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树起爱和快乐的灯塔——写给女儿的一封信

立志：树起爱和快乐的灯塔

——写给女儿的一封信

文\秋子

乐仪宝贝，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对你来说很特别，因为这是你最后一个儿童节。明年你将年满14周岁，成为激情似火的少年，脱去稚气，迎向火热的青春。爸爸深深祝福你！

乐仪宝贝，人的一生是场征途，而你，已背上了心爱的背包上路了。你的背包里装满了家人对你的爱和祝福，还有老师教导的知识技能、同学的友情等等，这些美好的事物是你人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是你面对人生漫长旅程的支点，有了这些，你的人生始终会有一片光明，会有立足之地。

只是，每个人的人生之路注定是段孤独的旅程，即使爸爸妈妈，也只能陪你走一段。你今后的爱人、孩子，也只能陪伴你一部分时间。我常常望着你的背影想，宝贝儿，希望你的人生之路踏实、稳当、有收获、有意义。我不奢望你的前进之路没有风雨，只是祝愿你穿过风雨见到彩虹；我不奢望你不犯过错，只是祝愿你及时警醒掌控自己；我不奢望你没有痛苦迷茫，只是祝愿你看透现象直达自由之境。所以，今天想和你聊聊如何立志，让我们的人生之路宽坦开阔、顺利通达。

立志，就是确立人生的志向，明确我们前进的方向。孔子说的“三十而立”，这里的“立”主要指的就是立志。你知道吗，三十岁能确立人生志向的人其实是很少的，年轻时确立志向并且为之奋斗终身、不偏离不放弃的人就更稀少，为什么呢？因为人很难真正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需求，了解自己的优长、了解自己的使命。人往往屈服于自己动物性的一面，在吃喝玩乐、眼前的趋利避害中迷失了，没有那份清醒智慧来确立自己的志向，没有那份勇毅担当来坚守自己的志向，人生就像雪崩下的雪花，被命运裹挟滚滚而下，毫无自主之力。你要明白，这是人生常态，而我们只是常人，如果不清醒警觉、勇力改变，我们就会这样。

你现在才13岁，为什么就请你关注这个方面呢？因为立志太重要了，也太难了。它需要你长期求索、反复验证，最后才能在你的生命中扎下根，变成内心永不熄灭的火焰。这样你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之路，越来越笃信、有力量。

我在你这个年龄时，家庭正处于比较困难的时期。初一的那个暑假，我正13岁，个子没有你现在高。那时我爸爸坐骨神经疼痛厉害，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家里母猪生了10来只小猪仔，妈妈每个小时都要去厨房隔壁的猪栏看看，防止母猪将小猪压死，加上照顾爸爸的病情、做饭、晒稻谷等，她也无法出去干农活。20亩农田抢收抢种的工作全部落在哥哥、姐姐和我3个人身上。那时，我们每天4点左右被妈妈叫醒，迷迷糊糊拿着镰刀等农具下地，干活至7点左右回家吃饭。扒完几碗饭，赶紧将稻谷从家里挑至晒谷场晾晒，然后又到农田忙活，一直干到下午1点左右，然后回家吃午饭。烈日当空，我赤脚踩着土路上，路面的浮土很烫，我尽量挑有草的地方下脚，远看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虾在蹦跶。下午3点多，我们又顶着烈日出门继续干活，一直到晚上8、9点天黑了才回家，吃完两碗饭就想睡觉，连去小沟渠里冲个澡都要妈妈催好多遍。这样紧张繁重的农活持续近1个月。那段日子里，我的脑袋是木的，只能接受简单的指令，然后机械地去做，不去思考。后来我才明白，这其实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一种严酷、高强度的环境中，人会缩减思维活动和运动活力，以减少痛苦损伤。所以，有人看到集中营那些人麻木地站着任凭纳粹枪杀的照片很难理解，那是因为我们无法感受他们当时的衰弱状况和痛苦深度。那时，我就想，我要远离这种生活，我不能活成一头牛，连仰望星空都做不到。

但我那时也无法立志，我只是确定了不要当累死累活的农民，但做什么才是我的理想，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没有见识，我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更不了解自己。增长见识主要有三条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请教智者。所以爸爸推荐你看了许多书籍。前期你看了《史记》、《明朝那些事》等历史书籍和《甘地自传》、《一个人的西部》等诸多传记，也看了许多优秀童话故事和文学科幻著作，这就是在打开你的眼界，深植人文精神。通过了解那些伟大人物如何确立自己人生志向，我们会得到很多启发。

例如鲁迅，他因为父亲生病去世，悲痛不已，立志要当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拔人病苦。后来他到日本留学，学习现代医学，但当看到电影中日本人杀中国人，旁边的中国人只是看热闹，麻木不仁，甚至嬉笑取乐，他痛苦不堪，意识到身体健康虽然重要，但心灵强健更为重要，对中国也更为紧迫。当时他25岁，决心弃医从文，当一只牛虻，拿起笔来唤醒国人的良知和志气。从此，他一生笔耕不辍，成为我们民族一位伟大的精神引领者。向他致敬、学习！

鲁迅的立志给我们很多启示，他从医学转向文学，多年的辛苦努力弃之不顾，另起炉灶，这算得上是重大的转变和挫折，这种勇气不是谁都具备的。而支撑他如此决定的关键因素是爱。他学医是因为爱，因为爱自己的家人，不忍心他人再经受疾病折磨、亲人病逝的痛苦，才决定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同样是因为爱，他决心放下手术刀、拿起手中笔，唤醒国人的尊严血性，捍卫中华民族的自强自立。实际上，鲁迅先生这时大大地跨越了一步，他从小家转向了国家，从个人转向了民族，他的心量更广大了，眼光更深远了，这也是他“行万里路”走出国门、“读万卷书”广泛涉猎各领域知识后才能实现的。

宝贝，爱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我们在此世间扎根的基础。没有爱，我们终将飘零、杳无踪迹。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中饱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这份真切厚重的深情，是所有伟大事业的起点和根基，是我们遇到挫折磨难能够坚持下去的力量源泉，是我们立志的初心，是人生幸福的秘密。宝贝，你的内心善良淳厚，爱的力量饱满充盈，你只需要通过行为，让你的爱慢慢流淌出来、拓展开来，从涓涓细流汇聚成小溪再成江河，你的天地将越来越辽阔。请记住：越给予爱、越奉献爱，你就越强大、越坚韧。

宝贝，除了爱，仇恨、欲望等也能产生力量。仇恨的力量也很强大，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它难以持续；仇恨是负面的能量，它会反噬自身，让仇恨者坠入黑暗痛苦中；仇恨往往针对具体的人和事，一旦实现报复，仇恨者就像泄气的皮球，失去支撑凭依。欲望虽然能带来绵绵不绝的动力，但因为贪求，贪财贪名贪权贪欢愉，没有得到的想得到，得到了想更多，多了又怕失去，必然会被捆缚而无自由。而自由，始终是我们人生最高的价值追求，也是我们作为人的根本价值所在。关于这点，今后我会和你深入探讨。

无论爱，还是仇恨、欲望等，都是人的情感状态和内心境界。而我们每个人都是浩瀚无垠宇宙的一粒微尘，我们本身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中华民族的老祖宗以非凡的智慧，体悟到了无限的力量之源——大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道不仅是规律，更是世界运行的源动力和依归。道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无有停歇。我们每个人和世界万物一样，只是大道本体的呈现，我们来自大道，又将回归大道，周行不殆，无始无终。

深刻理解这一点，对我们立志做人有重大的意义。因为只有我们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符合大道，才会获得源源不断的支持，才会无往不胜，人生之路才会越走越开阔。“人之所行，有道则吉，无道则凶”。但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因为常人很难了解掌握大道。还好我们的祖先们留下了丰厚的智慧遗产，告诉我们“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上天有好生之德”等等，很多经典有相应的表述，这些宝贵的格言要记在心里，在你今后的人生中去验证和体悟，慢慢化为你自己的信念和做人的准则，你会得到启示和感悟的。例如，为什么说爱是最强大的力量？就是因为爱容易和大道相应，容易得到大道的支持，“得民心者得天下”，也就是这个道理。那为什么仇恨和欲望也会产生相应的力量呢？大道中也有这些元素，也会产生某种相应，阴阳消长、五行相生，这是很玄妙、很难理解的，它超越了人类的道德观念，你需要从更高的层面来观照它，静心品味和了悟。

我18岁离开农村，来到大城市读大学，和一众多才多艺的同学相比，自己身无长处，很有挫败感。那时内心有种强烈的渴望，想证明自己，这种渴望之中藏有自卑，也有孤傲。毕业后我分配到安徽的基层单位，有一次我去电话亭给你奶奶打电话，奶奶内心非常苦闷，对我说了一些气话。当时家里还有10来亩地，但爷爷去邻县打工修路了，大伯在县城上班，家里只剩奶奶一个人，她曾从二楼摔下来，腰受了严重的伤，一直没有痊愈，生活的重压让奶奶难以承受。挂完电话后，我在电话亭里放声哭了半小时，我多么渴望能够改善家里的状况，让老人家过上好的生活。但那时的我是无能为力的，这在我心中又埋下了颗种子，对财富和成功充满渴求。

经过20多年，我回首看走过的路，这些自卑、孤傲、渴求财富和成功的种子，在我的生命中蔓延开来，它们让我竭力奋斗、勇挑重担、敢闯敢拼；同时，它们也遮挡了我的智慧之眼，让我变得短视、贪婪，做人做事降低准则，沉迷于名利场，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从立志方面来说，这是失败的例证，因为我没有找到自己的路，没有坚持自己的信念，没有集中宝贵的生命能量去构筑梦想。我也深刻认识到为什么贫苦人家的孩子很难成大才，因为生活的重压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和努力，同时，他们也很难接触学习更高明的文化理念来指引人生之路，除非他们像范仲淹一样，熟读经典，并躬身实践、终身不怠。

种什么种子结什么果，立志就是播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爸爸的人生经历，告诫你我要小心翼翼观察自己的内心，要播下纯善纯爱的种子，才能收获美好幸福的人生果实。那么，什么是纯善？这很难有统一的答案，我的标准有二：一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追求的东西，不要给别人带来你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结果；二是“己之所欲，乐施于人”，你追求的东西，乐意与他人分享，希望别人也能得到。用这两个标准去衡量，基本不会发生什么偏差。

以上这些道理，听起来有点枯燥。你也许会说，爸爸，我不想担当太多的东西，不想做什么大事，我只想活得轻松、简单、快乐点。我非常理解，我给你取的名字来源于《诗经•菁菁者莪》“既见君子，乐且有仪”，希望你像君子一般，快乐而有威仪。在我心中，你一生过得快乐安宁最重要。

前两天晚上，我俩和惠仪妹妹一起打扑克牌，期间我们仨分享了一根冰棒，非常开心快乐。爸爸非常感恩和珍惜这美妙的时光，但同时，爸爸比你俩多了份观照，知道你俩的情绪变化，知道打牌只是个开心的游戏而不过度沉迷其中，知道妈妈在隔壁房间忙进忙出……这份观照和淡然是非常重要的，否则就会像你妹妹一样，赢了哈哈大笑，输了就流泪难过，甚至把整个晚上的好心情都破坏了，这如何能生活得简单、快乐呢？要想一生生活得简单快乐，这个愿望本身一点也不简单。实际上，等你慢慢长大，你会发现，这种人很罕见。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容易被欲望控制，比如咱们吃完了一根冰棒，可能还想吃第二根、第三根，这可能会吃坏肚子，也需要很多外部条件来支撑，生活变得越来越复杂。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容易被情绪控制，比如嫉妒，很少有人能真诚为朋友同事的成功而欣喜，这是人性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奇怪障碍；比如愤怒，受到别人的触犯而燃起怒火，甚至大动干戈，留下无穷后患。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容易被偏见浸染控制，比如打牌赢了很好、输了很糟；学习成绩拔尖很好，落后很糟；受人敬重很好，无人理会很糟，等等。这些粘附于我们生命的缺陷，会让我们忽略身边简单美好的事物，变得向外乞求、攀比，被各种各样的圈子和规则束缚，没来由地心境不安、焦躁、焦虑，由此而盲动，引发无穷尽的行为及烦恼。

说到底，快乐是人内心一种舒适愉悦的感受，它看似由外在的事物所引发，实质却是我们每个人自己决定的。所以，面对同样的场景际遇，有人快乐，有人沮丧。那晚打牌你妹妹赢得了一颗巧克力不太高兴，她觉得不够多，你赢了一颗，却很开心。如果你面对任何场景际遇，都能保持安然快乐，这就了不起了。它需要我们有强大的控制内心的能力，对外界的一切保持淡然，“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它需要你时时刻刻保持一份观照之心，始终知道自己的起心动念，不陷入虚妄情绪当中，同时对周围的一切保持敏锐的觉知，有洞察感知之力，应对事物恰如其分。这非一日之功，却值得我们终身去学习。请记住：快乐是当下的，就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离开当下去寻找、期待快乐是没有意义的。你不能想，等我高考了，没有繁重学业，那时我就快乐了。实际上，那时候你可能烦恼更多。这么想的问题在于，你用对未来的期待憧憬，忽略否定了当下，而生命永远只是当下，你只拥有当下。所以，当下的警觉清明至关重要，做到这一点，你的一生就会轻松快乐。

宝贝，快乐和立志有关系有联系，但它们是不同的，快乐面向的是我们的内心感受和精神状态，立志面向的是我们的奋斗方向和生命价值。一个快乐但没有立志的人，也许他一生过得安逸舒适、内心满足，但他很难有所作为，有难帮助社会和他人。以爸爸有限的人生经验来看，一个没有立志的人，他的快乐是琐碎微弱的，也是脆弱易失的。所以，爸爸希望你生活快乐，同时立好人生志向，在实现人生梦想的过程中让生命厚重饱满。当然，实现人生梦想的过程中，会有一段艰难跋涉的路程，这是必然会出现的，但这时候的咬牙坚持和不懈进取是值得的，只有跨越这个阶段，你才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你的快乐才有了真正的从容和自信。

那如何立志呢？这其实是个自我认知、自我探索的过程，你要发现真正的自己。有人说，热爱是上帝给人最好的礼物。这句话很有道理。你需要常常追问自己：我真正的愿景是什么？我擅长的是什么？这个时代需要什么？慢慢的，像上天注定般，一切都会清晰呈现出来。这个不要急，我写这封信也是播下一颗种子，它会在你心里慢慢生长，你要常温习，常思考，广阅读，多实践，保持清明之心，快乐会给你指引。当你哪天能够感觉到，从事什么样的事业，能给你带来快乐而不疲厌，能够增长你内心甜美的爱，能够有益于社会和他人，能够契合大道并获滋养，那就是它了！

你和妹妹小时候经常问我：爸爸，我能飞吗？我总是肯定地回答你们：能飞。这不是爸爸哄你们开心，在爸爸眼里，“我”不仅仅是粗重的肉体，还有我们的思想、觉知和爱等，这些本就是自由的，不仅能飞，还能变；不仅能变，还能生；不仅能生，还能生生不息……所以，奇迹是必然的，只要你相信，只要你坚持不懈，朝着确定的方向专注地努力，你会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宏大美妙的世界。

我们一起努力！

宝贝，我的爱永远陪伴你！      

2022年6月26日写于北京羊坊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