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了
——怀念我们的畅奶奶
文林棉枝
我们的畅奶奶走了。如果不是那黑白的挽联,如果不是那围满院子的花圈,如果不是那由东南西北不断涌来的吊唁的同学们的提醒……我的心里不会有奶奶离开的感觉。
我仿佛可以听到奶奶在院子里轻轻的脚步声,当中午的阳光从天井透进来,奶奶会坐在小圆板凳上眯着眼托着腮在院子里靠着小叔房间的窗下晒着太阳。我有时会想,这时候的奶奶在想什么呢?是远方那个心怀着“为中国文化修桥铺路,让中华文明走向世界”的伟大梦想的儿子?还是想念着那只丢失了的见了奶奶就会作辑的泰迪犬呢?也许,奶奶什么也没想,只是亨受着属于她的暖洋洋的时光吧。
因为语言的关系,我与奶奶的交流不多,但是我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并不只是依赖于言语,更重要的是行为。我想奶奶是明白我对她的敬重的。
从雪师的《一个人的西部》里,我了解到奶奶是个极其自强的人,来到武威听同屋的梁姐常说,奶奶是不喜欢别人侍候的,她能干的事决不会假手于人。种种让我对这位老人不仅有敬重,还有深深的佩服。而后,与奶奶在同一个院子生活的日子,一直印证着这位老人,这位伟大的母亲自强不息的个性,以及能够孕育出一位国家一级作家、著名文化学者的智慧。
奶奶的话不多,每当有慕名而来的拜访者,奶奶总是笑咪咪地听着来访者诉说着对雪师的仰慕,奶奶一脸淡定的同时也洋溢着骄傲。待那人说到激动处,奶奶会给他瓣下一条香蕉送到他的手上,安抚着说:“谢谢你呀,来吃吃吃。”这时那人会在这一接一吃中,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来访者走时,无论是在晴天或下雨,奶奶都一定会把他们送出门外,即便来访的人一再说不用送不用送,奶奶还是会坚持把他们送到门口,并看着他们坐上车走远后,奶奶才会转身进屋。
有一次,从古浪来了雪师的读者。那天正是隆冬时节,还下着雨,奶奶和我把客人送出大门与客人挥手告别,客人转身到停车场取车,按说此时回屋不算礼数不周,外面冷嗖嗖的,又下着雨,我正想转身回屋,却见奶奶恭敬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神情坚定,那气场足以止住我回屋的念头,我老老实实地站在奶奶的身后,直到那位访者开着车走远,奶奶才会转身回去屋。我记得,那车从我们眼前经过,车里的人见奶奶仍然站在门口,很是感动,摇下车窗再次与奶奶道别,我看到那车里的人一脸的感动。此时身边瘦小的奶奶在我的心里无比的伟岸与强大,那一刻,这位看似平凡的农村老人,尽管不识字,却比我这个读了十几年书的城市人更知礼。
与奶奶的点点滴滴,在日常里仿佛都很平常,而如今,每一个点滴都让人觉得珍贵。书院里的伙伴,人人都知道奶奶给的东西是不容拒绝的。每次奶奶有什么好吃的,烤土豆或是烤玉米,满院子的芳香,奶奶的厨房正好靠近大门,我们进屋或出门若遇上奶奶,奶奶就会拉着我们,然后往我们手里塞。用梁姐的话说,奶奶要给谁东西,想拒绝都难。这院里我们都知道奶奶最心疼的是“九力”,他个子高,人很瘦,话不多,我总说他是我们中修得最好的,默默做事兢兢业业,无论是别人的赞美或指责,他都是默默地听着,宠辱不惊,总是羞答答的样子,于是奶奶给了他一个非常精辟的绰号“秀姑娘”。奶奶总是担心他没营养,常常会把他叫去给他吃的。奶奶的“偏心”不仅没让我们吃醋,还成了我们打趣“九力”的典故。就在上个月,“九力”说要辟谷,不吃饭,我们都很担心,想着如何让他吃东西呢?张冀滨老师说,找奶奶,奶奶一叫他就吃了……
奶奶走了,院子让人感到空落落的,就象一个丢了魂的人。
葬礼办得很圆满,四面八方的人都赶来吊唁,那场面让我想起雪师曾经说过的话,人有两种成就的方式:一种是为世界贡献一个最好的自己;一种是为世界贡献一个好孩子。一辈子要强的奶奶两样都做到了。奶奶的一生正如黄馆长在追悼会上说的那句:华枝花满,天心月圆。
2023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