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无死的金刚心》第三讲（下）：生命的文本与信仰的诗学（2）

《无死的金刚心》：一部能够“成就”你的作品

第三讲（下）：生命的文本与信仰的诗学

嘉宾：陈彦瑾

主持：陈思

时间：2012年4月28日

地点：“大善铸心”直播间

《西夏咒》：信仰救赎罪恶

作为两种写作的转折，在“灵魂三部曲”的第一部《西夏咒》中，“镜”的传统仍被大量运用。小说对战争、饥饿、苦难，人对人的侮辱、迫害甚至剥夺他人生命，都以精细的写实笔法进行了逼近极限的刻画，对人类的“恶”进行了触探底线的描摹。但是，尽管如此，我们仍很容易看出小说的寓言性。这首先因为，小说具有一个虚拟的超文本——某年某月从西部金刚亥母洞中发掘的八本西夏国文书。小说中的所有故事，都来自这八本文书，并且交错、互文叙述，故事发生的年代似是而非；故事发生的地点——金刚家和明王家也像是存在于地球任何地方的某个村落，可以说是民族国家的象征，也可以说是人类的象征。小说中的人物大致分为两类，一是以谝子、宽三为代表的施虐者（恶的象征），一是以雪羽儿妈和雪羽儿为代表的受虐者（无辜、善的象征）。施虐者的恶和受虐者遭受的种种极端的苦难，是“镜”叙事的主体。其中，雪羽儿妈被村民煮食这一段，是“恶”的狂欢高潮。就像上次讲到的，“镜”叙事把雪羽儿妈被扔进汤锅煮熟的整个过程刻画得极精细，极逼真。但真实的场景上空又笼罩着一股梦魇般的虚幻感、不真实感。这虚幻感，很大程度上就是来自“灯”叙事的智慧之光的照射。作为不可见的超叙事者，“灯”叙事的智慧之眼始终悲悯地注视着每一场罪恶进行的每一个细节，并通过书中的“雪漠（XueMo）”、阿甲、久爷爷、吴和尚等人发出智慧的声音，或者直接发声。比如，在《谈谈雪漠（XueMo）作品的魂》那期讲到的，在雪羽儿遭受磨难后，在王景寨劳改农场，“灯”叙事者对她说：“你知道，心中没它们时，命里就没它们。你知道一切都是心的显现。”而在雪羽儿妈被活煮这一段，“灯”叙事者以“宿命通”的说法，让雪羽儿妈的灵魂从沸水中升华出来，看到了煮她的世界，并对她说了长长的一番话，指引她的灵魂对这场罪恶实现终极超越，如：“你被他们煮着，更有人煮着他们，煮你的沸水终究会凉的——后来煮你的其实是你心中的热恼，所有的热水终究会凉的——伴随他们的热恼，也照样一直会伴下去的。除非有一种灵魂的清凉解除了热恼。”等等。

其实，“灯”叙事者的智慧也就是作者——雪漠（XueMo）老师的智慧，或者说，雪漠（XueMo）老师的智慧正是借用了“灯”叙事，在小说中流淌的。《西夏咒》要叩问人类的一个大问题是：面对人类与生俱来的恶，面对人类历史上发生的无数血腥、暴力、罪恶，人类究竟凭借什么才能击穿、超越这些罪恶呢？雪漠（XueMo）老师的回答是信仰，对终极的善的信仰。所以，“灯”叙事的智慧之光，本质上也是信仰之光。“镜”叙事把苦难与罪恶刻画得越沉重、越强大、越逼近极限、越考验人类承受的底线，“灯”叙事的信仰之光就越被人类渴望，越具有穿透的力量，而显得越耀眼、越轻盈。有人不能理解和接纳《西夏咒》对罪恶的极端书写，其实，借用“镜”与“灯”的小说理论考察，秘密就在这里。这也是这本小说虽然写了大量的逼真的恶，却并不让人读了感到恶心或窒息的原因所在。

也有人不能理解和接纳小说中的一些声音，比如对人类一切暴力，包括以暴抗暴的控诉，认为这是一种乌托邦幻想，不符合人类生存的现实，尤其不符合民族国家的意识形态需要。这种不理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将“灯”叙事当作了“镜”叙事，将智慧之声当作了现实言论，将文学的梦境当作了现实图景，或者说，将“灯”传统下的寓言文本当作了“镜”传统下的现实主义文本。照这种读法，加缪的《鼠疫》，卡夫卡的《城堡》，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等大量“灯”传统的小说名著，也是他不能理解和接纳的了。从“灯”的传统看，《西夏咒》很明显是人类依靠信仰救赎罪恶的寓言。汤锅中的雪羽儿妈，也是饱受苦难的人类母亲的象征，如同十字架上的耶稣，她的受难是对人类的救赎，也是对人类能够救赎罪恶和苦难这一梦想或信仰的献祭。雪羽儿和琼，便是凭借一种终极超越的智慧——终极的善，超越了加诸他们的那些苦难和罪恶。他们实现救赎后的身体，成为了日后人们敬仰和膜拜的图腾——这也是人类以信仰救赎罪恶的一种象征。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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