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关》：文学应有直达人心的力量

  作家雪漠的《白虎关》（上海文艺出版社）这部小说像一把滴血的手术刀，赤裸裸地把生活的真相撕裂开来，展现给世界，读后令人掩卷深思。雪漠没有仅仅停留在叙述的层面上，而是在苦难和真相的背后涌动着一股直达人心的巨大的力量，这是真正文学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昙花一现，不是蜻蜓点水，不是急功近利地，而是持续长久地震撼着人类的心灵，滋养着人类的灵魂，承载着人类最精湛的智慧。

  当今时代整个文坛沉湎于物欲糜烂、人格低下、功利化的写作，很需要有精神、有力量、有灵魂的作品来进一步提升。俄国作家索尔仁尼琴在《第一圈》中说：“一个国家有了一个伟大的作家——就像有了第二个政府。”真正的作家应该有大情怀、大悲悯、大格局、大见识，应该站在人类历史的上空来思考，写出值得民族，值得人类骄傲的作品，毕竟最终说话的是作品，是作家人格和精神的体现。

  一直以来在人们惯有的思维里，文学是无力的，甚至在一些评论家、学者的观念里文学仅仅是人类精神的慰藉，是面对残酷生活的“避难所”，是心灵的一种自我安慰，普遍认为文学的力量在社会生活中是微乎其微地，甚至认为推动人类历史发展的是武力和强权。殊不知，社会是人的集合体，历史是有人来创造地，忽略“人”这个主体意识是偏废的，而每一个人主体意识的觉醒都在推动着时代的进步。文学，真正的文学因为其铸造灵魂的力量，成为人类文化不可忽视的存在。

  纵观雪漠所有的小说，他笔下的人物都是“小人物”，透过这群“小人物”的精神面貌和命运轨迹完全可以折射出了一个时代，从中可以梳理出一条脉络来，雪漠的笔渗透到了每一位人物的内心里去，深挖了他们的灵魂，剖析了他们的命运，继而找到了文学的真正力量，他说：“实际上文学真正的作用不是为了照亮世界，而是为了照亮自己，但许多时候照亮自己也就等于照亮了世界。当每一个人照亮自己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就光明了，当这个世界到处充满萤火虫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个光明的世界。”

  在《白虎关》里雪漠写了兰兰、猛子、月儿等几个觉醒的人物，他们心灵的觉醒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兰兰遇到金刚亥母，心发生了质的变化，她的人生轨迹从此之后改变了，自己把握了命运。在小说中她是一个标杆性的人物，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莹儿的悲剧就在于她虽然有所觉醒，但她没有真正地走出命运，她的心决定了她的命，她被生活的大力给牢牢地裹挟了，“像下山的石头一样，由不得自己了。心中的构划，本也美丽，但叫命运的风一吹，便稀里哗啦，一片狼藉了。”虽然她也“不甘心”，也期望自己如果有来世能够自主地选择，但那命运的惯性是强大而又无奈的，要想改变命运，除非要有信仰，信仰的力量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而兰兰之所以能够走出既定的命运轨迹在于她有信仰。同样小说中写到：“死亡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了月儿窥破生活的虚幻，死亡一到，啥都现了原形，月儿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觉醒了，升华了自己的灵魂，也不枉为活一生。而一直想改变穷命的猛子，生活的残酷和死亡的逼迫让猛子对生命有了叩问，放下了许多无谓的“抗争”，有了对形而上意义的追求，灵魂一旦觉醒了，猛子也就不再是以前那个混混沌沌的猛子了。

  这些觉醒的灵魂带来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带来了全新的气息和思路，这里面渗透了雪漠独有的生命感悟和智慧，博大而精深，寓意深刻。小说中多处把人物的生存状况推到生命的极限，苦难的边缘，推到死亡的绝境中去，道出了所有的生命留难在一定意义上是人生的另一种恩赐，也是获得重生的动力。虽然小说是以悲剧结尾的，但那仅仅是“阵痛”，是大死之后的大生，雪漠就是以这种撕裂的方式来警醒沉睡已久的世界。

  文学为什么在如今的社会中被边缘化，被商业化，被人认为是略有略无的东西？根本的原因就在于现在的文学徒有其表，本有的精神已经是荡然无存了，仅仅在苟延残喘着，文学诸多的形式仍然存在着，那仅仅是一种惯性的东西在推动着发展，观其实质，它已经是僵死了的。正如雪漠在《白虎关》后记中写到：“有人说，这个时代，是一个众神缺席的时代，教徒们仍在顶礼膜拜，但被膜拜的神却不见了。文学亦然。文学的诸种形态仍然存在，但文学精神却不见了。一种徒有形体而乏精神的僵死，是不能在这个世上永存的。换句话说，时下的一些小说，已经丧失了存在的理由。所以，欲继续存在下去的小说，必须找到那已经迷失的精神。”

  《白虎关》渗透了这种久违了的精神和力量。小说中三位女性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那份高贵和纯粹，那份孤独和执着，为我们演绎了当今时代缺少的那种精神。她们默默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她们的存在就是一种力量，一种宗教精神地展现，虽然身处底层，是社会中卑微的弱势群体，任何人都可以随时“强暴”她们，但同时任何人都无法使她们的心灵荒芜，她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者”。这就是小说所传递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就是火种，洒在了读者的心里，定然会照亮一颗颗向往光明的心。

  《白虎关》是一部直达人心的作品，里面渗透着一股真正的力量，仔细品读下来，你定然会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所在。再重读，再咀嚼，久而久之，你的心定然会发生质的变化，你的心灵会趋向宁静和安详，你的人格会趋向完美和高尚，你的生命会越来越有意义，你会在潜移默化中提升了自己的灵魂。所以雪漠说：“我衡量文学之好坏，只有两个标准：一、这世上，有这部作品，比没有好；二、世人读这部作品，比不读好。能达到这两点的，我便写，否则，我是不屑去浪费生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