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闲话名言

闲话名言

雪漠

1981年7月17日   星期五

前几天去松涛寺修行了，所以没写日记。不过，这也不叫啥日记了，只能算是“瞎记”。

今天上街时，我碰到一件不算奇怪的怪事：一群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竟然公开嘲弄一个卖冰棍的姑娘。他们对那姑娘说：“啊！这么漂亮的姑娘，咋还上街卖冰棍咧？”姑娘羞得满脸通红，他们反而捧腹大笑。对他们的这种举动，我很是反感，我想，卖冰棍有啥不好？为啥要嘲笑人家？比起社会上那些白吃五谷的人，卖冰棍要强上太多了！

我也常常遇到这种令人不愉快的事，无论在高原，还是在其他地方，我买东西，或干别的事情时，总有一些人会像躲避瘟疫那样避开我。这一方面让我很开心，另一方面也让我有些不快。因为我觉得，他们之所以避开我，就是因为我穿了一身“坦克服”，这套衣服有些异于常人。学校也有人这么说，有时，还有人把我当成小偷。后者最是让我难受。其实，穿奇装异服的并非都是二流子，表面上中规中矩的也不一定全是正人君子。这些，都只是一些世俗偏见罢了。令我开心的是，人们的不愿接近，让我节省了不少时间，也避开了不少麻烦，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吧”，只要我内心纯洁、心地善良，表面的东西不要紧，总有一天，我会证明自己的，那时，定然会“天下谁人不识君”。

“生气是利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何必呢？

尼采的这句“看到女人，别忘了你手中的鞭子”也不错。

这篇日记记录了我的一段思绪，可以看出，从年轻时代起，我的脑袋就很灵活，短短百十字里，就有四五个话题。

心印活着时，也发现了我的这一特点，前面的一篇文章中，我就写过，某次心印他们来拜访我，我就陪着他们聊天，心印去烧开水，从洗手间走到厨房，只有不过五六米的距离，我跟朋友们就聊了好几个话题。不过，那些人其实是跟不上我的思路的，我刚聊一个话题，他们还没接茬，另一个话题马上就开始了。你也可以认为，这属于一种跳跃性思维。

这篇日记也是一样。

我其实不太执著任何一个话题，许多时候，我的话题，是根据我看到了啥决定的。我总是在自己的境界里，觉得自己该说话了，就说说话而已。对那话题本身，我兴趣不大，也不在乎，我享受的，其实是谈话本身。当然，我也享受静静地一个人待着。所以，要是有人找我，我就跟他聊聊天，要是没人找我，我就一个人待着，写写字，喝喝茶，看看书，做做事，也很好。

瞧，我现在也是在聊天。我只享受这聊天的过程，聊些什么，我不在乎。看到什么，我就会说些什么，说过之后，我也就忘了。你可以用八个字概括这状态：心如虚空，不着一物。

这篇日记中第一次提到了松涛寺，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接触到佛教的。关于松涛寺和最初接触佛教的那段经历，我在《一个人的西部》中写得较多，这儿先聊聊别的。

这里记录了我少年时的另一个习性，爱穿奇装异服。

2000年之前，我很少照相，寥寥几张照片中，我总是穿得跟大家不太一样。从小，我就不喜欢大众化的东西，喜欢专门寻找一些独特的、有个性的东西。不仅仅是衣服，包括发型和阅读口味也是这样。所以，从不循规蹈矩，也是我的一个特点。正是这一点，让我身边的很多人很不舒服。

在一些凉州人眼里，我是个“二杆子”，也就是不安分的人，年轻时，他们觉得我是小二杆子，现在，应该是老二杆子了。

我“二杆子”的特点，也许会保持一生的。因为，我不想循规蹈矩地过一辈子，其实就连一阵子，也不想，我就是因为不想循规蹈矩，才追求心灵自由的。我只想自在逍遥地活着，哪怕跟一些规矩发生冲突，也没关系。我不想讨好任何人，所以一直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心里也没啥畏惧。

在这篇日记中，我引用了三个名人的话，第一句是但丁的“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吧”，这句话影响了我的一生。至今，我还是这样做的，在没有饭吃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吃得上饭时，我更不怕别人说啥了。

第二句名言是“生气是利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是爱迪生说的，我很喜欢，就老是用它来提醒自己。从这一点，你就可以看出，我过去是很容易生气的，这跟我的愤青气有关。每个人喜欢的东西，其实也代表了他自己，要么是他目前的心境，要么就是他向往的心境。

像第三句名言，尼采的“看到女人，别忘了你手中的鞭子”，就表现出我当时对女人的一种偏见。虽然，我也有欣赏的女性，还经常会同情一些女孩子，但是，那时节，对“女人”这个性别，我是有偏见的。后来我才发现，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要让你用鞭子的。

在我过去的人生中，对我帮助最大的，除了几位贵人恩师外，便是女子了。除了母亲和老婆，我的读者和学生中，有许多帮我的女子，我甚至总能感受到她们身上有一种母爱的东西。在很多事情上，她们总是显得无我、无私和无畏。这让我对这种性别，有了非常大的尊重。

当然，给我制造麻烦的人中，也有女子。

我对时间抓得非常紧，对跟我打招呼的人，我一向是不多搭言的，因为一搭言，就会出现无数的可能性，至少得一路招呼下去。要是遇到武侠小说中的某类女子，将我的不理不睬，当成一种态度，就可能会对我生起仇恨，进行诽谤。在这一点上，男子中虽也有小人，但一直纠缠的不多，至今，无论过去对我有过多大意见的朋友，都不曾有过一些下作的行为，他们都有底线，但你要是遇到上面的那类女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前些时，同样因为我的“傲慢”，就招来了类似的情况，有时对方的那种下作，是令人发指的。后来，尼采的那句名言，又一下子活了过来，在我心中，就时不时地发光了。

不过，雪漠的“鞭子”，只是一种警觉。我不会对任何人使用鞭子的。

在过去的宗教传统中，对女性，就很是警惕，还有“女难”之说。这除了上面的那些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旦在男女关系上纠缠不清，一生就荒废了。我的很多朋友，都是因为遇了几次女难，而丢掉梦想的。我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宝贵生命，也被类似的事情所占据，因为，用同样的时间，可以做更多能产生正面意义的事情。

所以，雪漠会举起心里的鞭子，拒绝那些不值得花费生命去见的人，但我也希望，那些让我举起了“鞭子”的人，也能有一种更高的向往，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真正地自省，实现进一步的升华，不要再去追求一些心外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是啥。

——20140430写于雪漠文化网（www.xuemo.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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