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学：大漠遗梦（2）

大漠遗梦（2）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总做着同一个梦，梦总是同样的景象。风卷了黄沙漫天地飞，先是大地震动，天边泛起层层的黄雾。那震动四处散开时，风更猛了，雾就迷茫开来，天地在刹那间变成黄色，不久便遮了天避了日失去了颜色，黑便涌向了心头。

在那个瞬间，竟被震撼了，竟如此的壮美。巨大的响动掩盖了孩子的哭声，爹娘的呼唤和狗的吠声。在那个无人的所在，我甚至看到了他们的存在，不知道是我的幻想，还是来自于记忆。其实那时没有这些想法的，我好象是那黄沙，那黄沙好象也是我，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心中有着别样的无云睛空。

那沙、那风结合在一起便有了无穷的大力。卷起的黄沙成了它的武器，如千军万马般冲向那未知的所在，那气势仿佛要吞下天地。触目所及都是黑沉沉的，分不清上下，也分不清南北，不知从里来，也不知要去到哪里去。

那个早已被风沙淹了过半的房里，虽没了房顶，房梁也不知哪去了。墙面被风雕刻出层层的阶梯如同那戈壁上的小山丘一样。背风一面藏了，人便有了栖身之处了，或许有了活下去的可能。那风也是怪，吹来的同时也带走脚下的，不知留在地上的是先前的还是之后的。这已经不重要了，那房在狂风的肆虐之下已经发出微微的抗拒了，慢慢地向内倾斜，其实没有房顶的屋只能称为圈，猪圈、羊圈就是这样。那身体慢慢也开始弯了，明知道再等下去随时会有被埋的可能，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黄沙已经不像只从身后吹来，像是下雨一样直往里面灌。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一阵阵风少吹来，拳头般地砸在身上，换来阵阵的疼。没过一会，那风沙更大了，脚也站不住了，被股股的流砂带向另一边。随着那流沙的移动，身体便逐渐暴露在风中了。风沙好久不会停歇了，直往身上扑，想转过身去，背上的包或许能抵挡一阵子，刚抬起脚来，却发现小腿已被埋在沙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出一条腿来，那脚还没落地便被一股大力抱起来恶狠狠地摔到墙角。随着一声闷响，先是嘴里多了些盐味，鼻子也扭向了一边。也好，省得老子再抬另一只脚，任那沙浪一阵阵袭来。轰的一声，以为是地震，回回细看，模糊的所有，刚刚依靠的那残垣断壁已经被流沙推倒。

好险！

刚受了他重重的一击，企图谋杀的魔瓜把我推向另一边的同时竟救了我，竟哭笑不得了。

只是风沙没有丝毫减弱，胸膛被恶狠狠地挤压在墙上。本能的手用力地抵着墙，不久手臂先是酸了，慢慢又涨麻起来了，感觉手臂大了一圈，慢慢使不上力气，便放弃了抵抗，由了它吧，大不了一个死，二十后又是一条好汉。

还是墙角好，两侧的沙堆的高些，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脚一点点地挪着，别让那沙堆给埋了，要是省略了风沙远远地看去，一个人贴在墙上手舞足蹈，那景象真是滑稽极了。

只是太累，背上象压了一座山，胸一次次地撞向墙面，好象是要被挤碎了一样，那时我甚至能感受到墙面的疼，夯土的墙壁在我的撞击下层层的掉落，只是还没有到地上，便被风吹走了。还是沙好，有时宁愿自己也化做了那黄沙，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或为沟壑，或做沙山，化成了沙漠里的一方景致；或被人踩在脚下，托起人的脚步，只是别把人埋了。把双手摊开好缓解些冲击，我甚至能感觉到摇晃的头颅和墙壁一起的颤抖，在这阵阵的颤抖中产生了阵阵的眩晕，不知道头骨和手掌骨的间的撞击，还是直接撞到墙面上，只几次手掌便热辣辣的，然后便失去知觉，在那似觉非觉之间竟睡去。

不知何时，胸啊像升起的火堆一样，咳嗽起来时喉咙里也像扎了刺一样，鼻腔里面也是这样，强忍着痛咳嗽，喷嚏打了好几个。那疼直接钻到心里，抡起握不紧的拳头直接朝胸口砸，只是那股躁动怎么也砸不出。虚喘了一会，竟发现自己坐在沙山上，那房屋已不知了所在，也怪，怎么没叫沙给埋了，或是被吹到了别处？还是已站在屋檐？也懒得去想，阵阵寒意袭来又猛地打了个喷嚏，伴随着气流而出的有血还有浓重的寒意要把鼻腔给挤炸了。好不容易坐稳了，竟发现旁边多了一根雪白的东西，好像是我包里的手杖。爬过去刚触到手，竟有好凉意，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还有一种粗糙、酥松的质感，我竟怀疑是我的手上沾满了沙，还是那东西本来就这样。细看，竟是一截骨头，反应过来的刹那条件反射似的扔了。瞬间惊出一身的虚汗，心更加慌了，喘气声也更粗重了。在荒郊野外遭遇白骨，这可真是不详的预兆，老人们说不能入土为安的尸骨是不详的，灵魂定然附在这躯壳之上，要是遇上凶煞的亡灵，被他上了身就麻烦了。

小时候父亲说，晚上走夜路别怕，要是感觉不对了，就用手搓搓头发。头上阳气足呢，鬼见了怕的。要是更邪乎，发现还一个特定的地方绕圈也别怕，一怕便容易失去了理智，心便难安住了，人就是这样受到惊吓的同时跑啊跑啊，绕圈绕的累死的。

要是真碰上了也别怕，诸幻皆师尊呢。不是还有上师传了你的心咒吗？只管找个地方坐了，安住在祈请中，每一声咒语都会化成一个光道，每一个光道上会出现一位佛菩萨，佛菩萨所在之处便是净土，那些鬼啊啥的就刹那间不见了。要是遇到些有福气的鬼，在那种吉祥的场能里被磁化的同时便完成了超度。

坐了一会，发现没啥异样，那恐惧便慢慢消失了。暴风过后的月夜竟如此晴朗，月亮竟如脸盆般大了，竟能看到她身上的诸多凹陷。几乎没有丝毫的风，月光洒在白骨上发出淡淡的光，却有着一种不同的圣洁。这会是谁的遗骨？是人，动物？这么一想，便有了无数的可能。

说不定，这是我前世的遗骨，否则今世为何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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