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翻译对于社会的意义,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的,但优秀文化的引进对整个民族的素质的提高有长远的影响。
顾彬:中国翻译最大的问题在于母语
文\何晶
“翻译家最大的困难不在于外语,而在于母语。现在中国文学翻译面对的最大问题就在母语。”9月19日,德国汉学家顾彬来到上海长宁区图书馆,就“翻译对于社会发展的意义”主题与复旦大学德语系教授魏育青展开对谈。这位以犀利言辞批评中国当代文学的汉学家,对于当下的汉语写作及翻译仍然持有自己的一贯态度。
“最大的问题在于母语”,中国当代作家母语写作的问题,在顾彬看来很大原因在于他们的外语不太好,“无法读原著,因而也就无法吸收其他语言来丰富自身的表达”。“会很多语言,就像有了很多的家,这种感觉和只在一种语言里是不一样的”,顾彬以自身为例,“中文给了我一个新的房子,开了一扇新的门,由此也就给了我一个新的视角”。多种语言的熟悉运用,让他得以在翻译时有丰富的表达,“翻译时我的脑子里有好多语言,面对有些作品时我甚至会故意破坏德文的语法,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传达原著的意思。”
顾彬关于“中国作家不懂外语”的观点引起了很多的讨论,魏育青认为并不能一概而论,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没有接触外语的机会,外语就比较差,但更年轻一辈的作家,很多人外语非常好。”但他赞同顾彬对于外语的看法,“一种语言并不是一个传达信息的工具,尽管这种想法非常普遍,实际上外语对我们认识世界、对我们的思维有很大的影响。学会了外语,就会给你打开新的视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作家如果懂得多种外语,他的视野会宽泛得多,思维方式会丰富得多。”
那么,翻译对于社会究竟有什么意义?“‘文革’还没结束前,北岛看到了戴望舒翻译的《洛尔迦的诗》,他开始知道怎样写作,进而影响了中国一代的诗歌。”翻译对于社会的意义,顾彬认为从北岛的身上或许可以看见一些端倪。“社会是太复杂的现象,文学及其翻译和社会肯定有关系,但是什么关系值得思考。”
他进一步解释翻译与社会的关联,“为什么‘文革’时期的中国文学非常落后?为什么上世纪30、40年代的德国远逊于其他国家?因为那时候德国不允许翻译国外的文学,包括奥地利、瑞士、德国在内的德语国家没有现代文学。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现在中国和德国现代文学发达:中国1979年开始大量翻译外国作品,而目前在德国图书市场上出版的书籍中70%是译文。”顾彬援引一位美国汉学家的观点:“在欧洲,哪一个民族开始翻译,它的发展就开始了。”
“翻译对于社会的意义,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的,但优秀文化的引进对整个民族的素质的提高有长远的影响。”魏育青看重翻译对于普通读者和民众的意义,“曾经一般民众对外国文学的兴趣非常大,甚至大家会为买到某一个难得的译作而‘显摆’,而《外国文艺》《世界文学》等介绍西方文学的杂志对于一代中国民众、中国作家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翻译足以影响社会,那么作为译者,他们的作用显得尤为重要。如何准确传达译作的语言魅力、风土人情、思想力度?“外国作家的作品,如果对它的翻译符合中国读者的欣赏要求时,它会得到更多的欢迎;反之,如果说为了丰富我们的语言,保留尽可能多的异域风情,估计会死得很惨。”魏育青提出当下翻译界一个不争的事实,但他对此却并不认同,“如果作品本身有一定的阻力和张力,可能未必要翻译得那么通顺”。
有一种说法,译者应该是“玻璃人”,他不应该出现个人意志,主体性不应该存在。魏育青认为在翻译过程中其实很难做到这点:“老一辈有‘竞赛论’,我的学养、文字、审美趣味比原作者高的话,那就要改动。就像钱锺书所说的,如果我比较好,何妨出他一头。往往能这样做的先生中外文功底都很好。”但他表明,一般情况下,中国译者对作品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动。
这个情况在西方翻译界中则有所不同,他们鼓励译者的再创造。顾彬即是如此:“我这样说可能会被认为是吹牛,但不少人告诉我,翻成德文的北岛比北岛本身好得多。”有些人甚至认为,他的翻译不是翻译,而是他写的作品。顾彬说,这是因为他在翻译时对自己有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正如诗人杨炼所说的:我应该努力使我的翻译能够进入德国文学史”。
由此他也提出一个问题,现在中国文学翻译的问题在于“母语功力不够”。他最近在《China Daily》上看到一篇文章上说,中国做翻译的都是年轻人,他们20岁开始翻译,30岁停止去做别的。在顾彬看来,翻译需要经验:“在德国,有名的译者年纪都很大,大量集中在50到80岁。”今年七十岁的他,会重新翻译他已经译过的作品,“我现在才觉得自己会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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