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与老木鱼歌手李树森)
跟着雪漠去采访
——记一次对木鱼歌的采访感悟
陈建新
要说接触到南方的地域文化,就要从自己最初来到这片土地上说起。
从西部的一座小城出发,要经过漫长的三十余个小时才可到达广州。一路上,总像个懵懂的孩子,在天真的心中,满满的,全是好奇。面对着车窗外匆匆划过的一房、一景、一木……总会感慨并羡慕于生长在这里的人们,每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坐拥着青山绿水,依山而落,确实为宝地一块。我想,这或许就是自己很小时遐想过的生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也就是在此刻,我对“生活”和“日子”有了鲜明的认识和见解。我想,这“生活”一词更适合于南方这片土地,因为总认为这里的人们懂得生活,更懂得享受生活。而活在临靠着边塞的西北人,也许只能定义为“过日子”。从一定意义上来讲,“生活”和“过日子”是存在很大差异的。正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同样的行为与行事,不同的地域文化,我想会有不同的故事。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一切的行为也罢,行动也罢,有些人只是为了衣食无忧、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有些人并不是为了理想,而是带着理想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活着。更多的时候,我会认为后者会属于,此时脚下的这片还很陌生的土地,而前者更适合于辽远的西北大地。
冥冥中,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找寻回忆,才发现有诸多的疑问与不解。我想这地方,必将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接触这里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尝试去消化某些东西,就非常幸运地真正接触到了当地具有特色的地域文化——“木鱼歌”。我想,这对于自己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缘起。
(雪漠与民间木鱼歌者盲艺人)
2011年5月,我跟广州市香巴文化研究院的几位老师一起,陪着雪漠老师,去考察木鱼歌。
从东莞樟木头乘车行驶约一个小时左右,穿过冗长的街道,驶过高速与城镇,便到一个名曰“东坑”的小镇。名为“镇”,其实也不小,相比于自己成长的那座小城,已显出它足够的大。此地便为此行的目的地,据说是木鱼歌的文化重镇。于是,我便对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想极早地从这片土地上一睹木鱼歌的芳容。
最初,见到“木鱼歌”三个字,是在雪漠老师的大作《西夏的苍狼》中。直到此行之前,自己仍旧对这种特色文化停留在文本的层面,而没有丝毫的认识,更谈不到了解。
一直以来,我感觉自己总会对诸多的东西好奇满满。正如自己来广州之初,说不明确那是种期待?还是什么?但最终到了这片土地,却显得平淡而又好奇。这种感觉,正如我第一次接触广州风味的特色菜肴时,唯有一道菜令我印象极深,口味清淡却像极北方的浆糊,而且是那种已经糊了锅的浆糊。那时候,我暗自笑笑:哦,原来广州人喜欢吃浆糊!
其实,接触到“木鱼歌”文化也是如此,第一面则让我感觉它像极凉州贤孝,可以说是形神兼备。所以,我一直觉得,很久前的今天,这里或许是另外一个凉州。
据史料记载,“木鱼歌”又名曰“沐浴歌”和“盲佬歌”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种文化起初是由一些双目失明的人来弹唱的,当地人将这些人称之为“盲佬”。当然,这种特色文化不仅仅只是单一的唱为主,随之也会有相应的伴奏,一般多以三弦为主。
未解放前期,人们总会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一般的女子是很难接触过文化的,有些人甚至算得上“目不识丁”。而她们恰恰又有着丰富的历史知识,这些非物质性的东西则是从木鱼歌中得来的。此点,正如凉州贤孝中,艺人总会用演奏的方式,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纵横通说。可想而知,这种种的地域文化,在特定时期的作用,它不仅仅只是享受与娱乐。
其次,旧时代时期,每逢过节,婚、丧、嫁及开张等日子时,人们总会请些木鱼歌的艺人弹唱演奏,以为助兴。我想,这应是岭南文化的一大特色。
仅仅从这些外在形式上的东西来说,“木鱼歌”与“凉州贤孝”就极为相似,而不同的或许仅仅是称谓罢了。
凉州贤孝同木鱼歌针对的演奏人群是基本相同的,只不过凉州将这些人群称之为“瞎贤”。
木鱼歌同凉州贤孝一样,自诞生的那天起,就仅以古老的、单一的口传心教来进行传承。发展至今天,两种不同的地域文化却都双双面临着相同的问题:这种相传了几百年的文化,如何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我想,这必将是个沉重而复杂的话题。而它本身百年来蕴含的精髓所在,并不能成为它存活下去的根本理由。
(雪漠与木鱼歌传承人李仲球)
记得此行之中,有一幕令我极为感动。当几位年事已高的阿婆,每每攀谈到木鱼歌时,总会激昂顿挫,演唱得淋漓尽致。我感觉得到,那是一种幸福。我想,假使一批一批的人匆忙离去时,留下的,也就仅仅是回忆了。纵有一时,会有人提起,但那仅可为“传说”罢了。无论是岭南还是凉州,这一切的形成并不单一只是人的因素。
凉州贤孝自古有“转轴拔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之说。木鱼歌也是如此,虽对我来说,未曾听懂一句词曲,但总会从演艺中感觉到时悲、时喜、时激昂、时低沉之韵味。听者也便悲喜交加,回味其神韵,细品其中的苦辣酸甜。
当然,此行中也了解到,为了这种本土岭南文化的更好发展,一些学者也开始了研究,政府也做出了诸多的决策,来让接受它的人群更广,更为年轻化。从广义的角度来说,这种做法是应该随喜的。但转个角度再去想,如果把这种古老的文化与当下的说唱结合,或许就失去了它本有的“神”。这一点,使我想到将凉州贤孝与R&B结合,其结果是无法设想的。我想,那经创新的木鱼歌已更加具有娱乐化,加上满台的红舞蝶衣,其装饰效果不言而喻。但是,没有人会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故事。或许此木鱼歌已非彼木鱼歌。
此行很匆忙,但是感触很深。无论是木鱼歌还是凉州贤孝,我想都是岭南文化与西北文化的融神之作,其精髓之处,无以言表。
匆匆行程,结束于那一段段回忆中的古老曲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