地敏感、多情。

 

细腻、敏感的尼采总是用粗暴、狂野的对待这个世界，他无法经受那真实的一切对他的折磨，他需要力量，却无人给予。在尼采哲学那副面目挣拧的面孔背后，世人或许猜不到他的内心已经脆弱的无法承受一个真实世界所带来的一切，如果不是那颗脆弱的心灵浸泡在钢铁一样的哲学里，尼采是不会活多久的。

 

尼采是这样，莫扎特也是这样，只是莫扎特十分优雅的接受着命运给予的一切。

 

莫扎特和贝多芬晚期的作品，不似早期那样华丽，晚期的作品时不时露出一张哲人的面孔，尤其是在慢板中，充满着哲人一样的沉思。这个时期的莫扎特，几乎将整个世界都装入自己的音乐中，然后他静静的望着世界，静静的想象着天国的样子。

 

莫扎特生前毁誉相伴，遭受世间无数不公的待遇，死后又被人顶礼膜拜。作曲家，他真的爱这个世界，否则，他的音乐不会将世界描绘成那个样子；命运也真的残酷的折磨他，否则他的现实生活也不会是如此惨淡。

 

            

（五）忧郁的莫扎特

 

一个忧郁的年青人，总是面带微笑的面对着这个世界，无论他的内心有多么大的痛苦，他的生命经过多么大的不幸，他的人生面临多么大的无奈，他只是微笑的面对着这个世界。他的音乐就是他最大的寄托，那动人、轻盈的音乐象连绵的群山中的流水一样，潺潺而流，既不为起伏不定的山路而停止，也不为险峰峡谷而惊愕……

 

这一切就是莫扎特。

 

没有宽大心胸，就无法承受不断挤压而来的苦难；没有坚韧的心灵，就无法承受一个又一个的现实打击；没有磊落的思想，就不会折射出一个灵动的世界；没有豁达的精神，世间的阳光也不会照射到那潮湿的灵魂之上,这就是莫扎特。

 

莫扎特将一个复杂的现实世界装入自己的内心，却用羽毛笔描绘出另一个生动的世界，他所能做的，他在三十五岁之前全做了。典雅、明朗的作曲家，忧郁、沉思的哲人，那一首首音乐，分明是一颗圣洁的心灵托起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那一年，他32岁，他写三首交响曲；那一年，他35岁，他循着音乐之路飞向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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