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沙之味》（日本）：铜锣烧中的爱意

《澄沙之味》（日本）：铜锣烧中的爱意

文\阿遥

樱花怒放的季节，车站附近的铜锣烧店照旧在上午11点准时营业。独自经营店铺的千太郎是个神情忧郁的中年男人，每天机械地制作饼皮，夹上豆沙馅，偶尔和相熟的客人打个招呼。每天下午，店里总会来几个女中学生边说笑边吃铜锣烧，千太郎对她们的玩笑也总是报以沉默。

这天，店里来了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谦恭地指着店外的招聘启事问：“我叫德江，这里是不是招人？”千太郎有些吃惊，德江连忙说自己可以只拿一半薪水。千太郎送上一枚铜锣烧，婉言谢绝了她的请求。德江道谢后离开。坐在店里看着这一幕的女中学生若菜突然问道：“那我可不可以来打工？”千太郎说她的任务应该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高中。若菜一脸黯然，“妈妈不同意我上补习班，所以我考不上了”。千太郎无奈地看着女孩，将一盆残次品饼皮放到她面前。若菜从书包里拿出塑料袋把饼皮都装了进去，母亲总是不在家，这些饼皮几乎就是她的一日三餐。

第二天，德江再次出现在店里，递上写有自己地址的字条。千太郎不知该怎么打发这个固执的老太太，不料德江先开口了：“店长，你的铜锣烧饼皮还不错，可是豆沙馅就……”她拿出一只保鲜盒，说：“请尝尝这个吧。”德江走了，千太郎好奇地打开盒子尝了一口，顿时露出惊异的神情。　

过了几天，德江来到店里，千太郎请求她留在店里工作，老太太高兴地答应了。得知此前千太郎用的豆沙馅都是统一从商店采购的，德江嗔怪地说：“这怎么可以？豆沙馅可是铜锣烧的灵魂啊！”

为了制作豆沙馅，两人清晨就来到店里。千太郎静静地注视着德江的一举一动：去除杂质，浸泡红豆；第一遍蒸，用凉水冲洗；第二遍蒸，再次冲洗；加入糖，小火煮开，静置两个小时；　再次加热，边搅拌边等汤汁熬干；放一大捧晶莹的琼脂，再次搅拌熬煮，可口的豆沙馅才算是完成。吃着铜锣烧，千太郎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德江，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制作的铜锣烧好吃。不出意外，铜锣烧得到客人的好评。很快，店里便顾客盈门，前来购买的人排起长队，千太郎手忙脚乱。而热情爽朗的德江也让他感受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关怀。　

可好景不长，店铺主人找到千太郎，让他立刻辞退德江，因为有人从德江弯曲变形的手指看出，她曾经是个麻风病患者。千太郎据理力争，说德江已经痊愈，但得到的却依然是无情的拒绝。他不知该如何向德江开口，只能一天天地拖着。然而传言的力量总是超乎想象，临近秋天，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有时甚至一个顾客都没有。德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千太郎开口之前，她主动请辞，离开了。　　

千太郎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的状态，每天清晨，他都按照德江教授的方法熬煮豆沙馅，直到有一天，他收到德江的来信：“……虽然我是抱着活一天少一天的心态过日子，但有时还是会被这世界的逼迫给压垮，所以不时地还得运用智慧去生活，这些话我觉得我必须得告诉你……请按照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吧。”若菜来到店里，两人谈起德江，千太郎感慨这世道太可怕。若菜提议他们一起去疗养院看望德江。

坐了很长时间的车，他们来到位于郊外的麻风病人疗养院，这仿佛是一个已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德江比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她喃喃地说起往事：因为患了麻风病而被家人抛弃，在铜锣烧店的那段时间，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日子，因为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工作。吃着德江精心制作的点心，千太郎潸然泪下。　

回到家，千太郎提笔给德江回信：“我曾经因为与人斗殴入狱，服刑期间母亲几次前来探望，可当我出狱时，母亲却已经因病去世。”而就在他准备振作精神经营铜锣烧店时，店铺主人又提出了新的计划，想将店面重新装修，增加大阪烧的区域，由她的侄子来经营。

冬去春来，千太郎和若菜再次来到疗养院，等待他们的却是德江已在三天前去世的消息。她把自己制作甜点的炊具都留给了千太郎，还专门为他们录制了一段录音：“……我之前有过孩子，可是没能生下来。我第一次看见店长，就是每周一次的散步时间，你的眼神充满忧郁，是什么让你如此痛苦？我很想问问你，因为那也是我曾经的眼神，常年困在笼中不得自由的我的眼神。我能来到这家店，也是命运的指引吧。如果我的孩子当年活下来了，应该就和店长你差不多的年纪……店长，那天我看见的满月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它一直都想让你看到，所以它才这么努力发光啊！”听着德江慈爱的话语，千太郎和若菜泪流满面。　

春天，千太郎的铜锣烧摊位摆在灿若云霞的樱花树下，德江留下的炊具闪闪发光，“铜锣烧，来一份吧！”他面带微笑，放声吆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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