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眼泪（三）

鱼的眼泪（三）

周围的水中，不知不觉间弥散出一种颓废的气息。回首看，不远处的水面上漂浮着两个幼小的身体，白肚皮翻出水面，没有光泽的眼珠阴阴地盯着我。对世界的厌倦，没有让他们留下一抹温馨的笑。我看到了一种比黑夜更深的颜色……

幼鱼的母亲绝望了心，在摇摇晃晃中向前游，越游越迷茫，越游越凄凉。爱与恨开始交织，我忘不了她那透着惊恐与爱的眼神，也忘不了那张欲哭无泪的脸。那个瞬间，世界在微微震颤，所有的喧嚣被隔离在心门之外。无声的撕心裂肺开始在水中蔓延，我看到幼鱼母亲的背后，正有夕阳缓缓落下，染红了大片的云……痛到极至便不再有痛。夜里，她开始木然了眼睛，木然了心。呆滞的目光穿越灵魂的代沟，静静望着走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步子……

寒颤随后而至，心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掩盖。我恍若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有一只不鸣叫的乌鸦。我开始害怕，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一种独行于世间的孤独，就像从坟墓里爬出的笑。我开始呐喊，却没有声音，该碎裂的仍然碎裂了。一只从云缝里伸出的手，盖在了水缸狭小的上空。

我开始考虑自己，考虑将来如何给历史证明自己曾经的存在。这可不是梦的呓语。但问题是：证明了又能怎样？

看不破红尘，堕不入空门。轮回也不是根本的结局。我不知道生命消散后，会坠入怎样的虚空。那些隐藏在尘埃里的影子，或许真的只是影子，或许连影子都不是。那么给我一个理由，哪怕是虚伪的。但是没有！

一切是个无情的玩笑，存在与未存在的，最终都会隐匿于大荒里。看惯了生死别离，就不会再骗自己。那些善意的伪言，不过是歇斯底里后的自欺欺人。要么就混沌的活下去，不要去思觅，因为明醒后的空白，是无法言语的痛苦。

次日早晨，主人便发现了这两具幼小的尸体，随手把他们捞起，掷出窗外。我看到了一条近乎完美的弧线，那是消逝的生命。

此后的时间里，我老感觉眼前漂着两个幼小的影子，影子里渗出刻骨铭心的冷。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天刚微蓝时，那位木然了心的母亲，也将自己的肚皮翻出水面，深陷的眼睛里，尽是不甘后的嗔恨。于是我知道：离去，是因为爱到了极至。

惨暗的光，掠不去离别的痛。一切被渲染的好凄凉。恍惚中，我看见那位母亲带着孩子，满屋里晃。她们是在寻觅吧，可这看似浩阔的大千世界，哪里能有她们的归宿！

缸里的水，一日凉过一日。冥冥之中，我看到自己也被抛出了窗外。半夜里，被冻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睡。黑暗的空中，传来一声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叫。

本来嫌小的水缸，此后变得好大，感觉比大海还要空旷。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寂寞的水中，将只有一条试图晃走寂寞的尾巴。

世界好冷，只有泪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