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风已落了
文\汪晶晶
沙风已落了。拜月的狐儿为那沙风丢了月下的静,龙卷的沙暴那阵子本天天儿地扰着她的定境。
千年了她从妖变成仙。她还觉得不够,又在那沙漠里躲着拜了年复一年。其实反正她也没事干。狐儿就是这样,很能独个儿熬。
冷清的月只是冷清的。谁人知她的心?连她自己都快不知道要求个什么。她就是睁着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放着深邃凉凉的光。然而沙暴好像冲着她来了。
他故意在她静修的时候环绕在她身边,呼呼呼,呜呜呜,把那沙子卷了几丈高,又松它们落下来。沙子弄得她眼也睁不开了。风儿吹得她摇来晃去。她止水的心湖都有了情绪的波纹。他其实又能温柔下来,微微得拂着她软软的白毛发。这突来的温柔弄得她有些羞涩,皮肤也麻麻的。只好闭上眼,她才能冷静地享受清风的爱抚,很快狐身都被这清凉和柔和化掉了。整夜如此。每夜如此。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到来。
她的眼神都快活了。如若哪天他来得晚了,她竟有些思念。他来了,她的眼就泛起喜悦的波,已经不用掩饰。太久了,在这茫茫的沙漠只有小动物窜来窜去地,当做是陪伴。其实那时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陪伴。她一心想的便是修行。然而修来了死寂。
他来了。一阵风的幻化。时而男子豪迈气概的攻势叫她无法挡,时而调皮地出现、息止、出现、息止,时而柔到她如在湖里随波荡起。她血液一阵阵沸腾,仙子的脸开始红润。丹田都活了起来,有热一阵阵往上涌。她从没这样过。这感觉真好。
她每夜盼着见他。然而,他开始少出现了。她思念,怨起。她可是修了千年有余静定的功夫啊。这会儿像个少女怀了春,心神不能宁。不行啊。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就此堕落了?她不愿这样。是神来的启示吗?这一切。
为何我清冷的身开始暖和?为何我有了女孩儿的心思?为何我开始觉得这大漠可爱?当然,是在他在的时候。而他不在了,就带走这所有吗?
我是孤身的狐啊。曾有智者不是告诉我,要独个儿修,要耐得住寂寞才能修吗?为何我开始眷恋那奇妙的风。他是不同于其他漠风的存在。他似专为我而来。我竟好像把他当成了爱人。
月母啊,是吗?他专为我而来吗?月母不会回答。留下一大片的沉默。整个大漠都沉默了。没有人能告诉她什么答案。
星星们看着那狐儿在丘上走来走去,坐着,躺着,回洞去,又出来,不知如何是好。她好想回到从前,在漫长的夜,她至少能坐在那月下。现在,那里仿佛是针毡,到处都像有他的影子,摸却摸不到。不行,还是得回到那月下,乖乖地坐着。就当作那一切是一种启示吧。
去想,为何我眼里有了柔波,为何我好像心口儿开阔,为何我的脸蛋儿热热,为何我的身不再像从前那样绷得紧紧,为何那空旷的气流在我脉里顺溜溜的?为何我不听听大漠其他的风声?等等!对呀,为何我不听听大漠其他的风声?也许,他又回到了其中。而他们真有那么不同?
他们也会来轻轻吹动我白毛,也会让那烦人的沙子迷了我的眼,也会太劲吹得我坐都坐不稳,有时恨不得卷我到天上,害我只能赶紧回我那窄洞里去。只是他们不是专为我而来,但他们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而且,他有可能就混在其中啊。
狐儿毕竟还是修炼的物种,不会真叫自己陷在堕落里太久。她终于试着重新回到月下,深深呼吸,缓缓呼吸,长长地呼吸,让波动的幅度减低。有些难,但她还是对着月母拜了三拜,然后坐在伤情之处,去体会他的来过,体会周围大漠千风的起落。她选择了相信那活泛了她的能量便是他带来的启示。
也许有一天,他会从藏起的某个地方回来看她,她也依然是耐得住寂寞的孤身的狐儿。只是她的寂寞已与大漠的热闹和寂静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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