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画

《雅典学派》 拉斐尔作（十六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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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我即将结束在巴黎的研究工作回到英国教书。一年半前我选择申请来巴黎短期工作是为了体会不同学术氛围。除了本行——社会学之外的学者，我还去拜访了法国的数学家、经济学家、材料学家等等；除了学术上的“猎奇”，我的另一条平行计划则是倚仗巴黎优越的交通地理优势，见缝插针地再探欧洲大陆的美术圣地，这当然也包括上周去的罗马。

　　这并非是我第一次来罗马。作为一个学术人，我此行最大的目的自然是欣赏卡皮托里尼博物馆里的哲人头像群，以及梵蒂冈博物馆内的巨幅壁画《雅典学派》。

　　大概很少有人会对拉斐尔的这幅画感到陌生。和诸多世界名画一样，这幅画及其衍生图案经常被印刷在各种商品和报纸杂志上。我先生的书房里就挂着这幅画的高清晰微喷复制品。说起来这也算是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图案了，我为什么还要特意飞去看真迹？因为我一向觉得，对很多事情，理性认知是一回事，身临其境往往又会有独特的发现。在这一点上，探访原迹与亲身留学的道理大概是一样的。

　　这次在梵蒂冈博物馆，当我走进那间并不很大的第三号“拉斐尔房间”，仰头看到那幅《雅典学派》时，忽然第一次注意到亚里士多德周边人群后面的一个小人物——他一头金发，穿着红袍子，右腿搭在左腿上构成一个临时的“桌子”，勾腰单腿站立靠在墙边，低头飞速地在小本子上书写。

　　他周围一定是喧嚣的，因为左边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正一边争论一边向他靠近，他的正前方就是以欧几里得为中心的数学讨论。但他那深勾的后背仿佛隔划出一个自我沉浸的世界，让你不由得被那个小本子所吸引——他是在记录这些圣贤的智慧，还是思如泉涌地书写着自己的创意？是什么使他来不及找个更为舒服的位置，仓促地以腿当桌就地疾书？

　　画面中，这个红袍人的旁边有个和我一样好奇的人，倚靠在柱台上窥测小本上的文字，但我们的主人公如此专注，似乎丝毫没有觉察。拉斐尔的画面里并没有风，使得这个小人物那海波般横逸的金发显得尤其突兀，仿佛是向你传递着他手中那支羽毛笔的抖动，让你在背景的喧闹中仍能听到他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

　　仰头逐一看过这幅壁画上的每个角色，最触动我的还是这个奋笔疾书的小人物。他没有特殊的指代，可以是古典时期任何求学的甲乙丙丁，但他热情、专注、率性，思维奔放又自成一体。我忽然想到，在这幅主题为“探寻万事之由”的壁画中，拉斐尔描绘了几乎所有开启古代民智的哲人，而在画面右侧黄金分割点上却安置了这个小人物，这或许并非偶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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