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三部曲”读后感
文\谢威
翻开“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先是被西北农村一幕幕真实的生活画面所吸引,继而因作者独到的语言与叙述而赞叹,但感人至深的,还是作家在其中寄予的深沉的苦难意识,及特有的超越精神和博大的悲悯情怀。本书的作者雪漠先生曾写道,“大都市太喧嚣,每每将心淹了。死亡的声音,总显得稀薄,很难唤醒快乐或苦恼的城里人。”读完这本书,才发现自己已经非常需要这样的心灵“钙质”了。
读这部书,首先是因为感受到了作者的真诚。在信息化时代,各种作品琳琅满目,网络的快餐式阅读非常便捷。但细细读去,很多都是一种技巧的卖弄,初读时还有点欲望刺激下的阅读快感,读多了不免厌烦。雪漠的作品就不一样,他的作品不事技巧,不迎合,不卖弄,不图出名,不为牟利,却深深关注人类(在“大漠三部曲”中则具体体现为西部农民)的苦难与需求,将多年人格熔炼下的大胸怀、大境界、大悲悯,用来观照人民的生活现实,化为质朴、优美、自然、流畅的文字,可以说,这是真正的文化养料。
目前的快餐式、消费式阅读,催生着大量的文字垃圾,除了浪费写作者和阅读者的宝贵生命外,意义不大。即便一个酷嗜读书的人,从朝至暮不离书卷,读完东西方经典著作都不少费劲,把生命消耗在文字垃圾中更为可惜。而这三部作品,却是雪漠先生付出二十多年的生命与真诚,扎实创作的。雪漠本人在《序言》中说,“下笔时,还风华正茂;收笔时,已须发斑白。 生在西部农村,最大的好处,是能感受死亡。我是1988年开始动笔的,2000年《大漠祭》在上海初版,2003年《猎原》在北京初版,2008年《白虎关》在上海初版,我终于完成了‘大漠三部曲’的写作。出版历时八年,写作时间则超过了二十年。从二十五岁开始写初稿,到四十六岁完成初版,历时真有些长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会产生怎样的精品?这成为笔者阅读“大漠三部曲”的一个理由。
从《大漠祭》开始,然后《猎原》,最后《白虎关》,三部书下来,只有长吁一口气,确实不虚此行。《大漠祭》里面最精彩的是对西部农民生活原本画卷的展示。西部最普通的生活驯兔鹰、抓野兔、吃山芋、打狐狸、偷情、喧谎、捉鬼、发丧,在作者笔下活灵活现。随着社会变迁,这些生活即使在西部农村,也开始烟消云散,而《大漠祭》以托尔斯泰式的叙述风格,把它们忠实记录了下来。读《大漠祭》,如同肚子饿时喝一碗略烫的玉米面粥,想尽情享受却又不能一口下肚,貌似不张扬实则滋味无穷,令人欲罢不能。《大漠祭》中最沉重的大概是憨头的死,憨头是个没念过书的老实人,生在贫困的农村,查出肝癌后,无可奈何又无可倾诉,临死前最大的愿望竟然是去趟文庙。憨头临死前的种种心理现象和身体体知,展现了作者作为一位文化学者对生命科学的实证性研究的扎实成果,在人类命运、文学文化和身心训练上给人们以巨大启发。
《猎原》则开始关注人类对西部的生态破坏。笔者对于《猎原》读得较快,因为《猎原》给人带来的阅读快感已似马上狂奔。如果说《大漠祭》里面老顺个性比较鲜明,那么《猎原》里的孟八爷显然更胜一筹。这是乡土中一个敢爱敢恨的侠客式人物,年轻时是个打猎高手,在西部大地上呼啸来去,是狐子“要命的咒子”。年纪大了终于意识到捕猎对于生态的破坏,协助派出所追铺偷猎者。在猪肚井附近,展开了一场关于人命运的“猎原”,在人性的厮杀里,究竟谁是猎者?谁是猎物?恐怕还是要看《红楼梦》:“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最令人动容的是《白虎关》。我在读《白虎关》时,心如刀绞,苦痛难言,这几乎是一场大悲剧。西部的女儿兰兰和莹莹(老顺的女儿和儿媳),被命运嘲弄,一个饱受夫家虐待,一个丈夫死去,而尤以兰兰为悲惨。兰兰和莹儿是西部“换亲”风俗的产物。因结婚耗费巨大,一些没钱或不好结婚的人家就互相“换亲”,这样兰兰就嫁给了她的夫家,夫家的妹妹莹儿则嫁给兰兰的哥哥憨头。莹儿虽不爱憨头,憨头又得病早逝,可莹儿总算因了灵官而少有盼头。与莹儿相比,兰兰就惨不堪言了,她不但在夫家饱受丈夫白福老拳虐待和婆婆言语刺激,而且因生不下男孩难以面人,终于白福竟然鬼迷心窍,把女儿设法弄死,这压塌了兰兰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离婚后和莹儿一道,向命运挣扎。在笔者看来,《白虎关》是命运的“白虎关”,莹儿和兰兰要挣出白虎关,找到女人的尊严,心高气傲的月儿去城里闯却不幸惹上“杨梅大疮”,老顺的二儿子猛子拼劲力气屡次要娶个老婆却总是不能如愿,好不容易成功了却娶上一个有着“杨梅大疮”的月儿。每个人都在拼命要挣出命运的“白虎关”,没想到身上的罗网越挣越紧。到底如何走出“白虎关”?恐怕还得自己去读雪漠老师的作品。
一幅幅西部农村的真实生活场景,凝结的其实是对于时代和命运的拷问。无数的人都在想要得到,想要得到健康,想要得到财富,想要得到名誉,想要得到地位,想要得到幸福的婚姻或家庭。然而,想要得到的人生注定是一个悲剧,“不如意事十八九”,纵使偶尔得到了,一时的快乐也会很快被另一个欲望吞噬。因此古人说,“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在愁中即病中”。纵使财富名誉地位家庭都相当圆满的人,一旦死去,他的所得又到哪里去了?无数个水泡在诞生的同时,其实已经在走向破灭。人执著的越严重,钻营的越积极,往往最后也会越失望。命运的“白虎关”,早已横在每个人的人生道路上,它向一只黑暗的大口,随时准备吞噬每个人的一切。
在笔者的故乡,有一位中年农民奋斗半生,终于使自己的家庭盖起了两层的小楼,儿子娶上老婆,生下一儿一女,享受天伦之乐和富足生活,似乎可以歇歇了。可是就在不久前,他的儿子半夜出车遇祸身亡。这何尝又不是生活中的白虎关呢?而有的人,在一所大公司年薪百万,生活富足,却终日愁眉不展,只是因为难以步入公司高层,自己的车在朋友圈里直属一般。穷人又穷人的烦恼,富人有富人的烦恼。想要健康的,偏偏失去了健康;想要发财的,偏偏不能致富;想要好工作的,偏偏自己不满意。这就像《红楼梦》里写的: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篷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 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 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们不仅慨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人生有太多不可预测,一切欲望随时会被吞噬,能做到的只有珍惜每一个当下,给予自己和他人一份真诚与快乐。人的所有价值体现在对于社会的贡献。
对于苦难的认识给了人一份清醒和纯粹,得以从日常的琐屑中解脱出来,更容易具备一种真正的超越精神和悲悯情怀。目前,很多事情出了问题,包括不久前的疫苗问题,本质上都是人心出了问题,道德滑坡,人心沦丧。人们在“得”的时候往往不会去想“失”,如果生产假疫苗的人也能看看“大漠三部曲”这样的优秀作品,学着去扣问自己的命运,恐怕就没有时间和心思去赚太多的昧心钱了,现在社会上很多现象都是这样。救人先救心,读好书可以起到救心的作用。
对于机关干部而言,多读些好书,可以开阔视野,陶冶性情,如果能认真多读几遍像雪漠、托尔斯泰这样伟大的作家的作品,在感慨之余,只要还能扎实付出行动,人生或许就能迈上一个新台阶,走向一个新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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