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信仰状态下的写作
◎问:陈晓明先生评论您这是“附体的写作”,我看您在《无死的金刚心》后面提出了“神性写作”。
●雪漠:有一次中国作协在北京开会,与会的学者们总结我的作品,说那是神性写作,我觉得这个提法很好。准确地说,应该是“佛性写作”,但称之为“神性写作”也没有错。不过,这里的“神”并非某个特定的人格化存在,而是人格的升华与超越。
“附体的写作”说法也很好,它指的也是一种信仰状态下的写作。
我能随时进入一种状态,你可以称之为灵感。我任何时候都进得去。你一旦进去,就会发现,那里仿佛有一个大海,涌动着一种大力。所以,我不像一般人那样,必须借助外物的刺激来寻找灵感,或者苦苦地等待灵感的出现。我什么时候想写东西,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灵感。而且,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从灵魂深处迸出来的,充满了生命的力量,不是轻飘飘的,也从不显得头重脚轻。没有信仰,没有相应的生命体验,没有实现信仰层面的超越,就无法进入这种状态,也无法实现这种写作。因此,它是不可复制的,也是不可替代的。
神性写作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写作体验,柏拉图专门谈过这个问题,西方也有很多神性写作的案例。据说,《古兰经》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流出来的。
◎问:《西夏咒》的形式带有先锋性、魔幻性,又是本土化的。
●雪漠:《西夏咒》的内容决定了它的形式。没有这个形式,就无法表达这样的内容。这不是模仿。
◎问:我国八十年代的现代派作家非常强调形式,您写了这么多作品,对形式的意义是不是体会更深了?
●雪漠:我刚开始是不追求形式的。我经常说,如果我本身是个狮子,就肯定能生下狮子;如果我本身是个老鼠,就只能生下老鼠。换句话说,一个作家最重要的是修炼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有独立的人格,有智慧的眼光,有宽广的视野,这是作家的内功。直到创作《西夏咒》的时候,我才开始追求形式。因为,只有合适的形式,才能承载我想要表达的内容。
时代变了,我的生存状态变了,我的经历变了,“我”变了,我想要表达的东西也变了。写“灵魂三部曲”的我,绝不可能回头再去写《大漠祭》,也肯定写不出来了。所以我才开始了形式上的探索,这跟我的内功有关。《西夏的苍狼》和《无死的金刚心》也是这样。
现在,中国作家对形式的探索远远不够,一些人的花招很多,但内功不够。
◎问:您也读过外国的现代派小说,比如《百年孤独》、《追忆似水年华》等等。您觉得,这些现代派小说跟您眼中的伪现代派小说有什么区别呢?
●雪漠:国外一些别人说很难读的现代派小说其实很吸引我,比如《尤里西斯》,我就很喜欢,也能读得入迷。外国的现代派大师有着深厚的内功。他们的思想深度、灵魂信仰的追求、强大的生命体验、巨大的人格力量,都是中国的很多作家难以企及的。因此,他们可以自然而然地耍出各种招数,中国的一些现代派作家却只能模仿别人。这一类中国现代派作家与外国现代派作家之间的区别,就像猴子与孙悟空之间的区别一样。他们只懂得一点点花拳绣腿,所以我将其视为“伪现代派”。
——摘自《光明大手印:文学朝圣》 雪漠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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