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远的吴哥窟（二）

荒远的吴哥窟（二）

文\江月

圣剑寺——父亲的寺庙

残垣、断壁；

古树绞杀、藤蔓吞噬；

神秘的图腾——生殖的崇拜。

圣剑寺，是吴哥窟里一座建于阇耶跋摩七世时期的主要庙宇，它紧邻吴哥城东北方，是当年的国王阇耶跋摩七世为纪念他父亲而修建的寺庙。在寺庙东门入口处有一座颓败的建筑物，相传是当年用来存放祖传圣剑的，故该寺就被命名为圣剑寺。据说，当年修建大吴哥城时，该寺还曾是国王的临时住所和他举行朝拜和读书的地方，也是当年国王的行宫。那时候，吴哥最重要的节日典礼都在这座寺庙里举行，一度时期该寺香火很旺。

圣剑寺规模很大，其长方形的围墙长800米，宽700米。现存的倒塌城墙和庙门口两列站立着、手拿长蛇搅动乳海的修罗和阿修罗（《罗摩衍那》传说中的人物）雕像群中，依稀还能看出该寺当年恢弘的模样。可惜的是，这些神像许多都被割去了脑袋，有的则缺胳膊少腿的，成了一群无头或残疾的修罗和阿修罗。可怜他们仍惨兮兮、一直风雨无阻地站立在门口，宁死不屈地依然履行着自己搅动乳海的神圣职责。

与巴戎寺一样，圣剑寺的寺门也是一座有着四面佛像的佛塔式建筑。踩着满地沙沙的落叶，穿过两旁有参天大树遮阴的长长通道，我们就来到了圣剑寺破败坍塌、爬满青苔，藤蔓与寺庙纠缠不清的大片古建筑群前。

倒塌的建筑群里有十字形四面延伸、用粗大四方石柱支撑着的拱顶长廊，一座又一座的石门框从四面八方连接不断地将四条长廊串接成许多迷宫般的小小回廊。有一个回廊里还摆放着一个非常触目的图腾——生殖崇拜。这是一组由一四方形的阴具与石柱形的阳具共同组合的石雕。炙热的阳光下，一位导游正满脸油光、神乎其神地向众游客介绍：“怀孕的女子只要去摸一摸这石雕的阳具就会生儿子，不孕的女子去摸一摸这石雕的阳具就会怀孕……”

哦—！怪不得那神具历经上千年的风霜雨雪，还这么油光铮亮地年轻着。原来他的那份阳刚，还是无数的年轻女子用细嫩的玉手给滋润出来的。望着伫立在一片残败的建筑中熠熠生辉的这组生殖崇拜石头造像，我恍然大悟道。

 长廊一个烟雾笼罩的暗室里还供奉着一尊看不清面目的神（也是该寺里唯一一尊放在地上供人参拜的神像），有几个妇女正在那里虔诚地参拜着，我不知道她们是在为自己祈求生育呢？还是为家人祈求幸福？

这座寺庙跟吴哥窟的其它寺庙一样，所有的门框上都没有门，所有的窗框里都没有窗。一切都是那么无奈地洞开着，裸露着。强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在这些长廊里、回廊间交叉折叠、折射、撕扭、穿插着。长廊里那些数不清的石门、石壁；神龛里那些精致的浮雕；那人身羽翅蛇身传奇精致的浮雕；那有许多手脚的大胡子神像气宇轩然的浮雕；那翩翩起舞的女神们曼妙的舞姿、飘飞的衣裙、妩媚的眼神……一一地在光柱里灵动起来。我轻轻地触摸着这些浮雕，触摸着浮雕上那些细腻、精细、清晰流畅的线条，触摸着舞女身上飘忽的衣裙……神光迷离间，我仿佛自己触摸到的不是浮雕、不是线条，也不是衣裙；而是高棉历史的心跳，旷古时间的律动……

塔布茏寺的叹息

大树，歪倚在墙上，粗粝的枝节四处横生，得意洋洋；

佛塔，被树根撕裂、裹夹，迷蒙地睁着昏聩的眼睛，欲哭无泪；

在无止境的野生物种吞噬中，华丽的墙体在剧痛中倒塌，肃穆的佛塔在绞杀中呻吟；而野生物种，却生意盎然，一派葱茏葳蕤。

这就是在那个炎炎春日里我们看到的塔布茏寺一片颓败的景观；就是阇耶跋摩七世当年为纪念母亲修建的圣殿——塔布茏寺。也是电影《古墓丽影》的拍摄地。在这里，你到处可以看见时间迸裂后残留在各座佛塔、各座院墙、各个佛龛上的永恒断片。

站在这片断壁残垣、古树残塔前，望着那些被战争毁坏、被岁月蚕食，肢体残缺不全的神像、佛塔；大块大块从塔身、墙体上塌落后横陈在地的巨石前，我们只能为塔布茏寺的衰败感到叹息……

你看那些耍赖地斜跨在墙头傲视着游客，炫耀地将它们粗粝裸露的根系横陈在游客眼前，得意忘形的木棉树；再看那些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地在佛塔顶上、围墙之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将繁多的气根遍植于佛塔与围墙内外后，还贪婪地将自己的根芽一支支地从破旧的佛塔和古老的围墙身上坚固的大石头缝里探出头来，以撕裂围墙、拱倒墙基为乐，拼命地挤压、吞噬着佛塔，张扬得近乎疯狂的榕树，你不得不为自然界弱肉强食的规律感到惊骇！

走在那一大片被各种野生植物撕裂、蚕食、绞杀、吞噬、摇摇欲坠的危墙与坍塌毁灭的佛塔间，我似乎听到了圣庙里那些佛塔、围墙、台阶、窗棂、佛龛在那些残暴、恐怖的树根枝芽寸寸宰割、节节猎杀中发出的毁灭之声；听到了那些野生物种蚕食、吞噬着围墙、佛塔、台阶缝隙中的营养快速地疯长着的快乐之声；听到了那些精雕细琢的佛塔、墙壁、框棂、佛龛被野生植物强劲的根系勒紧喉咙时从咽喉间溢散的哀叹声；听到了受万人敬仰的的国母之骨骸在强势的野生物种侵害下瑟瑟发抖的惊惧声……

曾经辉煌、美丽、受万人膜拜的圣庙啊，如今你却成了蛇蝎横行、鼠兔乱窜、虫蚁吞噬、野生植物掠夺的乐园！

（续）

雪漠文化网，智慧更清凉！www.xuemo.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