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觉醒的迷茫——读《猎原》（征文）

觉醒的迷茫——读《猎原》

作者：何争鸣

大自然是很公正的，如果人类不破坏她的平衡，她就不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就像那走过村子的狼,虽然也像雨天的雷那样给人带来惊吓，但它不会对人和牲畜带来伤害。可是一旦人类作出了挑衅，它就会疯狂地报复。

雪漠的《猎原》中就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猛子在猪肚井把一只瞎眼的幼狼，误认为黄羊一枪打死了。幼狼的父母开始践行祖先传下来的规矩，“人不犯你，你就守了戒，封了口，不动他的牲畜。人若伤了你，你必须狠狠还击，叫那两足动物从灵魂深处战栗。血债，要用血来偿。”狼们不但把在猪肚井放牧的牧民的牲畜咬的七零八落，还侵入到了村子里，让人们胆战心惊。

对于惹下狼祸的猛子来说，他的确用误伤了小狼来推脱自己的责任，但是这并不能减轻母狼的痛苦。对大自然也是一样，虽然人类有这样那样的种种理由，去开发、利用大自然，然而最终的事实却是打破了她的平衡。

常年打猎孟八爷首先认识到了自己打死了狼，生活在大漠中的黄羊、兔子等食草动物就会大量的繁殖，就会和牧民的牲畜争夺草源。就会破坏植被，也就引起了大漠扩大它的势力范围，侵吞人们赖以生存的田地，覆盖人们居住的房屋。他觉醒了，开始劝诫人们不要再破坏自然的平衡。

维护自然的生态平衡的道理很简单，人们也能够理解和接受，但是要让人们采取具体的行动，却是困难重重。

牧民们为了治理猛子失误造成的狼祸，保护牲畜，请求正在猪肚井协助警方为抓捕专业打狐子打狼的案犯，寻找线索的孟八爷打狼。

孟八爷想在不伤害狼性命的情况下，抓住狼，送到动物园。就离开了猪肚井，前去蒙古找同是猎人的道尔吉拿药。

到达那里后，孟八爷感到了迷茫。他没想到乡长见到他后，竟然希望他能留下来打狐子，还说“要除，把它除个干净。”

当他告诉乡长“狐子早保了”了时，乡长竟说大道理他都清楚，但是为了乡民的利益，为了当下的生活，为了完成上头要的数字，“明知道杀鸡取蛋，还得杀；明知道草原超载百分之三百了，还得超；明知道杀狐杀狼破坏生态，还得破坏。”孟八爷“真不信那话是从乡长口里说出的。他震惊了，一个干部，应该是造福一方的带头人，现在却是公开鼓励犯罪了，还那么理直气壮。

孟八爷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发展畜牧业有错吗？这里的人们不就是因为发展畜牧业，日子过得比较好吗？狐子吃羊，不该打吗？如果不打，牧民被咬死的羊怎么办？

可是再看看这曾经是草原，“只是，那沙，一绺绺侵了来。那草原，一块块褪了去，一群群的羊用尖利的牙齿，啃呀啃呀，把草尖掠了，把草皮揭了，把草根听吞了。这土地爷，就千疮百孔了。”

再想想那些因为我沙漠化，减少了土地，没有了牧场，只能远离村子，到大漠深处地猪肚井去放牧的村人们。孟八爷不知道如何劝阻乡长了，他也只能先做好自己了。

拿到药回到猪肚井的孟八爷，终于活擒了那只狼，并让人把它送到了动物园。同时他还得到一个消息，他曾经同为猎人的朋友，如今沦为专业偷猎队伍一员的张五，在生命弥留之际，想见见他。

 “虽然路上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吃惊了。”孟八爷知道张五穷，却没想到这么穷。按理说，“以张五的本事，会是当地的富户，没想到，竟是这样子。”不要说做手术了，连买止痛药的钱都没有。

孟八爷明白了张五为什么会跟着鹞子去偷猎，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张五为什么不把打猎的本事教给自己的孩子，更让他不明白的是，张五的女人为什么要坚决把猎枪做张五的殉葬品。

张五也知道打猎会造成无穷的祸患，因而他和曾经孟八爷一样，恪守着只在生活艰难的时候打几只狼，几只狐子贴补家用，维持朴素的生活。但是生活太艰难了，他才不得不加入鹞子的偷猎队伍，但是他又不想再“造孽”，所以不肯把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授给孩子。矛盾的张五离开了人世，组织偷猎队伍的组织者鹞子也落入了法网。

看着被捕的鹞子，孟八爷反而没有了曾经的很恨，曾经他恨他们违背了祖祖辈辈留下来的打猎规则，恨他们贪得无厌，恨他们不择手段。可如今知道了鹞子的情况，他又恨不起来了。鹞子是因为乡干部借修路乱收费，他交不起，就去上告，结果乡上恼了，把他家的房子拆了顶账。他走投无路，才逃到大漠里过起了偷猎的生活。像这样的汉子，有正义感的汉子，孟八爷只能为他惋惜，又怎么能恨呢？

鹞子不想修路吗?“那路，该修，可是人们的承受能力也到极限了。他们的腰已弯了，再压，就趴下了。这也成了恶性循环：越没好路越穷，越穷越修不起路。”和鹞子一样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也只能通过“偷猎”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他们看不到希望。

希望在哪里呢？是猪肚井吗？好像是，猪肚井给了牧人们希望，他们蜂拥而至，希望能在这里获得生机，改变自己贫穷的命运。可是，猪肚井还是让他们失望了。它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实在无法满足牧人们的愿望，在大漠中赖以生存的水井枯竭了，牲畜们食用的草也没了。牧人们甚至为争夺有限的资源大打出手，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孟八爷和牧人们无奈地走出了猪肚井，可是未来又在哪里呢？

孟八爷不知道，牧人们不知道，可是谁能知道呢？

这就是雪漠在《猎原》揭示的深刻主题，我们人类的发展已经打破了自然的平衡，自然的报复已经开始了，气候变暖、海啸、地震、水土流失、沙漠化、雾霾等等，都是大自然的武器，但是由于这些灾难只发生在局部地区，还没有引起全人类的足够重视，因为人们依旧在追求更舒适的，更安逸的，更奢侈的生活上一路狂奔。

追求好的生活的确没错，但是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自然资源做支撑，都需要向自然索取。虽然我们也采取了一些保护措施，但是采取的这些措施难道不是依旧要靠消耗自然资源来完成吗？

这好像就陷入了一个悖论，好像人类已经不能够和自然达成和谐了。其实不是的，就像《猎原》在最后写到的一个场景，“忽然，从窗外伸进两只毛爪子，肥硕，巨大，厚厚的肉掂上扎满了狗牙刺……女人便大了胆，举了灯，把狗牙刺一一把拔了；入肉太深的，也拿针挑了……次日清晨，门口躺着一直被狼咬死的黄羊。女人知道，这是狼谢她的。”

   人类要想和自然重新达成和谐，必须要有忍耐，忍受这个过程带来的“贫穷”“落后”“倒退”等残酷的考验，这样才能给自然一个喘息的机会，让她重新恢复平衡，自然万物和人的平衡，和人的和谐。彼时，大自然也就会和那狼一样，给人类送来“报恩的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