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自省的两个典型人物（5）

《无死的金刚心》：真正的自省（5）

——“大善铸心”直播间访谈

五、有关自省的两个典型人物

◎陈彦瑾：是的。我认为，自省和向往，可以说是信仰的两个翅膀。也是雪漠（XueMo）老师作品中很多人物身上最鲜明的特点。我觉得很有意思的是，在前几期我的分享中，我似乎更关注“向往”，而你今天要谈的主题是“自省”。可否具体谈谈，你印象较深的雪漠（XueMo）作品中几个有关自省的人物？

●陈思：好的。其实今天的主题对我来说有点大，所以我想我又偏题了。要麻烦大家凑合着听了。

雪漠（XueMo）作品中有关自省的人物其实非常多，不过我想谈谈其中的两个在我心中比较典型的人物。一个是《西夏咒》中的张屠汉，一个是《西夏的苍狼》中的黑狗王，也就是后来的黑歌手。

我觉得他们俩很有意思，因为他们曾经的身份和早年的经历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是他们的选择又截然不同。所以他们接下来的生命经历也很不一样。我甚至认为，他们可以分别代表自省的两种极端。

张屠汉所代表的典型是“不愿自省”。我觉得他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自己明明做了一件错事，却怎么都不肯认错。一般人都知道，偷东西不对，何况他偷的还是吴和尚的东西，吴和尚是金刚家的上师，所以，这样的行为不只是一种偷窃，而且还是一种毫无敬畏的表现。尤其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吴和尚对张屠汉所施行的诛法不但没有让他感到恐惧或者悔过，反而激起了他的愤怒。他甚至大言不惭地说，如果不是你传播真理，我的老爹就不会在痛苦中死去。他的老爹跟他的偷窃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我们要是不懂得自省，不愿意自省，就肯定能为自己找到一种开脱的理由，即使这个理由非常荒谬，它也可以对付我们的负罪感。后来，吴和尚发现诛法对张屠汉起不了一点作用，就想撤销对他的诅咒，唯一的条件就是他要懂得自省，懂得改过。然而张屠汉这个时候仍然拒绝了这个要求，他甚至一边撕着手上那些因为诛法而烂掉的肉，一边狂妄地说，我没错，都是你的错！这个细节，让我想到《西夏咒》里的一句话：“知耻的灵魂才是可救的。”反过来就是，不知耻的灵魂是不可救的。不愿自省的张屠汉是不可救的。他毫无敬畏，甚至藐视因果，他的愤怒与无知将自己不断推上一种绝境，却反而认为这是对尊严的一种坚持。这样的人，恐怕是神佛难救的吧。

每次想到张屠汉这个人物的时候，我都会想到《西夏的苍狼》里的一则小故事。那个故事里面说道：有一头驴子总想往前冲，因为他不知道前面是悬崖，于是农夫总是拼命地阻止他。有一次农夫终于累了，他一放手，对驴子说，随你去吧。然后驴子便掉下了悬崖。

这则故事给了我很大的启迪和警示，所以，我不反感张屠汉，反而觉得这个人物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善知识。因为，就算我们不会像张屠汉那样死不悔改，但是也很可能会在某些瞬间自欺欺人地做出某种愚蠢的选择。比如说，我们会给自己找到很多借口，放纵自己去做某件事情，或者放纵自己不去做某件事情，然而借口也好，无知也好，结果是必然要我们自己去承担的。所以，张屠汉的出现，给了我一种巨大的警醒。

黑狗王跟张屠汉截然相反。他也伤害了很多生命，对于狗来说，过去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屠夫。但是有一天晚上，他突然遇到了一只母狗，这只母狗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黑狗王是个没有享受过母爱的孩子，所以母亲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心中一根扎得很深的刺。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却怪怪地觉得，如果自己死了，母亲一定会像这只母狗一样撕心裂肺地哭。在这个瞬间，他坚硬的心变得柔软了，他的心里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悲悯，他很后悔自己杀了那么多的狗。他突然明白了狗的感受。他小时候背过的所有经文这时才真正地活了起来，真正地影响了他的心。最后，他像转轮圣王一样，赢得了所有狗的宽恕和爱戴。

黑狗王的转变让我非常地向往。他的故事让我明白了，真正的自省是在慈悲心生起的那个瞬间产生的，它是一种对自己的真正改变，而并不仅仅是道个歉、认个错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一点我是有深刻体会的。因为我经常做错事情。每次犯错之后，我都会道歉，都会觉得自己真的错了，但是因为还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自己，所以总还是会犯错。可能现在改变了一些吧，但是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好好地警醒和提醒自己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话，就会不断地重蹈覆辙，不断地犯错。所以我觉得，真正的自省不只是一种自省之心，也不是一种负罪感，或者一种单纯的懊恼，它必须有一种真正去改变自己的行为。黑狗王的自省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陈彦瑾：你对张屠汉的解读很有意思。这个人物，我觉得也是一个典范人物。现实生活中，仍有不少的活在我们身边的“张屠汉”。他们不但拒绝反省自己，而且对主张反省和忏悔的一些说法怀着敌意和仇恨。比如，他们会以“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为借口，否定任何对存在和自我的质疑。我猜测，他们的否定，或许是来自于恐惧，是对生活中一些陌生、未知、不确定性因素的恐惧。很多人，只相信眼见为实，只有抱着实实在在的柴米油盐过日子时，才觉得有安全感。有句话说，日子过得瓷实瓷实的，这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幸福的生活状态。但我们的日子真的能是瓷实瓷实的吗？能一直瓷实瓷实的吗？如果有人发出这种质疑，进而跟他提起无常、自省，他就会很抵触，因为无常的说法，冒犯了他对生活的安全感的需求，他对生活安全感的执著有多深，就会对“无常”和“自省”等说法有多抵触、多仇恨。而为了那份虚幻的安全感，他们宁愿掩耳盗铃，或者采用鸵鸟政策，至死也不愿意面对真相。这就是驴子一样倔强的执著。所以，我常常觉得，自省，其实是一种勇敢，能够自省的人，是敢于直面真相的人，是能够克服恐惧的人。但使他们战胜懦弱而变得勇敢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陈思：我很赞同你的观点。我也认为敢于自省的人，必然是敢于面对真相的人。有的人不愿意去自省，不是因为他愤怒，也不是因为他贪婪，而是因为他们不能承受自省之后发生的事情，或者自省之后的东西。很多老人家不愿意去看病，也是因为类似的一种恐惧。他们害怕面对生命中的无常。但是人生是不容许你去逃避的，无常这种规律也不是我们想逃就能逃得掉的。所有的逃避，都会令自己越陷越深。所以，我觉得敢于自省是一种勇气，也是一种智慧。一个人只要明白了逃避和借口的可笑，他不管多么痛苦，多么恐惧，都肯定会直面自己的内心。

琼波浪觉在魔桶中生活了22年，我觉得这22年中他可能就缺少了一种自省。如果他在那个时候仍然时刻观照自己的心灵，时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在魔桶里待上22年。因为《无死的金刚心》里面也提到过，有的东西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有去深究。为什么没有深究呢？因为他受控于“奶格玛”这个概念，把真理当成了一个确实存在的女人，所以他用臆想完美了很多与真理互相冲突的地方，也渐渐远离了自省，增长了贪欲，陷入了一种自欺欺人的生活。这时候，他对自省的远离，我觉得不是因为一种恐惧，也不是因为贪婪或者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无知。只要我们没有消除所有的无知，而且又少了一份警觉，就很容易会陷入这样的一种局面。不管对信仰者，还是非信仰者来说，都是这样。

当黑狗王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悲悯之情时，他肯定是相当痛苦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杀了无数的狗，自己剥夺了无数的生命，自己让无数的母亲失去了孩子，让无数的孩子失去了母亲。在这个升起巨大悲悯的时刻，他在自己的心目中，再也不是一个孤独的复仇者，而是一个丑陋的凶手。他再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了。我觉得一个人到了这种境地的话，他肯定会感到非常痛苦的。而且，他的房子旁边堆着无数尸骸，这些东西会时刻提醒他自己曾经有多么的残忍。这种悲悯之情会像最锋利的刀子一样，反反复复地割着他的心，在他每一个新好的伤口上疯狂地撒盐。这种痛苦，相信很多人都肯定不敢承担。因为我曾经听说有一些做了亏心事的人，后来抑郁成疾，得了恶病。所以说，一个人不是没有勇气就可以不自省的。当我们的心里充满了智慧与爱的时候，就绝对会自省，再痛苦也会自省，就算面对不了以后的一些东西，接受不了无常，我们也绝对会自省，就像黑狗王绝对想改变自己一样，因为他不可能再过以前那种生活了。

——（本文由刘海燕根据录音校正）

附：

●雪漠（XueMo）作品专卖：http://shop35991997.taobao.com/

●雪漠（XueMo）墨宝义卖：http://www.xuemo.cn/list.asp?id=89

●《无死的金刚心》卓越网专卖：http://www.amazon.cn/%E6%97%A0%E6%AD%BB%E7%9A%84%E9%87%91%E5%88%9A%E5%BF%83-%E9%9B%AA%E6%BC%A0/dp/B007VX0VSU/ref=sr_1_1?ie=UTF8&qid=1335400266&sr=8-1

●《无死的金刚心》当当网专卖：http://product.dangdang.com/product.aspx?product_id=22726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