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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厚土》:雪漠精语汇编(上)

2011-06-23 06:53 来源:《热血厚土》 作者:雪漠 浏览:64914832

    一个十分功利或势利的人和群体,其汲取和吸纳文化滋养的标准通常会以“实用”为主,就很难用更博大的胸怀去吸纳一些不一定马上见效实用,但对其人格、人生有大滋养的文化养分的。有时,他的功利心甚至会在潜意识里拒绝、排斥这种文化。

    真正有宗教信仰情结者并不多,原因之一就是宗教或是信仰不能马上给他带来看得到的利益。但他们忘了一点:某种东西虽然不能马上带来看得见的短期利益,但它对他们的生命、人生、人格的滋养和提升是非常重要的,这也可以说是最大的终极利益。

    要想取得更大的成功,除了要汲取一些有“用”的营养之外,还应当破除一种用功利、短视、纯实用主义的目光看世界的局限,吸纳一种更大气、更无我的文化,具备一种超越私我功利的大智慧。这样,才可能形成更大的格局,达到更高的境界。

    “有用之用”就是商业上用得着的某种行为、策划或是技巧;“无用之用”就是用商业目光看来也许无用的一些精神和文化,但是对他的人格修养和人生境界却可能有更大滋养的东西。表面看来的那些无用之用,其实往往可能是大用。

    虽然其中不乏成功者,虽然他们在用“术”和造“势”上也可能达到了极致,但在“道”的厚度上却有待于进一步提升。因为那“功利心”的幽灵总是笼罩着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阻碍了他们拥有更高远的目光和更博大的胸襟。

    有人总怀疑某种商业行为“作秀”的根本原因。因为伴随那行为体现出的,不一定是其人格本身散发出来的大善,反而是一种很容易被人们窥破的商业图谋。功利心既成全了他们,同时也限制了他们。

    功利心能使他们及时扑捉到商机,但有时的“有求之求”并不是“大求”。无论在任何领域,初期的成功靠机遇,真正的大成功则取决于人格。

    当商界人士真正拥有大师的胸襟、涵养、境界时,他的事业必然也会有大的格局。虽然表面看来,这种变化不会产生短期内的所谓效益,但其实那才是最具本质意义的质的突破和提升。

    有一天,一位作家朋友说我把他当成对手,我笑着说,“你要是这样想,就太看不起我了。我从不将同行当成对手的,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我唯一的对手,就是死神。

    几十年后,我们也将被岁月掩埋,消融于一个巨大的虚无之中。百年之后,孙辈也记不清我们叫什么,曾经做过什么,我们曾经来过吗?我们的生命像苍蝇飞过虚空,留不下一点痕迹----如果没有好的文学,好的史书,这多么可怕!

    如果有一个文人,不需要任何卖弄,不需要煞费苦心地编故事,他只要质朴地记录当代人的日常生活,他就注定不朽,要是他在艺术境界上达到一定水准,那就是我们期待的大作家了。托尔斯泰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他忠实记录了那一个时期俄罗斯人如何活着。

    文学与史书两者有本质不同,史书侧重于历史事件,文学则侧重于人性和生活,两者是不可互换的。有时候,文学甚至比史学更真实,因为历史是强权写的,很容易被篡改。而文学,则更可能接近生活的真实、心灵的真实和人性的真实。

    一个人,他不深思死亡,就会被世俗的、眼前的东西所迷惑。当他时刻想到死亡时,就会看破那种虚幻的外现。所有的应酬也罢,名也罢,利也罢,终究是过眼云烟。这些东西都体现不了你的价值。

    人生最珍贵的是生命,一旦失去,永不再来。我不会用非常珍贵的生命去换一些无意义的东西。

    其实,人生跟坐火车很相似:窗外的存在是飞逝而去的无常,自己其实很孤独,在那个车厢里,你会感到一种被抛入陌生的感觉,这是人生的感觉之一,可惜被当代人忽略了。

    将眼前的虚幻,执着为实有,从而迷失了心灵本有的智慧和光明。其实,无论你眼前拥有什么,你都不会留住时间,留住生命,也留不住那些正在飞快坏死或破损的车子、房子。多贵重的车子、多结实的房子,也只有几年、几十年的存在,何必苦苦执着于它们呢?

    我寻找的,不仅仅是写作的意义,更是生命的意义。我从来没有把自己文学上的成功,当成我人生的成功。我太清楚了,面对死神,所有文学上的声誉毫无意义。

    最重要的,是你的作品中是否传播一种利众精神,一种大善的精神;你这个人的价值,以及你的作品价值,就看这个世界,是否因为你的存在而相对美好了一些。当然,这美好,也包括真,也包括善。

    我也愿意进行技术上的宣传,但这仅仅是我不想让这个世界活埋我的思想时的一种抗争。你要知道,在这个喧嚣热闹的时代,稍一懈怠,你就可能被埋得不知去向。所有的文字作品,只有在被人阅读时,才能实现它的价值。

    生命是一根绳子,就那么一点长度,浪费一截,就少了一截。闲事上用多了,正事上就不够用了。好多亲朋好友说我不近人情,原因是我从来不愿在应酬上多花时间。这源于我对生命的感悟。好多人生悲剧,就是因为不珍惜生命。谁明白了这一点,他的人生无疑更有质量。

    收集素材的过程,就是在生活中吸取营养的过程,它不一定拿来马上就能用,但它最后都变成了你的营养,直到有一天,你就会生下一个个健康的强有力的孩子。所以,无论做什么,你都要成为生活的有心人。

    当一个人的智慧开启时,他能接近更本真的东西,更能穿透假象,看到本质,他还会发现世界上到处是金子,整个世界都在向他微笑,提供他所需要的东西。那境界,类似于禅宗的开悟之后,“朵朵黄花皆是菩提,声声鸟鸣无非般若”。他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他。

    我读一个作家时,我把这个作家了解得透透的。比如,像沈从文,我读他的时候,把他所有作品都搜集来,非常系统地,一遍一遍地读,一边读一边思考,包括作品内承载的文化、品格、精神,包括文学技巧,他的人物,他的优势,他的局限,我能汲取什么,学到什么,直到我自认为已经完全读透了的时候,我才换另一个作家。

    读书需要资格,爱托尔斯泰也需要资格,当自身修炼达不到相应的某种境界时,你绝不会了解他,更不会爱上他。托尔斯泰的作品就是一座巍峨的城堡,真正攻入需要实力。

    我坚持读那些能做我老师的大师的作品,读今生必须读的、最值得读的书,我始终是向上的,决不读比我差的、很弱的作品。除了对俄罗斯文学有偏爱外,我还学习了其他各种文学流派。

    我总在阅读时陷入一种很深的宁静之中,我总能感到另一个生命存在那鲜活的灵魂和跳跃的脉搏。我的阅读还有一个特点,我跟他们始终处于对话状态,两种文化、两个心灵在相遇时互相撞击,总能碰出新的智慧的火花,我决不会放弃主动积极地思考,匍匐在名家、经典的脚下当奴隶。

    35岁以后,我已经很少读小说、文学书,重点读哲学、宗教经典、大文化方面的东西。这时候,我读书特别挑剔。40岁后不固定什么专题、什么样式了,什么都读,宗教也罢,哲学也罢,我特别关注能引起人类心灵震撼或认可的某一种文化现象,侧重于人类心灵方面的东西。

    相比而言,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我影响很大,主要是他们的为人态度、文学态度,他们对世界的关注,对生活的理解,那种非常大气的博爱、利众精神,以及文学应有的真实和质朴。我认为,文学、文化应当有一种值得人们敬畏的力量。

    读书就是让人明白,明白做人的道理,就想多做些事。因为人生很短,稍不注意,就老了。人一老,想做啥,也没精力了。……有时候,我们仅仅是举手之劳,可对一些人来说,可能会帮他改变很多。

    “凉州贤孝”的贤,就是做人要贤德,孝,就是孝顺父母,孝敬老人;贤,是面向社会的,孝,是面向父母家人的,里外都要做个好人,这是最朴素的道理。

    ……贫穷让我很早明白人世间的艰辛,为我今后创作、人生态度奠定了基调,也带给我大量的生活素材。我对农民的了解、理解,就是通过我的家庭,它渗透了我的血液。

    贤孝对我的影响已融入了血液。写作时,我耳边常响着贤孝的旋律,我总能从中读出灵魂的苦苦挣扎,那种苍凉和悠远里蕴含的智慧,更成为我幼年最好的灵魂养分。

    我想,只要我洗去灵魂上的污垢,摒弃小我,用善的心态,爱的笔墨,把生活展现在世人面前,成功也许是必然的。

    当一个作家真正拥有了他的家乡,并成为一种文化代言人的时候,他就能相应地拥有一个丰富、独特的心灵世界。这个心灵世界,可以和外部世界平等对话。内外两个世界,具有同等的价值。

    我一如既往地关注西部农民的生存,更关注影响凉州人生存的文化土壤。特殊的文化土壤,孕育了特殊的灵魂。写出一个时代独有的灵魂,是作家的责任。因为,目前凉州人的这种生存状况,不会延续太久。很快,它就会成为历史。把它们保存下来,作为一种历史的记载,是一个作家不可推卸的责任。

    文学也跟唱歌一样。不要跟上别人瞎跑,盲目追求所谓的全球化和接轨。你只要从灵魂里发出最强最美的声音,人家就会欣赏你,并向你学习。

    西部民歌多反映民间生活。它反映的角度是西部人独有的角度,是西部老百姓独有的思维方式,它或是抒发灵魂甘苦,或是描写日常生活。它的叙述视角是一种文化视角,而不是政治视角,其内容,也不是大一统的中国文化,而是打着西部烙印的文化。

    苦难意识是西部民歌的灵魂。从严格意义上说,民歌和贤孝是一部百姓的苦难史,从春秋战国到当代,西部百姓的所有苦难,民歌都有记载,大至天下大事,小到邻居纠纷,无不包容。

    当一茬茬的老人死去后,我们只有从西部民歌中才能感受到西部百姓曾经有过的苦难。贤孝音乐中,最感人的是泪音,每当艺人们用泪音叙述主人公的苦难历程时,一屋子的听众都会掉泪。当然,它感动的,也是一个时代。

    西部民歌中最值得称道的,不仅仅是它对苦难的叙写,更因为它对苦难有种大悲悯的情怀,非常像“无缘大慈”、“同体大悲”那种境界。强烈的道德意识和正义感是西部民歌的灵魂。

    我们常常看到一些作家以欣赏、赞赏的语调、表情写那些杀人的所谓英雄,更不乏讴歌罪恶者。当作家们失去了作为人类的那种悲悯情怀时,文学的堕落便成了必然。

    因为明白了生命的易失和脆弱,我总是利用一切机会汲取营养。对任何一种文化,我都是取其精华,以滋养灵魂,尽量让自己变成一头巨大的“狮子”

    2004 年,我进入藏区,挂职担任甘南州文联副主席,学习了甘南文化、藏文化、草原文化、宗教文化、陕北民歌、新疆文化,还有青海“花儿”。每进入一个新的文化圈,我的心灵,就像海绵吸水一样,吸收有益的滋养,我一直这样训练自己,直到养成一种生命习惯。

    我感觉到一种与凉州文化迥异的藏区草原文化,有着非常博大深厚的文化底蕴。佛教文化精神渗透到甘南的自然、人文、文学、生活当中,而这种精神正是中国当代文学目前最缺乏的精神,也可称之为“利众精神”。

    我的作品比以往多了一种色彩,多了一份大气,多了一种人文关怀和利众精神,我对过去熟视无睹的凉州文化有了新的发现,文学境界也有了新的升华。一种文化只有在和另一种文化撞击时,才能发出更耀眼的光芒,才可能产生新的更大的价值。

    我经常深入牧民家,了解牧民的生活,了解他们的疾苦,或深入寺院,跟僧侣交朋友,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从而了解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素材。正是得益于这种“流浪”,我后来的创作与思考已上升到人类学的高度。

    现在,许多所谓的专家学者大多在室内,从书中搞所谓研究,但更有价值的学问却在民间呻吟而无人问津。凉州贤孝、民勤文化、甘南文化,等等,都是中国西部大文化的优秀组成部分,他们正面临灭绝。

    甘肃人似乎是一个被当代忽略的群体,我读过许多大师的人类学、社会学、人文学的著作,很少谈及甘肃人的。翻阅《人文中国》之类的书或是杂志,几乎找不到对甘肃人的研究和描写。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

    甘肃文化就是由许多这样的大文化圈和小文化圈构成,环环相扣,成为十分复杂的迷宫一样的格局。这使学者们很难像陕西文化那样用几句话来概括,所以也有人开玩笑以“杂种文化”名之。

    我认为,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有所皈依,但一定要有信仰。我对信仰的理解,与一般人不同。我仅仅是对一种博爱、利众精神的敬畏和向往,信仰甚至不是谋求福报的手段,信仰本身就是目的。

    我更看重人格修炼。我从来不认为文学的成功,是我人生的成功。要是我能真正战胜自我、小我、私我,证得一种大智慧,拥有一种利众精神,哪怕在文学上默默无名,我的人生也是成功的。

    在我的生命里,目前,写作仅仅是适合我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除了写作和修炼,我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我的学习不是浅尝则止,而是研究式的,实证式的,每种学习都有成果。

    面对世界,我始终保持开放的学习心态,我必须做到我今日之所学,一定要成为我明日进步的基石。我不愿浪费生命,不愿像猴子掰苞谷一样,边掰边丢。所以,当我到三十多岁时,我已经构建了独特而丰富的知识体系。

    我眼中,文化没有高低雅俗之分,一切好文化都是滋养我成长的精神食粮,都是人类共享的优秀文化,它们不会也永远不可能变成我的精神枷锁。因为拥有了这么多的文化宝库,我才一直很自信地写着。

    只有让世上所有的规矩、外现、存在,都成为创作主体的养分,而不是枷锁和镣铐的时候,也即:所有外力、因素都不能干预创作主体的心灵时,自由才可能产生。自由是心灵独立后的产物,是了无牵挂后的本真显现。当然,那“了无”的,也是作家心中的贪婪、仇恨和物欲。

    一个作家,在执笔之初,甚至执笔之前,就几乎决定了他的将来。正如一个青苹果,虽小,却具有了成为大苹果的基因;而山药,无论如何施肥浇水,成熟的,终究是山药。作家亦然,他的心灵境界和文学观念,决定了他日后的成就。除非,他进行脱胎换骨式的灵魂历炼。

    心灵决定一切。我常说,鹰会鸡一样啄食,狗也狮子般捕猎,但小鸡永远成不了雄鹰,哈巴狗永远成不了大狮子,决定其命运的,就是基因;决定一个人成就高下的“基因”,就是他的心灵。

    只有当你放下了之后,达到真正的大自由,那时候就会彻底明白,心如虚空,一片光明,眼前一切都在向你微笑,内心充满空灵的喜悦,自由进入任何一个人物的心灵世界。从此,我放下了文学,不再被文学所累,不再有成功的执着,怪的是,反倒文如泉涌了。

    那十二年与其说我在写《大漠祭》,还不如说我在闭关修炼,修炼人格,修炼智慧,修炼慈悲,随缘而为,毫不执着,心如虚空,了无牵挂。虽然心无一物,却如明镜,朗照万物。

    当你放下文学、放下一切的时候,实际上已处于一种无我的状态,这样,你在写人物的时候,你就完全成为“他”了,完全走进了人物的心灵世界,与他的灵魂相融,这样,笔下的人物就“活”了。

    当我看到佛教故事“舍身饲虎”和“割肉喂鹰”时,我忽然发现了意义。这意义,便是那精神。那虎鹰和身肉,早已化为灰尘,但那精神,却以故事为载体,传递给千年间活过的人。精神会照亮心灵,许多人因此离苦得乐了。这,便是意义。

    我给自己定下三条标准:在这个世界上,有我比没有我要好,有我的作品比没有好,读者读了我的作品比不读好。

    因为我明白地看到了死神在窥视我,所以一直拒绝了虚假的、表面的东西,不计较眼前得失。人的一生里,总该有一种高贵的心灵和姿态,对权力,对金钱,对地位,当满世界都趋之若鹜时,你应该对它淡淡一笑。

    我当然希望文学有更大的力量,让文学的存在,使这个世界更美好一些。救世先救心,读过《猎原》的朋友可以看出,我甚至极力想凭借文学,来延长“世”的存在时间。当有人抱了救“世”之心做事时,这“世”就很令人担忧了。正如,当人类开始抢救和保护某种动物、某种文化时,该动物、该文化也就面临很深的危机了。

    事实上,我们也知道,许多时候文学很无奈,它改变不了世界。它所能改变的,也许仅仅是我们自己。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改变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改变世界呢?

    我所做的,仅仅是如何让自己更“大”一些。我常说,要是创作主体是老鼠,那它们无论怎样思考形式和内容,也照样生不出狮子。哪怕它胀破肚皮,生出的仍是老鼠。要想生出狮子,只有一个办法:先让自己变成母狮,再跟另一个雄狮,即作家感受到的强有力的生活,进行生命的交融。

    我的深入生活,我的读书,我的思考,我的所有意愿和行为,其目的,仅仅是努力让自己变成“狮子”。我虽然也大量读书,甚至也读一些叙事学之类的理论,但所有读书,仅仅是让知识成为营养,而不是让它们变成我的镣铐。所以,我从来不想叫什么“主义”和“技巧”之类束缚我鲜活的灵魂。

    这二十年,从表面看来,我只写了一家农民。其实,它更是我最重要的一段人生历程,我完成了从文学青年到优秀作家——我自己这样认可——的升华。不管我的作品有没有价值,但至少做到了一点:我奉献了二十年黄金生命里全部的心血和真诚。

    读书如攻城,是需要实力的。要想读懂真诚的作品,至少也需要投入相应的真诚。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现象:喜欢我的读者,多是相对宁静之人。因为我的小说,都是从宁静中流淌出来的,心灵浮躁者很难深入。

    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他通过创办实体企业的同时,还追求一种形而上的精神价值、文化价值。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存条件、自然环境对人文、性格、思维方式等等,各方面的影响太大了,会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西部民歌不以阴柔取胜,而是一种撕裂般的声音,一种灵魂的嘶喊,有种困兽一样的味道。西部多山,山外高山还是山,这使得人们缺乏想象力,缺乏想象力也就缺乏创造力。

    以马斯洛的五个需求理论,也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以艰苦打拼完成原始积累的温州人,随着阅历、能力、思想境界的逐步提高,奋斗目标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在满足了基本的生存、安全、社交需求之后,他更希望得到社会认可,受到更大尊重,实现自身存在的价值。层次由低到高,目标由小到大,从物质消费转向精神追求。这是一种心灵的质变!

    讳谈死亡其实是一种掩耳盗铃。无论谈不谈,死神总会来的,每个人都必须面对它。那么,不如直面它,以它作为参照系,从容地规划人生。

    我经常说这个比喻,鹰,有时候,会像小鸡那样啄食;猎狗,有时候,也会像狮子那样捕猎。但是,小鸡永远成不了雄鹰,猎狗永远成不了大狮子,决定其命运的,就是他们的基因不同,而决定一个人成就高下的“基因”,就是他的心灵。

    在满足基本的生存条件后,一个人的幸福、快乐与否,与金钱的多少关系不大。我认为,人要得到快乐有两个要素:自由和明白。自由就是身体的健康和心灵的不受羁押,明白就是明白很多东西是不断变化的、虚幻不实的、不永久的。

    西部有非常厚重博大的传统文化,但因为千年来这块土地对人们的心灵的束缚,他们的心,既有一种非常厚实、非常大气的东西,又有一种非常狭隘局促的、负面的东西,藏污纳垢。

    很多东西是双刃剑,矛盾统一的。在以前某个阶段成就了他的,往往也是今后阻碍他的那个东西,“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

    跨越过去,跨越自己,这是最难的,也是最了不起的。所以说,每块土地及其赖以形成的文化,均有其优秀的特性,也有低劣的杂质,这些特性与杂质甚至是合为一体,难解难分,经常会在不同条件下展现其复杂性。

    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人群,每个人身上也不可避免地带有这块土地的基因与文化的胎记。

    对金钱,我一直不大在乎,有也好,没有也好,多也好,少也好,关系不大。我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心灵世界、精神家园,自由、快乐、宁静,只要能维持基本的生存,金钱干扰不了我的宁静。

    谁想让我放弃独立思考的立场,谁想让我变成一个机器、一个工具时,我决不同意,我就会抗争,决不妥协。当一种外力对我的人生追求形成干扰时,我就会反抗。当然,我也必须为自己的这种选择,承担一切责任、风险、后果。但如果没有这种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很可能一事无成。

    有个成语叫“无中生有”,这里面包含了精妙的辩证思想。形而上的,决定了形而下的。虚的,包容了实的,指引了实的行为。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心是什么?心就是梦想、理想、人生观、世界观和终极向往。没有梦想的人必定一生平庸,无所作为,人类就是因为有梦想,才区别了低等动物!

    一个人如果希望自己过得幸福,人生有价值,有意义,首先他就得问自己一句,“我为什么活着?”当一个人开始追问自己为什么活着的时候,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只有人类,才会追问生命的意义和活着的理由。

    没有梦想,没有目标,稀里糊涂过日子,我们凉州人称为“混世虫”,还算不上是人,只能是“虫”。现在很多人被一股非常大的惯性力量推着走,很少停下来,静下心,想一想,我为什么活着?我这一辈子,到底想做什么?

    理想,信念,这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往往在人的成长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如果没有这些,他就没了主心骨,遇到一丁点挫折、诱惑的时候,就很容易改变方向,很容易被外力牵着鼻子走,很容易放弃,甚至堕落了。

    目标有大有小。一辈子最大的终极目标,就是梦想。也就是说,把人生放到历史的座标系上,给自己找到定位。这一生,我打算做什么?打算怎么做?那么,他走的每一步,所有的时间、精力、资源,都是围绕这个定位集中的,所以他容易成功。

    有这么一个寓言故事:白龙马和一头毛驴同在磨房里干活,围着磨盘一圈圈走,有一天,唐僧骑走了白龙马,到西天取经成功,白龙马也被封为“八部天龙”,功成名就。回途中,看到那头毛驴还在磨房里一圈圈地转,毛驴很羡慕,问白龙马,“为什么你成功了?”白龙马说,“我们的区别就是,我始终坚持朝一个方向走,朝一个目标走,你却一直老是在原地转圈。”

    功利心人人都有,但功利心有大小之分。我认为,功利,就是功德的“功”,利益大众的“利”,功德和利益众生,合二为一就是功利,这是大功利,大功利就是利益大众的好事。

    把写作仅仅作为谋生、升官、发财的工具,这种小功利基本上只满足个人私欲,如果仅仅拘泥于此,这种功利心很容易让自己向下走。因为,仅仅达到一个很低的层次时,他就停滞不前了,就再也没有继续向上的动力和勇气了。

    一个人,他在面临多种选择,前面出现很多条路的时候,他就有可能选择那条放松、向下、堕落的路了。小功利会迷惑了他的选择。但如果他选择了我说的那个大功利,选择利益大众的时候,他不会轻易受诱惑而改变方向。因为他的人生标杆不一样,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

    世界上不缺少真理,但缺少按照真理实践的人,大部分人往往说得多,想得多,做得少。做了不一定成功,但不做一定不会成功。行动是最重要的。

    很多朋友也这么说我,他们说,看看你也不大重名利,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我说,我们可以不为了赚钱、不为出名而活着,但一定要珍惜时间、珍惜青春、珍惜生命,让人生过得更充实,更有意义。

    一个人如果错过了最黄金的那段岁月,错过了就错过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单纯追求物质享受,会容易让人空虚无聊,庸庸碌碌,随波逐流,浑浑噩噩,一事无成。

    某个生命时段,缺阳光,缺水分,无论后来怎么努力,都不能修复那个痕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辛勤的耕耘只能自己来完成,别人无法替代。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每个阶段都值得珍惜,过去了,就永远不会再来。

    鲁迅先生在《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文章中,也指出了这一点,我们总是自夸“地大物博”,后来不自夸了,就希望着“国联”,后来,既不夸自己,也不信“国联”,一味求神拜佛,怀古伤今了。信“地”,信“物”,信“国联”,就是不信“自己”。不要幻想天上会掉馅饼,依靠自己,相信自己,创造生活,创造幸福,这是非常重要的心理素质。

    我经常说,天才是夸出来的,鼓励、肯定、夸奖是为了让人增加自信。很多人起步时,天赋、才华差别不大,但是不是自信,会导致不同的结果。自信不是狂妄,是对自己恰如其分的评价与肯定。

    人类的潜力、创造力是难以估量的,一旦他有大理想,坚信自己一定能达到目标,他就会调动所有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因素,坚持这样做,就足以成功,即便他暂时不成功,也会最大可能地接近预定目标。

    保持积极、向上、奋进的信念,这是一步步接近目标的重要过程。不自信的人,经常给自己一种消极的心理暗示,他习惯于从外部、客观因素找借口,实际上是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软弱、退缩、放弃,给自己找借口……

    一定要以自信、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现实,平时也多与这种心态的人交朋友,老是与那些牢骚不断、怨天尤人、批评环境、批评别人的人在一起,只会让自己更消极,更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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