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的职业”，原来这才是法国人高品位生活的秘密

“我懂我的职业”，原来这才是法国人高品位生活的秘密

 

文\飞雾

 

某次上一间写字楼去办事，走到楼下，发现停着一辆超大的货车，几个工人正忙忙碌碌地往下卸货。一旁的地上摆满大铁橱，个个顶天立地的。显然是楼里某家新公司在装备办公室，或者某家老公司在更新办公设备。我扫了一眼没在意，径直乘电梯上了五楼。一会儿我办完事出来再乘电梯，一进到那个狭小空间我就傻眼了，愣了一会儿，我忍不住跑出电梯外张望，以确定我没走错地方。原来电梯里从头顶到脚下，除了灯管和按钮，全部都给厚纸板糊得严严实实。我反应过来，工人们在往楼上运立柜，这是对电梯采取的保护措施。嗯，不错。我心想，看来他们懂得他们的职业。

“我懂我的职业”（Je connais mon métier）是法国人常说的一句话，上至达官，下至平民，甚至连饭馆跑堂的，谁都会梗着脖子来这么一句。这句话用法文说挺顺，译成汉语不像话。其实他们要说的是“我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或者“我知道该干什么，该怎么干”。我很喜欢听这句话，它透着自信，透着负责任，也透着对自己工作的自豪。法国人不是还有一句话吗，叫“工作着是美丽的”（Il est beau de travailler）。

“我懂我的职业”。于是路面因施工被挖开的小坑不仅四周用木栏围住，而且顶上还吊了一盏灯。入夜，红红的灯光不断提醒人们危险所在；于是网购公司会在送货的头天来电话确认第二天你是否在家，甚至从几点钟至几点钟在家；于是偶尔因工程需要而不得不暂时断电半小时，不仅头几天各家各户的信箱里已经塞进了通知，上面照例道歉着，而且断电时间一定选在上午十点或下午四点等人们最不需要用电的时间段；于是带着孩子的夫妇在餐馆一坐定，给孩子的食物便端上，以安抚那不安分的嘴以及……精力；于是凡有人群居住的地方，在其主要街道顶端的广告牌里，总有一张巨大的，按街名索骥的地图，告诉你此刻身在何处，你的周围又是哪些街道以及最近的进入高速公路的途径；于是任何一个城市以及大一点的乡镇都有市政府或镇政府所建立的“旅游办公室”（office de tourisme），免费提供你所需要的所有旅游信息，以及当地民间活动的日程安排及节目内容；于是居民区的政府部门会免费发放一种纸质的垃圾袋，给养花的人家装落叶和杂草，随后统一收走，用于循环再造；于是每个月第一个星期三的正午十二点，城市上空会回响起一片凄厉的警报声，那是各个城区在检查他们的战争报警系统是否性能完好……最有意思的是某次乘巴士，车到了一站，看见站台上一个中年女人正匆匆地吸烟。大概是刚点上车就来了，又舍不得扔掉没抽两口的卷烟。于是司机以及全车人都静静地等着，待她连吸几口，掐烟上车之后才继续赶路。“我懂我的职业”，说到底无非就是懂得怎样更有效率并且更人性地为他人服务，而被贴心服务了的他人也会报以同样的服务，于是整个社会处于一种和谐有序的状态。有了这种状态，“品味” 、 “情调” 、“细腻”、“高雅”这类人们提起法国人就会津津乐道的品格才得以慢慢培育出来。有质量的生活其实不一定需要多富有，更不必奢侈。大家平心静气，相互尊重，相互体谅，幸福指数就容易提升。想起木心的诗：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不过法国人也太爱用“职业”这个词儿了。很多年前，有一次我在夜晚独自走过一条僻静的街道，突然，一辆车从路对面冲过来“嘎”地停在我身边，吓得我拔腿就往一条小路逃去，随后一头撞进一间安静的酒吧，伸手向伙计要了杯喝的压惊。劫后余生的人通常神经质，很容易变成临时性的话痨，我傻傻地问伙计如果刚才那人追上了我会怎么样，伙计有点尴尬地扭了扭，说我不知道，那不是我的职业。哈！当时我就乐上了，真有他们法国人的！

在我们“远足俱乐部”里有一对中年夫妇，男的是开车的 —— 给总理开车（其实也就是总理专职车队中的一员），所以他们夫妇总会显出一点傲气。这跟中国的情况倒有几分相似，那些长官的司机不是经常谱摆得比长官还大吗？我们去巴黎郊区远足时通常是“拼车”，然后大伙儿分摊汽油费。那天赶上是“司机男”开车，他老婆坐在旁边，一路上咋咋呼呼。忽然她看了看窗外，猛地一声尖叫：

“杰拉尔——，你走错了！”

“——别担心，玛格丽特，我懂我的职业 ！”

听到这样的对话，后座上的我禁不住再一次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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